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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老五想了想说道:“长平村倒是有一个养猪场,不过他们的粪肥都被村子里的村民低价买走了,咱们外村人过去,价格低了买不到,价格高了,大家都是附近村子的,又不太好。”
“为了抢这点粪肥,长平村村里人还打架呢,咱们还是不掺和最好。”
自古就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说法。
“县城里有没有夜香行一类的行当?我们能不能买一些肥料?”
这个殷老五还真不知道,他长这么大没进过县城。
“这个得去问问你二伯跟三伯,咱们这儿没听说过有卖肥料的,不过县城里说不准还真有。”
殷清瑶把剩下的冬枣收拾起来,明天准备去趟老宅,总不能空着手去。
“咱们家里还有多少钱?”
他们家里一直不断地在花钱,殷清瑶担心钱不够用。殷老五看向李柔娘。
“上次买药一共花了四钱银子,咱们现在还剩六两多,你要用的话我给你拿。”
“先不用,我先去问问再说,要是太贵了,就只能想别的办法。”
杜鹃刷好锅碗瓢盆,也加入到他们的聊天当中,李柔娘从她家开始问起,又问到她们这些天在外面的经历,杜鹃也糊涂得很,殷清瑶在旁边听着她说,李柔娘问就是她们是在一起的,她什么也不知道。
最后问得李柔娘心塞,殷清瑶想了想,说道:“不过我见到二舅了,二舅让我去家里住两天,但是那会儿梁大人忙,急着送我们回来,我就没去。”
李柔娘跟她二哥也很长时间没见了,这会儿也怪想念的。
殷老五见她情绪低落,开口说道:“等咱们啥时候去府城,买上点礼物去拜会二舅哥。”
李柔娘叹了口气,说道:“我想起来大哥,一走十来年音讯全无,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殷清瑶安慰道:“娘,你放心吧,说不准我大舅当了大将军,到时候衣锦还乡,您也跟着风光风光!”
李柔娘轻笑一声,顺着她说道:“那就借你吉言吧。不早了,都洗洗睡吧。”
殷清瑶的后背还疼,起身的时候扶了扶腰,被李柔娘看见,她赶忙假装伸伸懒腰,没敢让她看出来自己受伤。
回到房间里,杜鹃帮她看了看。
“这一块儿皮肤都是紫色的,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她伸手在她后背上按了按,“这儿疼吗?”
其实也不算很疼了,就是隐隐的不舒服,不过以她以往的经验快来看,应该快好了。
“没啥事儿,咱们睡觉吧。”
第二天一大早,杜鹃起得比她早,正在院子里帮李柔娘和面。
“我准备蒸点黑面馒头,你等会儿去老宅,给你奶带几个。等过了八月十五,收了豆子,咱去做点豆腐,蒸点豆窝窝吃!娘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豆窝窝了。”
殷清瑶应了一声,到后院打水洗脸刷牙,出来在院子里练了会儿拳,感觉身上出汗了,拿布巾擦了擦,馒头差不多已经蒸好了。
大家都是一大早起来下地,李柔娘今天特意早起了一会儿,怕她跑空了。
收拾好之后,李柔娘跟殷老五带着饭下地,杜鹃留在家里,殷清瑶自己带着几个黑面馒头跟昨天从山上摘来的冬枣去了老宅。
到门口瞧见王氏跟崔氏一人端着菜跟窝头,一人端了两碗粥往上屋里拿。王氏脸上有一道指甲印儿,她含笑打了声招呼。
“二伯母,三伯母。”
自打上次之后,王氏对他们五房就又恢复了爱答不理的态度,崔氏朝着她笑了笑,也没表现出多热情来。
出来盛饭的殷老六看见她,问道:“清瑶,来这么早,吃饭了吗?”
殷清瑶喊了声:“六叔,七叔,你们先吃吧,我等会儿回去吃。”
王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殷清瑶径直进了上屋,殷巧手跟林氏坐在上首,等着吃饭。
“爷,奶,我娘蒸了黑面馒头,让我给你们带几个来,还有我昨天上山摘的冬枣,也给你们带点尝尝。”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氏让崔氏接了她带来的东西。殷巧手开口说道:“坐下来吃饭吧。”
桌子上面的粥跟馒头都是正好的,殷清瑶也不去凑那个没趣,搬了凳子坐在一边。殷巧手问道,“听你爹说你去西局村照看你外公了,你外公身体怎么样?”
殷巧手虽然对五房分家不满,但是他打心眼里对读书人是敬重的,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没读过书,但是也知道读书不容易,何况秀才每三年还要一考,能保住秀才的功名也很不容易。
“我外公没啥大事儿,就是自己一个人在家,难免孤独,我正好过去陪他说说话。”大家都在吃饭,这个时候说肥料的事儿有点不雅,她就没事儿找点话题,“我乐安哥什么时候考试?”
提起殷乐安,殷巧手脸上一脸欣慰。
“原本今春二月就要考了,这不是正好遇上今年大考,童生试就推迟到八月初二,连考五场,一场两天,考完,正好回来过十五。”
今天是七月三十,马上就该进场了。殷清瑶对殷乐安没什么印象,从小就知道他读书厉害,以前有学问的人是真有学问,哪像现在,大家不过都是混日子。
“进场考试的时候是不是吃住都得在考场里面,咱家里要做些什么准备?”
林氏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说话,不耐烦道:“你二伯、三伯都下过场,该怎么准备他们都有数,你什么都不懂,瞎问什么?你今天没事儿了?”
一片好心的殷清瑶无语,殷老六见她面色犹豫,问道:“清瑶,你是不是有事儿?有事儿你就说,都是咱自己家人。”
林氏一脸刻薄地说道:“李柔娘自己不好意思,让你来要钱?门儿都没有!”
殷清瑶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说道:“我来是想问问我爷哪里能买到肥料,这不是看你们都在吃饭,我才没说出口!”
殷巧手也算见多识广,她本来想问她二伯三伯,但看他们两个从来没下过地的模样,打消了这个念头,问他们估计也不知道。
林氏啃窝头的动作顿住,到底没舍得吐出来。
“殷清瑶你恶心不恶心!”
殷静娴在旁边插了一句嘴,被她一瞪,继续低头吃饭。
殷乐皓从小在城里长大,不知道肥料是什么,他多嘴问了一句:“什么肥料?”
殷乐蓉拽拽他的袖子,凑近了跟他解释一遍,他突然捂着嘴跑出去吐了。
王氏不乐意道:“没眼力劲儿,大家饭都还没吃完呢!”
殷清瑶摊手,又不是她想说的,除了二房三房一大家子人之外,大家吃饭都很快,她六叔七叔已经把碗筷收拾好端进厨房了,桌子上就剩下二房三房还在吃。
殷巧手倒了一杯茶喝着,说道:“有倒是有,不过得赶早到城外等着,去晚了就没了,他们都是半夜收好,天亮就在城门口卖。从咱们村儿到县城走路得两个时辰吧,这会儿估计都卖完了。”
“爷,那东西啥价钱呐?”
殷巧手顿了顿,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很早以前在开封府的时候听说,一车是一百文钱,不知道现在啥价钱了。”
殷清瑶心里有了数,说道:“那我跟我爹明天去看看,我们想买点肥料。”
“乐安后天就要下场了,你二伯一家今天下午回县城,你们明天要是赶不及,今天下午趁他们的车回去住一晚也行。”
殷清瑶抬头看看一脸老大不愿意的王氏,又看看不开口接话的她二伯,笑道:“算了吧,我们明天早上早点起床就行了,我娘给乐安哥做了一套护膝,因为不知道乐安哥什么时候考试,我就没带。等会儿我回去一趟,把护膝送来。”
“爷,你们先吃吧,我回去拿。”
殷乐遥起身告辞之后,回到家里,从柜子里把李柔娘做的那套护膝翻出来,是她老早就做好的,怕被王氏嫌弃,一直没拿出来。
家里没人,杜鹃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殷清瑶一溜烟跑下山,把护膝交给王氏,王氏连一句谢都没有,板着脸就进屋了。
殷乐皓在镇上念书,殷乐蓉跟殷静娴在院子里打闹着玩儿。
“有些人以为用一副护膝就能巴结上我哥哥了?切,想得美!”
殷乐琪搬着凳子从屋子里出来,手中拿着一个绣绷,她现在正在说亲呢,崔氏给她派了不少活,不是纳鞋底就是学绣花,学做衣裳。
农村人娶媳妇,模样什么的都是次要的,主要得会做衣裳,会做鞋,会做饭,要是再会绣花呢,都是加分项。
殷乐蓉跟殷静娴也不是整日在家闲着,她们这些不用干粗活的小姑娘,在家就是做做针线,说说闲话。
“姐,你绣的牡丹花真好看!”殷乐蓉凑到殷乐琪身边,看着她绣绷上绣了一半的牡丹花,“你这花样子是三婶给你画的吧,能不能让我描描?”
殷乐琪表现出不好意思来。
“这个花样子是我娘从城里买的,花了十个铜板呢,你要是喜欢,我给你描。小姑,我这个绣成了,给你当手帕吧!”
殷清瑶对绣花和做衣裳挺感兴趣的,但是见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没有带自己玩儿的意思,她也不上前去凑那个热闹。
她才想起来自己会素描,倒是可以画一些花样到城里卖点钱。琢磨了一路,回家看见杜鹃从后山上背回来一捆柴火,正在那儿劈柴。她从早上醒来到现在,基本上就没闲下来过。
“杜鹃姐姐,你会不会纳鞋底,做衣裳?”
杜鹃一边把柴火砍成一样长短的垒起来,一边跟她说话。
“我五岁就会纳鞋底了,我没做过衣裳,我娘怕我把布剪坏了,都是她剪好,让我缝。”
“那你会绣花吗?”
杜鹃停下来擦汗,抬头看她。
“我们能有衣服穿就不错了,家里穷得叮当响,一根线头还得捡起来呢,哪有人会费那个功夫去绣花!”
画花样的事情先不着急,得先去买点笔墨纸砚,眼下有一件事儿。殷清瑶想着她爹娘整天忙得脚不沾地,一人就只有一双鞋来回穿着。
“我想给我爹娘一人做一双鞋,你教教我吧!”
杜鹃本来就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心里过意不去,这会儿听她一说来了兴致。
“我们得先做鞋底,做鞋底得先打袼背,用浆糊一层一层粘起来,再晒干或烘干成布板,然后切底,包边,粘合,八九层布板粘合在一起,用麻绳把粘合后的鞋底沿四边缝上,然后就是纳底子。”
殷清瑶下乡扶贫的时候,见过农村的老妇人没事的时候,就一人拿着一个鞋底凑在一块儿纳鞋底。因为她经常下乡,每次到村子里的时候,村口的妇人都在纳鞋底。当时她还在疑惑,怎么还天天纳不完了……
现在想想,一大家子人,每人每年几双鞋,家里有小孩子的过几个月,过半年脚就长了,农村人天天干活,偶尔有一两天不下地,或者是下雨下雪的时候,趁休息就得赶紧把活干了。
印象中她奶也经常纳鞋底,不过不是给他们五房做鞋,而是给她六叔七叔还有她小姑做,有时候也会给二房、三房在学堂读书的几个堂哥做。
她从小到大没穿过她奶做的鞋,都是她娘趁空闲的时候给她做的。
想想过去,是真苦啊……
“纳完鞋底还没完呢,还得槌底呢,还得做鞋面。不耽误功夫的话,一双鞋做下来得十天半个月。”
“那我们就一天做一点吧!”
说干就干,殷清瑶把家里的碎布条找出来,又找了做鞋的材料,熬了浆糊,先打袼背。有事情干的时候,一天过得也很快。
等晚上殷老五跟李柔娘从地里回来,两人已经做好晚饭,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吃完晚饭之后,殷清瑶把进城买肥料的事情跟殷老五说了,顺便说了想买点纸跟笔墨。
殷老五我没问她买这些东西干啥,反正进一趟县城,捎带手就买了。因为明天要半夜就得起来,吃完饭一家人就赶紧上床睡觉了。
睡到半夜三更,殷清瑶起床喂了马,就见她爹娘屋子里亮起了灯,殷老五穿好衣服,拿上钱,父女两个就朝着县城出发了。
他们家里只有一辆独轮车,去买肥料推着独轮车也不合适,到时候少不得还得租用人家的车,殷老五多带了些钱。
天亮以前是最黑的,殷老五牵着殷清瑶的手,生怕她摔倒了。父女两个脚程不慢,天还没亮就赶到县城门口。
等了会儿,等城门打开,就见十几个人推着粪车从城门口出来。他们来得最早,上前一打听,可能毕竟是县城里,肥料比府城便宜,所有人都是统一价,七十文一车。殷清瑶算了算,一亩地得用上三车,他们种了一亩半瓜子,肥料上厚一点儿,苗长得好。
她上前跟人讲讲价钱,买下来五车,每车多加十文钱,让人家给送到地头。主要是他们实在太远了,县城附近的,人家不用加钱都给送到地方。
一共花了四钱银子,殷清瑶再次叹气,十分怀念化肥这种东西。
农家肥也挺好,就是臭气熏天,臭得她得捂住鼻子才行,其实她虽然生在农村,但是这种活还真没干活。反观推车的人,他们可能是早就习惯了,甚至还乐呵呵地跟他们搭话。
“你们可是今天最大的主顾,不过你们也太远了,往常我们都不做你们这边生意的。”
这话说得让人没法接,不过他们几个同行倒是有话题聊。殷老五呵呵笑着听他们聊,时不时插上一嘴。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来他们是一个组织,叫夜香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地盘,谁也不准越过别人的地盘去收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