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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哭了,眼睛都快哭瞎了。”陈若芸跪在地上,为赵思麦滴眼药水。
躺在沙发上的赵思麦毫无反应,表情呆滞,只是眼泪顺着眼角源源不断地流出。哭,是赵思麦的拿手绝活。不管是真哭还是假哭,只要她想哭,泪水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你哥他就字面上的意思,怎么可能真不要你了?你跟他相处十几年了,还不了解他性格?”陈若芸拿纸轻轻地给她擦拭着眼泪。
赵思麦不说话,全身上下一点反应也没有,唯一的动态是那奔涌而出的泪水。
陈若芸继续说道:“你哥他是成年人了,感情方面的事他更容易患得患失,任何一段感情他都不会轻易地选择放弃。所以他肯定不是不要你了,就单纯地希望你跳过他多接触接触其他男生。男生嘛,说话就比较直接。”
赵思麦依旧不为所动,一副吾心已死的颓废样。赵思麦与毕易安相处十几年了,说真的,虽然有时毕易安会因为她任性不听话而发脾气,但从未如此冷酷无情过。她悲观地以为,这也许是她与毕易安之间的转折点了吧。两个没有血缘牵连的人,分分合合无非就是一句话的事。
“没事儿,你还有姐呢,姐疼你。”陈若芸轻抚着赵思麦的脑袋安慰道。她知道自己改不了赵思麦的想法,只好转而安慰她。她对赵思麦追毕易安这事儿,一直持悲观态度。但她从未将心中的想法袒露出来,一是她向来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二是她自觉自己太过悲观,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三是赵思麦会对别人的劝退而生气。
“芸姐,他不要我了......”赵思麦哭丧着一张脸,起身扎进陈若芸的怀里,号啕大哭起来。
“没事,姐要你,姐要你......”陈若芸轻抚她的背,安慰了许久。
丁可欣在一家商业会所里包了一个雅间,准备举办一场毕业聚会。请的都是一些熟人,张奥康、梅享、华数、周雨曦、施安迪等都去了。赵思麦无心搞什么聚会,但她想喝酒,便去了。
赵思麦也没把她跟毕易安告白失败的事儿告诉大伙,所以大家都乐呵着,浸在喜气洋洋的气氛里。
“再见了,相互嫌弃的老同学,再见了来不及说出的谢谢......”
“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开始的开始,我们都是孩子。最后的最后,渴望变成天使......”
多媒体里放着毕业歌,包间里的孩子有笑的,有哭的,有闲聊的,有打闹的。大伙时而唏嘘,时而感慨,激情地耗尽这最后的相聚时光。
赵思麦窝在这狂欢的人群中喝着闷酒,她时时会扯着嘴角和前来与她搭讪的同学说两句。大家都忙着欢呼,所以也看不出她心情不佳。
华数喜静,很少跟着大伙大呼小叫,疯癫嬉笑。他的注意力大多在赵思麦身上,所以成了唯一一个发现赵思麦异常的人。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华数坐到她旁边,温和地问道。
“没什么,分别嘛!总是要伤心一下的!”赵思麦已经有些醉了,她说这话时,身子找不到重心,摇摇晃晃的。
华数只当她说的是毕业分别。这个包间里,灌大酒的人不在少数,赵思麦本就嗜酒如命,所以她多喝一点华数也没多想。他没有阻拦她,只是在她外出上厕所的时候跟着她,以保安全。
赵思麦酒量极好,将在座的同学一个一个给灌趴下了。当然,她自己也喝得酩酊大醉。华数没喝多少酒,但酒量太差了,喝了两杯就倒下了。
当包间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时,聚会也差不多结束了。赵思麦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嘴里喊了几声“哥哥”。丁可欣她们想,也许是赵思麦想让她哥哥来接她,便给毕易安打了通电话。
毕易安接到电话时已是凌晨三点,当他知道赵思麦在商业会所里喝得烂醉如泥时,气得肺都快炸了。
他穿着便装匆匆出了门,一路猛踩油门,飙车到丁可欣所给的地址。
包间的门被毕易安打开了,包间内“横尸遍野”。因为聚会已经结束了,所以包间不再喧闹,只有毕业歌还在放。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
毕易安皱着眉头,黑着脸,强压住心中那一团巨大的怒气,在这片横七竖八的“尸体”中搜寻着赵思麦。
凌晨三点!在商业会所!还有一群不正经的男生!喝得烂醉如泥!在毕易安眼里,每一条都是死罪。
丁可欣、周雨曦和施安迪看着毕易安来了,正准备笑脸相迎,突然发现毕易安的脸色不对,知道情况不妙,便不敢有所动作。被酒灌糊涂的她们,突然醒悟过来:赵思麦喝酒可是犯了毕易安的大忌!
毕易安跨过一条条瘫倒在地上的肉体,精准地找到窝在沙发上的赵思麦。赵思麦喝了太多的酒,已是烂醉不醒。她睡在一群男人中间,脸蛋绯红,神志不清,一身酒气。毕易安冷着脸,将她拦腰抱起。
他正要出门,突然想起包间里还有三位女生。
“你们三个,跟上!”他的声音低沉,但明显能感受到那一股怒意。
三个女生愣了愣,便屁颠屁颠地乖乖跟在后面。
车内气压很低,三个女生,谁也不敢第一个开口说话。怕一说话,就点燃了毕易安这个炸药桶。
毕易安给赵思麦系好安全带,准备出发。
“地址。”他说道。
三个女孩没听清,又不敢问,只是呆呆地面面相觑。
“我说,地址。”毕易安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
丁可欣:“永华路粮贸大厦。”
施安迪:“北都华府。”
周雨曦:“尼罗庄园三期。”
女孩们快速地报了地名,她们吓得屏息凝神,除了地址不敢多说一个字。下车时也几乎是连滚带爬。自己逃出来了便好,至于赵思麦是否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就自求多福吧。
赵思麦醒来时已是中午,当她恢复清醒的意识时,环顾四周,叹了口气,臭骂道:“一群蠢猪!”
与毕易安相处这么多年,她深知自己犯了死忌,能怎么样呢?硬着头皮出去吧。现在是中午,说不定毕易安在公司呢。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蛋,鼓起勇气出了门,也不敢看其他地方,直接向玄关处迈去。
“去哪儿?”当她步伐移到客厅中央时,一个冷冷的腔调从餐桌那边传来。
因为家里出了重大教育事故,今天毕易安直接请了半天假。他正在弄午饭,为了给赵思麦养胃,他特意熬了粥,做了些清淡菜。但没想到这丫头想不打招呼就偷偷溜走。
“回家。”赵思麦虽然既心虚,又害怕,但还是假装无事地说道。
当她的脚试着往前迈一步的时候。“站住!”毕易安一拍桌子起身怒斥道。
“想跑到哪里去?”
“没想跑到哪里去,我就是回我家而已。”
他脸色铁青:“你忘了自己昨天晚上干了什么吗?”
“干了什么?”赵思麦强装镇定。
“好!我告诉你!”毕易安走到她跟前,怒不可遏地说道:“昨天,凌晨三点!你同学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你!你在商务会馆里,喝得烂醉!就躺在一堆男人身边睡觉!”
“所以呢?”赵思麦扬起下巴直视着他,眼神中没有一点因犯了错而显露出的恐惧或心虚。
赵思麦在毕易安面前,是一个喜欢喝旺仔,懂事又开朗的乖女孩。但她另一面,也是一个爱喝酒,自卑厌世的叛逆少女。不能说她在毕易安面前掩饰了什么,这两者都是她。毕易安给她阳光,她便阳光些,若她的阳光不再照射她,她随时都可能变得阴暗。
“所以呢?你问我所以呢?你觉得自己做得对吗!”毕易安冲她吼道。他万万没想到,赵思麦竟用这种态度对他说话。
“哪里不对了?我和我同学喝酒怎么了?”赵思麦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你是不是翅膀长硬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知不知道那些会所多危险?!你一个小女孩子,跑去那种地方,喝得烂醉!和一群男人躺在那里睡觉,你觉得你自己对?!”毕易安气得憋红了脸,他出身在一个家庭和睦的家庭,不知道如何与别人吵架,赵思麦平日里温顺,也没与他发生过这样的冲突。这一吵起架来,他有点手足无措。
“关你屁事。”赵思麦冷冷地回复道。眼神直视着他,像一只凶性初显的幼兽。
“关我屁事?你再说一遍。”毕易安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赵思麦嘴里说出来的。
“关你屁事!关你屁事!关你屁事!”赵思麦重重地重复了三遍。
“你!”幸好毕易安没有心脏病,不然得活生生气死在这儿。此刻他有一种自己老了,管不住孩子的无力感。他多希望自己真与赵思麦有着某种血缘关系,然后自己可以理直气壮地管束她。可他没有,她说的“关你屁事”一点儿也没错。
“好,当真不要我管了是吧?那你还认不认给我这个哥哥了?”
“你本来就不是我哥哥。”赵思麦的眼中蓄满了泪,呜咽着说道。她本来想坚强地不流一滴眼泪,但是他妈的这双眼睛一点也不争气。
她转头向门口走去。
“站住!你今天要是从这扇门走出去了,就不要认我这个哥哥了!”毕易安威胁她。
赵思麦站在门口,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几秒。她知道,走出这个门,她就驶出了自己的避风港。以后的风风雨雨都要自己扛,以后的酸甜苦辣只有独自尝。
理性告诉她不可以这么做,但是冲动的时候人是没有理性的。毕易安的威胁,不会让她乖顺,反而会激起她心中的叛逆。
“不认就不认吧。”她说道,如同宣判了这段关系的死亡。开门的那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门被打开的同时又被毕易安猛地关住了。
他按住赵思麦的肩膀,口沸目赤地命令道:“我不准你出去!”
毕易安,是绅士、温暖、谦和、礼貌的代名词。他从来不会强迫别人,更不会想着控制别人。他习惯尊重,懂得谦让,做出这样的举动,让赵思麦感到惊愕,也让他自己感到惊愕。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失态过。
“我不准你出去!我问你,你在发什么疯?!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自己倒开始闹起别扭了?还真是长大了,不需要我了是吧?赵思麦,你但凡讲点儿良心,想一想,这么多年我对你好不好?我吃饱了撑的才管你?我问你,我不管你谁管你?!”
“你也知道没人管我啊?”赵思麦反问道。
她仰起头看着他,那双眼睛,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委屈中带着坚毅,哀怨中带着可怜。恍惚间,毕易安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赵思麦为何如此反常。是那天晚上,他与赵思麦不欢而散。是他说这段时间别联系了,是他将她抛弃在那个夜晚。虽然并无此意,但是赵思麦认为是他不要她了。
“对不起,是我的错,对不起......”他将赵思麦揽入怀着,赵思麦强装的坚强一触即溃,在他怀里放肆大哭起来,他轻抚她的脑勺,不断道歉:“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对不起,上次是我不好,让你误会了我的想法。哥哥本意是...唉,不说了,反正绝不是不要你的意思......”
赵思麦低着头,一直没看他,只是委屈地抽泣。以前赵思麦哭,大多情况下带着表演成分,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眼泪对毕易安管用。而这次,毕易安是真把她弄伤心了。她不但伤心,而且感到恐惧,毕易安刚才冲着她怒吼实在太可怕了。
“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毕易安轻声询问她。
赵思麦没抬头看他,只是委屈地点了点头应道:“嗯。”
“对不起,对不起。”毕易安再次将她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背:“我也不知道刚才自己在发什么疯,可能是太生气了,我知道这不是理由,以后绝对不会这样冲你说话了,对不起。”
“但是。”他很认真的看着她,即便他很生气,但还是轻言细语地教育赵思麦:“不管是我离开你,还是其他任何人离开你,都不是你自甘堕落的理由。爱别人前首先要学会爱自己,你最重要,你不是谁的附属品。不要因为任何人毁掉自己,知道吗?”
赵思麦与毕易安和好如初还需要一些时间,她心里还是有些怨刚才毕易安朝她发火的。她始终垂着头,因为泪水黏住了几缕头发,脸上的表情更加看不清。她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又将脑袋埋进了毕易安怀里。
“你下次想去商业会所,哥哥带你去。去这种地方,一定要大人陪着去,你怎么能一个人去呢?即便是你和哥哥置气,也可以和露姐一起啊。说起这个周华露,我一定要好好和她算账,拿着高工资,成天干不出几件好事儿。还有,你这么不要命地喝酒干嘛?失恋了买醉?这么大的人了幼不幼稚啊。我告诉你,喝醉了除了麻痹自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特别是小女孩,你说你这么爱美,喝酒很伤皮肤的你不知道吗?即便是同学聚会,喝个一两杯就可以了,你要是在那种地方醉了......”
毕易安像唐僧一样,一直唠叨个不完。这次赵思麦犯的错误太严重了,足以他开够三个小时的安全知识讲座。
赵思麦也不吭声,只是埋在他怀里抽泣。毕易安唱独角戏唱久了,也自觉没趣。
“要不,先吃饭吧,哥哥给你熬了八宝粥。”
毕易安将赵思麦牵到餐桌前,给她盛了一碗八宝粥,放到她面前。
“喝不完。”赵思麦看着那碗粥就是不开动,不紧不慢地说道。她仗着今天自己委屈,才敢这样有恃无恐地讨价还价,若以往,早被毕易安用勺子敲脑袋了。
“好,那就少吃点。”毕易安没说什么,乖乖地将碗里的八宝粥分出来一些。
“还是太多了。”赵思麦依旧不开动,盯着那碗粥说道。
“好,那再少吃一些。”毕易安忍着脾气,讨好道。
当碗里的粥只剩下半碗时,赵思麦才终于慢吞吞地动了勺子。
饭后,毕易安将赵思麦送回了家。车停在小区门口,此时与上次两人分别的场景如此相似,这让两人陷入了一种尴尬地境地。
“额...笑笑,今天是哥哥做得不好,我太冲动了,可能把你吓到了。以后不会这样了,你也知道,我脾气其实也不大。”毕易安再次做出诚恳的检讨。因为赵思麦一直对他爱搭不理,这让他很心虚。
“嗯。”赵思麦表情呆呆的,没给好脸色,只是点了点头。
“你喝酒其实我也该检讨,我作为大人,没有很好的监护你。但是你喝了酒,我只急着向你发脾气,这是我的错。”毕易安继续说道,他现在有些着急,他不知道怎样赵思麦才能原谅他。
他关注的点错了,赵思麦并不是因为他朝她发脾气而埋怨他,而是因为那晚,他说他们俩分开一段时间而耿耿于怀。赵思麦怪的,从来不是他管她,而是他不管她。
“那你还会不要我吗?”赵思麦突然问道,眼中带着紧张的期待。
毕易安愣了愣,赵思麦那渴求被爱的模样着实让他心疼。他才知道,自己随便给的建议,会对这个女孩子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不会的,我从来没说过不要你,以前没说过,以后也不会。你在我生命中,一直是很重要的一块,没人可以代替。”毕易安认真地对她说道。
赵思麦终于安心了,这才是她想听到的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