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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然,我明天去一趟上海,京京回来了。”电影散场,边往外走我边跟漠然说。
“我说你刚才怎么老看手机呢,给你发消息啦?”漠然随口问道。
“嗯,前几天就回来了,刚才发消息问我十一回不回家。我想着现在反正也没有上班,可以直接订明天机票过去,两年没见想他了。”京京是我的发小,前年考上了格拉斯哥大学的金融学研究生,他在苏格兰读书的两年,没有回来过,这次毕业回来,拿到了陆家嘴“开瓶器”环球金融中心某外企银行的offer,选择留在上海工作。两年未见,甚是想念。
“那就去玩几天吧。”我早就和漠然说过与京京深厚的友谊,所以他并不担心我为了去见另一位男生专门奔赴两千公里。
哈尔滨入秋后渐渐凉了起来,裹起白雪公主联名款的睡袍踩着棉拖,一回到家换了这身装扮,瞬间卸下外面并非刻意但却已习惯了的稳重感,冲着镜子捏捏脸蛋儿、笑嘻嘻的眯了眯眼,重新是一只宝宝了!
因为第二天要赶航班,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待一两天就回来也不需要带很多东西,只需要带上洗漱化妆品和两件换洗衣服就好,上海还暖和,衣物也不重。
收拾好行李,顺带来个大扫除吧!毕竟漠然对我这次去表示了充分的理解,我也该主动表现表现!于是我就进行了换洗床单被罩枕套窗帘擦地擦窗就差清洗排烟罩了,漠然在我的感召下也加入了我做起了拾物摆放的工作。经过三个小时的不懈奋斗,整洁的焕然一新。
就在我刚仰倒在长沙发上,漠然面色步履稍显凝重的走到了我左侧的单人沙发,坐下。
“聪聪,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漠然叫起了我的名,试探着问道。
“干活干累了呀,歇会儿就好了,怎么啦?怎么这么问呢?”我狐疑地看着他。他平时话很少,下了节目能言简意赅从来不跟我啰嗦,除了追我、哄我、和我吵架时候开启营业模式的促膝长谈。一般有事问我才叫我名。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漠然认真又有些热切却并不恼怒的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什么事啊?你这么问我怎么知道要告诉你什么啊?”我心里咯噔一下,迅速在脑袋里筛查:是看我手机啦?不对啊,我手机要指纹啊。他也不是愿意打探隐私的性格,更不会趁我睡觉时用我手指解锁那么无聊。我行李箱带了什么无法言说的东西吗?我没有那些东西啊。衣服暴露?不会啊,我一共就带了两件都是正常的我刚刚叠过的呀。
“聪聪啊,你要是不舒服或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会帮你的。”漠然挑了下眉角轻点头一个微笑,意在告诉我好了不问了。
我没有继续和他猜测交谈下去,一是防止提出一个有什么漏洞的恰巧又不是他想说的无端暴露,再一个想着也许是看我太累了关心一下我并且告诉我以后遇到什么事别自己扛着吧。
“你今天来我屋或我去你那屋睡吧?天凉了你明天也要走了,几天见不着。”漠然边打开加湿器,做着例常睡前准备边说道。
“嗯,那我去你那屋睡吧。我把小熊拿过来。”说罢,我回东屋拿起床上的小熊带到西屋。再去漠然书房挑了支鹅梨帐中香,漠然看书时偶尔有焚香的习惯,寓为追古风雅的红袖添香。觉得好玩想点着睡,还可以起到防蚊虫叮咬的作用。
“别点!”漠然见我要点上香,急忙说道。
“你不是自己平时也点吗?为什么不能点了呀?”一下子被喝止住,温和又奇怪的问他。凑到他跟前,食指划了下他的前颈,“这支香有情调嘛。”
“点上睡不着,以为要看书。”漠然经点拨解风情的消去慌忙温柔的解释道。
临走前一晚睡得很踏实,第二天早上洗漱完再次检查行李是否带全时,想起落下了盐酸舍曲林和丙戊酸钠稀释片,于是就回东屋架子上中间那格背面的凹槽取,够取的过程中看不见背面但摸到了一个小圆形状的物体,心里一惊,因为那个凹槽很窄,我将药瓶放进去的时候是空的,取出来一看,是客厅装零食的盒子里的一颗mm巧克力豆。明显是有人专门拿过来放上去的,这个家除了我就是漠然,再就是漠然的妈妈每周会来给我们做些好吃的看看我们。不可能是阿姨放的,那就肯定是漠然了。他专门挑了个突兀的巧克力豆摆在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他已经知道我服药了吧,前一晚的那番摸不着头脑的对话,应该就是这件事。
“你昨天说的就是这件事儿吧?”我径直地走到漠然面前,恼羞成怒的举着药瓶问他。
“你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直接问我,拿个mm豆放旁边等我发现你知道这有意思吗?”还没等漠然说话,我气冲冲的说。
“我昨天收拾东西,想着换一个新的剃须刀,你没来之前,西屋架子侧面的柜门里我放了些日用品,打开的时候发现上面有两瓶药,我不认识这药名,一搜看到是治双向情感障碍的。随手找个东西放在旁边是想婉转的告诉你,不必向我隐瞒,我不介意的我可以帮你。”漠然解释道。
“那个架子侧面的门不是装饰的吗?还能开开?”我问。
“有个按钮啊,都是白色一体的可能你没发现吧。”漠然不想伤我自尊心小心翼翼的答道。
“好啊,怪不得你昨晚说住一个屋,怎么的你是想看看我平时夜不夜游决定跟不跟我继续在一起是吧。想点个香不让点,你把我当实验对象控制变量呢是吧?”我从来没有将我患病这件事告诉过漠然,初中时抑郁症被耽搁,后来去医院做四份问卷,出来的结果是重度抑郁症。做了脑电图排除癫痫,经医生诊断是双向情感障碍。我只是情感障碍,不是精神障碍,我精神没有问题,但很担心亲近的人发现,把我当成不正常的人看待。
漠然欲言又止,看我激动的样子选择起身抱了抱我。
“起来!”我一把推开他,此时的我意识到,在紧要的事东窗事发患得患失的惊恐支配下,我的躁狂复发了。
“你知道我藏起来就是不想让你知道,你要么装不知道要么就直接告诉我,用不着摆个东西恶心我!还说关心我?关心还是怕我是神经病要看看我晚上跟白天一不一样?我用不着你帮!我自己走!”我气急败坏的掉着眼泪边说边要将全部行李收进箱子带走再也不回来,其实也不是真的想再也不回来,只是躁狂上来了不顾一切的要面子,想等漠然的挽留。
“消消气,消消气。我错了。别收拾,不走。”漠然将我放进行李箱的衣服往外拿,走到我身后拉住我的手不让我继续收拾行李,用头蹭我的脖颈。
“我知道你是正常的呀,我这不是看你要去上海,几天见不到会想你的啊。那个香真是我形成条件反射了,一点上闻到那种香味我就精神,以为要看书,睡不着才叫你不要点的。你别走,我不让你走,你舍得走么。”漠然温柔的撒着娇说。
几句软语下来,再加上折腾喊累了,我的躁狂退了下去,抑郁上来了。双向情感障碍就是躁狂和抑郁交替,多数时间是抑郁,偶有刺激会躁狂,但一退下来就切换成抑郁。
我转过去摸了摸漠然的脸,心里满是愧疚的说:“对不起。我会好的,我马上就治好了,再吃两个疗程大夫说就好了。跟正常人一样的,就是正常人。”
“我懂。”漠然眨着眼睛点头抹了抹我的背顺一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我,意思告诉我明白我的难过不必再提起。
躁狂发作一次非常耗元气,心底也涌起不能承受之轻的心疼漠然。
这一闹,航班是赶不上了。发消息和京京说明迟到,改签了航班。
每一次的重归于好,是一种自悬崖坠落,被中途一个枝丫挡住救起,惊魂未定的对有惊无险的感激。
第二天,漠然送我到机场。
“好好玩儿,别喝太多,别回去太晚,到了酒店给我打电话。”漠然叮嘱到,目送我过了安检。
落地虹桥机场,打车到酒店放下行李,打给京京约定晚上见面吃饭的时间饭店。
晚上六点,正大广场的一家烤鱼店,京京坐在中间的一桌等我。
“来晚了。”我坐下,热切油然而生的笑看着京京,顾不上也无消说下句的“不好意思”,想将此刻的他尽收眼窝。他比以前成熟了,也壮了。一个人,你与他一起长大,你见证他每一年龄段的成长、心路与面貌变化,是一件踏实的满足与感叹时光的精妙。
“吃什么口味的?”京京莞尔道。两年未见,对于太熟悉的我们来说,跳过寒暄,直接点菜。
“你能吃辣吗?”我翻着菜单问他。
“不太能吃。”京京流露一直未变的骨子里的小小羞涩,微微一笑说。
“那就来微辣的荔枝味的吧!要清江鱼,菜团,两瓶冰啤酒。”我和服务员说罢,将菜单转推给京京,让他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要点。
“你能喝酒吗?”京京问。
“能,放心吧。”我轻快的说道。
我们慢条斯理,一言一语的聊着。想起什么就说什么,没什么想说的了就低头吃,不需要声音来填补空缺的暖场。
吃完,我们沿着观光天桥散步。如同我们五六岁时,在大人们的饭局上辞脱出来,在餐馆外面做游戏一样;如同一眼可以望回我们初中一起上下学那稚气未脱的身影。
“到地铁口了,你快回去吧。”我和京京说着,以示告别。
那一刻,光怪陆离的东方明珠、纸醉金迷的十里洋场,映着京京波澜不惊的脸庞,眼神里却蕴含着依依不舍的流淌。是那样赤诚、英俊而美好。
如果异性间有真正的友谊,那么则是一方的默默爱慕。
我暗自喜欢了京京算不清多少年,只知它是自小飘来的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却未道破心意。当我某一时刻,看着他忽然想起我的堂哥时,我知道此情已去,幻化作亲情继续在心里长存。
回过身,晃晃头,笑了笑。定了翌日早上回哈尔滨的机票。
青梅封存,怜取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