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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馥满月酒那天,免不了要有抓阄的传统,一群大人围着孩子,一人丢下一样东西,看着她会爬到哪里去。铁手拿了一个酒坛子摆在馥馥前面,馥馥好奇地爬过去,铁手高兴地拍掌,向追命炫耀道:“看吧,还是我乖侄女聪明,跟我亲。”
话音未落,刚爬过去嗅了一口的馥馥就从酒坛子面前爬走了,铁手扼腕叹息,追命幸灾乐祸道:“你这个酒鬼,不要带坏我侄女。”
铁手微微一笑,笑得有几分阴险:“说起嗜酒如痴,追命师弟你是当仁不让。”
追命拿出一双制作精良暗藏机关的靴子,把馥馥哄过去,“来,馥馥乖,到我这里来,等你长大后,追命舅舅教你轻功,任谁也追不上你。”
一边的冷血抱胸拆台道:“光会跑有什么用。”
追命不服:“你倒说说,你准备了什么?”
冷血从身后横出一把剑来,单手抽出细剑,剑气凌霜。
咦?
“咿呀……”
馥馥好奇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伸出小手要去摸,无情挡在了中间,把馥馥抱到腿上,语气严肃道:“冷血,这东西太危险,收回去。”
冷血无声将剑收回去,“剑不危险,危险的是人心。”
馥馥一双水溜溜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无鞘剑,她被无情抱在膝盖上,伸出小手努力地去够冷血手上的剑。冷血伸出一根手指,被馥馥握住,软软糯糯的小手牢牢抓住他的食指不放,他一双孤傲的碧眼闪现出坚毅的暖色。
“咿呀哈~~”
“哎,这个不能吃!”
馥馥差点把他的食指塞进嘴里,冷血这么冷傲孤僻的男人竟然也被打动了,脸上那抹温柔的神情令追命大呼不可思议:“冷血师弟,你完了!你这张冷脸已经不冷,名不副实了。你不应该叫冷血,该改名叫热血才对。”
冷血脸红了。
铁手笑得前仰马翻:“热血,亏你想得出来!哈哈哈哈……”
沈酒从后面走出来时,听到前厅热闹的笑声,问道:“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那边铁手已经笑瘫在柱子上,被无情抱在怀里的馥馥指着铁手舅舅也乐呵呵地笑,手里还拿着一枚无情亲手制作的小巧精致的暗器。
方应看跟在沈酒后头出来,似有意无意地扶着她的腰,两人面色潮红,明眼人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沈酒回头瞪他一眼,他可算老实地把手缩了回去。
唉,这一眼秋波流转,不动声色的风情万种,侯爷心里心猿意马。
馥馥转头看到爹爹,“呀呀”地朝他挥舞小手,方应看心里那叫一个甜滋滋,从无情那里把孩子抱过来。馥馥却不是想让他抱的意思,而是对他手里的泥金扇感兴趣。方应看还是很高兴,得意得向阿酒炫耀:“抓阄的结果已然很明显,她要的是我手中这把能够翻云覆雨手握滔天的扇子。”
沈酒道:“她要天下,你还真给她不成?”
方应看道:“我方应看的女儿,就算是要天下又何妨?”
沈酒回眸,望见方应看纳生动眉眼间流转的神气活现,仿佛一刹那间,再次看见多年前那个巷子里令她惊艳十方天地的汴京少年,这么多年,还是没变。想起方才两人在屋里,她找出了那把金算盘,是多年前他赠给她的。
当时他送她一把金算盘,是出于一副什么样的情景来着?
刚认识那会儿,有次沈酒在茶摊吃点心,狼吞虎噎,她是真饿着了,刚从外地跑回京师,灰头土脸地坐下来点了几道点心,正不顾形象地粗茶就着糕点吃着呢,一抬头,哦豁,冤家路窄。穿衣打扮金光闪闪的某位侯爷扇子挡嘴,笑得张扬。
“沈酒,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穷得令我发笑的人。”
沈酒当时一听,气得立马想把桌子掀他脸上,然而对方下一句话:“彭尖,把那边茶摊包下来。”下一句是坐下来对着她说的,也不嫌弃凳子上的尘土脏了他金贵的衣衫,两个字,跟发号施令没什么区别,“去吃。”
看在吃的份上,沈酒忍了。
然而就忍了这一次,她堂堂六扇门第一女神捕就在他方应看眼中成了一个连饭都吃不起的穷人。一个富可敌国,一个买件衣服都得捧着个算盘敲敲打打,沈酒没话说,认了,毕竟这是事实。有次他让彭尖送了一把金盘算过来。
沈酒不解,亲自去找他问话。
当时他怎么说来着,驾着白马,骑着清风,弯下腰来,圆润干净的指尖敲打着几颗金珠算,深深地望进她的眼里,“以后想买什么跟我说便是,用不着精打细算,你,我方应看还是养得起的。这把金算盘就当给你长个记性,下不为例。”
如此情深言重,换作其他女人,早就一生一世追随了。
可咱们沈大人毕竟不是一般女子,当场二话不说,眉头一挑,把金算盘砸到方应看身上,气得脸都白了:“你愿意给是你的事,要不要是我的事。这把金算盘,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沈酒用不着别人养我!”
方应看万万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效果,气得把金算盘往地上砸去,“彭尖,她什么毛病,本侯千方百计讨好于她,她竟敢如此对我说话!”
“侯爷息怒,沈大人误会您了。”
“她误会我什么了?”
“沈大人自尊心强,不是一般女子听到有男人愿意养她就会感激涕零。听刚才沈大人的话,她误会您把她当作男人的附庸品。”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是沈大人误会您就是那个意思。”
那一桩误会,当天晚上,就化解了,在神通侯府门口,方应看想好了措辞准备出门,见到一匹眼熟的马停在台阶下面,沈酒从另一面绕过来,两人相看无言。
“我……”
“我……”
两人异口同声。
“白日里,是我说错了话,其实我……”方应看有几分紧张,落日的余晖铺在台阶上,任他一步步往下,慢慢走到沈酒面前,“我只是……不愿意你泯于众人,我要你恣意不必斟酌,我要你喜乐不必等候。这才是我的本意。”
“我知道,也是我偏激了。”沈酒闷闷地点点头。听到她欲言又止,把头低下去,方应看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以为她还生着气,突然她把手伸到面前。
他不解:“什么?”
沈酒一副强抢的嚣张气焰:“金算盘,拿出来。”
方应看失笑,把东西交出去,看着她像个小财迷两眼放光地拨弄着手中的金算盘,好笑道:“有朝一日,若是我从黄金台上掉下来,你可愿意养我?”
沈酒打量了他一身珠光宝气,嫌弃地摇头:“养不起。”
“……”
方小侯爷认栽。
馥馥抓阄,最后什么都没选,而是在方应看的怀里睡着的,小手攥着爹爹的头发,怎么也不肯撒手。后来实在没办法了,沈酒把方应看的一缕头发剪下来,又把自己的剪下来一缕,两撮并在一块,系上红丝线,缝进馥馥随身戴着的如意袋里。
寓意着,方应看和阿酒,一生一世永不分离,陪着馥馥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