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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鄞的目光一扫而过,忽的眸光一顿,凝向她唇畔早已干涸的鲜血,考究的神色一闪而过。
若是常人,为何会有这般反应?她极有可能是习武之人。
很难想象一个又聋又哑,目光呆滞,形同乞儿的小姑娘,会武功。
但愿他救的人不会给他带来麻烦。否则,凭他陆思鄞的心性,亦是不会将一个祸患放置于身侧的。
闻宛白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迎上,眸光清冷潋滟,森然的冷意盯得他有几分头皮发麻。
瞧起来也不过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那一日尚且单纯无欺,不过是关了三日,周身的气质便改变了不少,倒不像个普通人家的女子。
集齐大气与婉约,又有恰到好处的凌厉,这样的女子,放眼天下,除此无多。
这三日闻宛白并未想过逃离,她很茫然,不知来处,不知去路,犹如人世间一缕卑微游魂。
无人在意。
这三日,她唯一所念,便是如何活下去。
她要活着。
踩碎所有光,撕裂所有恨。
她要找回过去的自己。
陆思鄞觉察到面前的姑娘有异,抬起手想摸一摸她乌黑的发,却被她偏头躲过。尴尬地收回手,有些局促地摸了摸鼻子:“这三日是为清你体内余毒做准备,之前把过你的脉,中毒已有些时日,遇上了庸医,若是再迟几日,恐怕便是真的时日无多。”
黑暗中他的唇张张合合,她努力辨认,却一字不清,终是无力地拉了拉他的胳膊。
陆思鄞一顿,忽地一笑。
“我忘记了,你是个小聋子。”
陆思鄞顺势握住她的手,粗糙皲裂的质感异于常人,在触及指腹薄茧时更是一愣,嫌弃一闪而过,继而装作泰然自若地牵着她走出门。
夕阳下,阳光并不那么刺眼,甚至有几分温和。
闻宛白幽幽地望着陆思鄞,抽出自己的手,垂落在身侧,继而动了动唇角,比了一个口型:“我饿。”
未待陆思鄞作出回应,忽的毫无征兆地跌倒,陆思鄞眼疾手快扶住她。
“怎么回事?”
他的手探向闻宛白的额头,竟是高烧。再探脉搏,脸色愈发凝重。
女子躺在他的怀中,脸色苍白近乎透明,嘴唇早已干裂,一双手冻得通红,皲裂开来,她似是不自知。
“啧啧啧。”
他从医多年,阅历无数。
能将身子糟践成这幅模样的,此为他所遇第一人。
说起来,来此地时日不多,他唯一的目的是想见一见传说中的水月宫宫主闻宛白。想亲眼看一看那传说中杀伐果断,冰冷无情的宫主,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所幸临时购置了一套宅院,开了个医馆,而于他而言,行医不过是爱好之事,自然是率性而为。
可惜啊,未能一睹水月宫宫主芳容,便先捡了个又聋又哑的乞儿,这病症也非常人能解,对他来说,亦十分具挑战性。
这激起了他的胜负欲。
他想医好她。
他穿过幽长的走廊,将闻宛白抱到榻上,唤了一位侍女进来替她更衣。
他在屏风后开着方子,不一时便落下最后一笔。
岂料不过须臾,里屋传来侍女一声惊呼。
他立即入内,却见闻宛白后背错综复杂的伤口,有的结了痂,脱落后形成淡粉色的痕迹,而最为触目惊心的,是背上那只单单被简单处理过的伤口,似乎是受了严重的刀伤。若是能再准确一点,便是极度靠近心脏的位置。
是有人欲置她于死地。
而且,不止一次。
什么样的人,才会这样被忌惮。
陆思鄞扫了一眼那侍女,语气淡淡,教人瞧不出情绪:“你下去吧。”
“是。”
侍女心慌意乱地应下,还未完全退出去,陆思鄞沉稳的声音复传来。
“吩咐厨房,照我方才写的方子,煎好药送来。”
他抬手,那张纸轻飘飘地落在侍女脚边。侍女连忙应是,慌乱地咽了一口口水,捡起那携着苍劲有力字迹的纸条便退了出去。
陆思鄞走到榻边,将闻宛白翻了过来,把被子一扯,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她不着寸缕的身子,只露出了脑袋。
他将白绸放置于盆,就着清水浸润少顷时候,而后拧得干净,敷到她的额头上。
“你究竟是谁?”
他低声呢喃。
生受这般苦难,却顽强存活至今。
第二日午后,闻宛白悠悠转醒。
她迷茫地望向四周,惺忪的眸带着困惑。
这是何处。
她起身,衾被滑落,不着寸缕。而低眸,错综复杂的伤痕,是她从前鲜少在意。也不知是何时弄得这一身的伤,是过去的那个她吗?
她看着叠放在一侧整整齐齐的衣裳,凭借习惯一件件换上,麻木地如同一个无情的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