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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漂亮……?
沉默良久,凛夏抬手捂住眼睛,声音几不可闻。
“如果你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就不会这样说了。”
没待狗卷棘听清这句话,她低着头道:“你不和熊猫他们一起逛集市吗?这种规模的妖怪集市一年也不过两三回,而且也不是回回都能叫别人参加。”
“木鱼花。”
少女的手被人抬起,放到嘴边。
她惊愕抬头看向那人,却见他微微笑着,轻声道:“金枪鱼蛋黄酱。”
手指贴在咒印上,近得仿佛在说话间都能碰到他的唇瓣。
触觉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
原本没有温度的纹路此刻像是尚且没有褪去余温的烙印,烫得吓人。
几乎在第一时间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凛夏惊慌地抽回自己的手,藏到袖子里。
她的声音略显沙哑,几乎要克制不住地哭出来。
“狗卷棘你干什么!”她连礼节性的敬称都顾不上,“我听不懂!”
又不是人人都像熊猫!
没有上下文的听力理解,她做不出来。
话刚出口,凛夏登时便感到了后悔。
可覆水难收,话已至此,再道歉也来不及了。
抬起袖子,遮挡住整张脸,少女吸着鼻子,强作镇静道:“是我失态了。”
“顾不上招待大家,非常抱歉。狗卷君不用管我,自己去玩吧。”
“祝大家玩得开心。”
白衣的袖子上洇晕出不怎么明显的暗色水迹。
答案不言而喻。
她在哭。
狗卷棘半张着嘴,欲言又止。
强行使用咒言大概会让她在伤心之余又多添上生气。
他只好低下头,紧抿双唇,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但办法总是人想的。
拿出手机,少年飞快地打下一行字,继而转为语音播放。
谷歌女声在小小的木屋里回响:“不要哭了,我陪你一起。”
这个办法堪称立竿见影。
凛夏震惊到忘记自己还在流泪,用袖子随意抹了两下便看向狗卷棘。
见他仍然温柔地笑着,丝毫没有在意自己说过的话,她捂住嘴巴,又哭又笑。
“你出去。”凛夏把狗卷棘向门外推。
狗卷棘不敢反抗,只好又打下一行字。
谷歌女声再次回响在屋内:“说过陪你的,我不走。”
推人的手都笑得失去了力道。
凛夏无可奈何错身先行,拉着狗卷棘走出后殿。
“你不要、再用谷歌、转语音了。”她一边抹去眼泪,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怎么可以、这么好笑。”
破涕而笑的凛夏用手挡着脸,缓了一下,接着说道:“我是想说,后殿太小了,出来说话更方便一些。”
狗卷棘收起手机,顺从地被她牵出后殿,“鲑鱼。”
业原火点起的灯笼早已燃尽。
唯有清冷的月光倾洒在舞台上。
紧挨着角上的柱子,凛夏面向殿前空地坐了下来。
随后,狗卷棘便安静地坐在她身边。
不知坐了多久,黑发少女轻叹道:“谢谢。”
“海带。”
听到狗卷棘的答复,凛夏将头向左歪了一点,倚在柱子上。
“我以为我早就不在意了。”
经过情绪上的大起大落,她的语气已经平和许多。
听出她声线里的颤抖,狗卷棘捞起她的袖子摸了摸。
就算加上罩在最外边的千早,这套巫女服也仍是适合夏天的面料,抵不过逐渐刺骨的秋风。
他单手撑地,站起身,脱下外套,披到凛夏肩头。
背上忽然袭来一阵暖意,凛夏茫然地抓住这件外套的边角。
她抬起头,便见狗卷棘只穿着一件打底衫。
“狗卷君不冷吗?还是穿上吧。”
说着,她抓住外套的领子,想要还给他。
“木鱼花。”
狗卷棘坚决拒绝这个提议。
他双手在胸前交叉着,头也不容拒绝地摇了两下。
拢紧肩头的外套,凛夏微低着头道:“那我就披着咯?”
重新坐到舞台边上,少年将右手搭在屈起的右膝上。
他仿佛半点都不觉得冷似的,只略一点头便应了下来:“腌鱼子。”
少女不自觉地蹭了下外套的高领。
这件外套暖到让她舍不得放手。
但离别近在眼前,她必须做出选择。
因巫女服的袖子太过宽大,实在不好套进外套里,她便只好紧紧拢着外套。
“我的眼睛和狗卷君的咒印是不一样的,所以和狗卷君以为的恰好相反。”
她从领口处伸出两根手指,轻抚眼睑。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遮着咒印,但它们是天生的,对吧?”
“鲑鱼。”
“我的眼睛不是。”少女抿紧唇角,缓缓道,“这双的眼睛是我五岁那年,夏获鸟给我的。”
被村里人都当作怪物的她,小时候一直被烨子姐护着。
当烨子姐参军之后,村子里便再也没有人愿意保护她了。
以至于在五岁生日前几天,村里出现了失踪案件时,村民们一致认定都是她在搞鬼。
只因为她能看见。
不仅仅看得见妖怪,还包括缠绕在他们身上的黑影。
幼时的她不知道那是咒灵。
但危不危险她还是分得清的。
她知道那些黑影会伤害到别人。
因此,她尽力做出了预警。
可也正是她的预警才为她自己招致不可避免的灾祸。
站在牢门外的夏获鸟极尽赤诚道:“神子,我愿将我的眼睛供奉给您,只要您愿意接受我的照顾。”
于是被剜去双眼的孩子同意了夏获鸟的收养请求,决心从此与妖怪为伍。
垂下眼帘,巫女殿下学着狗卷棘平日里的模样,缩进外套里。
“因为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人类,所以我平时都戴着黑色美瞳,用以伪装。”
说罢,她掀起眼睑,瞥了一眼狗卷棘的脸色。
从她说出“五岁”时,他便已经露出一副懊悔万分的神情。
看上去倒像是比她还要难过。
“倒也不用为我感伤。”凛夏冲他笑笑,“都过去十年,哦不对,十一年了。”
“是熊猫说的吧?说我五岁生日的时候肯定发生过不愉快之类的?”
“鲑鱼子。”少年小声应道。
他仔细地在她眼底搜寻着,确认暖橙色的海底没有被她藏起来的哀痛。
与此同时,凛夏也不再躲藏,而是直视着他。
迎着月光的少年眼里盛满了光。
那光比起月辉还要皎洁。
他从来都是这样,温柔又美好。
是生来就笼罩在阳光下的人。
而自己则恰好相反。
再怎么伪装,也没办法真的装出元气又向上的模样。
比起太阳,更接近冰冷得不近人情的月亮。
月亮永远不可能和太阳共处。
所以……
终究是要把外套还回去的。
“时间也不早了。既然狗卷君不准备逛集市的话,那我们先回高专?”
巫女殿下若无其事地弯起眉眼,准备将外套还给原主人。
狗卷棘察觉到她的意图,眼疾手快地按住她的肩膀,“鲑鱼。木鱼花!”
脱外套的手停住了动作。
“谢谢。”凛夏跃下舞台,重新拢紧外套,“我就厚着脸皮,再多借用一小会。回到高专之后还你。”
“腌鱼子。”狗卷棘点头,跟在她身侧,并肩走着。
地上两条被拉长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少女低下头,故意将自己迈步的方式调整到和另一人同步。
走在路上,她突然道:“我明天上午开完会就不再回来了。”
“冰箱里的生鲜你们随便吃。”
巫女殿下盯住自己的脚尖,完全没有发现狗卷棘微不可见的停顿。
“我不准备带走。”
“我宿舍里的东西会有妖怪来帮忙搬走,所以半夜要是听到一些奇怪的动静也不要太过惊讶。”
沉默了几秒,狗卷棘才闷闷地应了一句:“鲑鱼子。”
眼看着越来越接近咒术高专,凛夏逐渐放慢了脚步。
但再慢也会走到目的地。
站住脚步,外套口袋里传来的碰撞声便清晰许多。
少女一边将脱下来的外套递向狗卷棘,一边故作平常地问道:“你口袋里东西还不少,都装了些什么?”
狗卷棘从口袋里摸出一颗锡纸包装的润喉糖,托在掌心里,递到她面前,“海带。”
“原来你不战斗的时候也会带着润喉糖啊。”凛夏接过糖果,“说起来,上次你给我糖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了。”
“这总不能还是我当初做的那些吧?”
“鲑鱼。”
这并不是什么不能承认的事情。
更何况,再不说些什么,她就真的要走了。
经过足够的思考,少年最终下定决心。
他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凛夏。
而凛夏也似有所感地看向他。
巫女殿下握紧手中的糖。
就在刚刚,她又产生了那种名为“他喜欢我”的错觉。
不管是一直保留到现在的润喉糖,还是对视中他眼里闪过的光……
都在欺骗她的观感。
可挂在天上的那轮新月正照耀着,引诱她放肆一回。
在常人眼中,代表着“缺失”和“悲凉”的残月,对于妖怪们来说,则更贴近“错乱”和“癫狂”。
被月光笼罩着的她,脑子里充满了堪称“疯狂”的想法。
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面。
至少要做些什么,让这“最后一面”值得一些。
更何况,可以发动【斩缘】的媒介就在她手里。
不管她做出怎样的事情,只要及时【斩缘】,在她回到横滨见到太宰治之前,狗卷棘都不会记得。
所以……有什么理由不做些什么呢?
“狗卷棘。”
很少会被凛夏叫出全名,狗卷棘愣在了原地。
然而冲到他面前的少女并不准备做饭团语阅读理解。
她只想做一件事——从第一次见面就很想做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