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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
为被斩首而生的头颅。
假如每人都能扼制这份难以启齿的隐秘悸动。
仅仅只是假如。
2162年。
锈迹侵蚀的老式吊扇行将就木的转动。
显像管大头电视断断续续出现噪点。
新闻播报女主持在屏幕中割裂开来。
破碎画面中勉强能分辨出核武的蘑菇云。
扬声器收讯不良吞吐着卡顿的杂声。
密闭空间中光线微弱,架着一副冰凉的铁制桌椅。
临时的审讯室。
桌上台灯的强光,照在林德蜡像般惨白阴森的脸上。
他穿着圣职人员的白色双排扣大衣,高挑得甚至是怪异的身子垂着脑袋,神经错乱一样,嘴中模糊呢喃着意义不明的字符。
前方坐着两个人形轮廓的黑影,只能看到他们搭在桌上的双手。
那些粗大的指头朝林德伸了过去。
有些顶住林德的额头,有些撑开了林德的眼睑,有些握住手电照射林德浑浊污秽的眼球,那种鲜亮却混乱的色彩,似是颜色各异的艳丽甲虫被碾碎糅合在了一起。
林德重度枯萎瘦削的病容上,有的只是垂暮之人濒死的憔悴与枯槁,紧缩的恶浊瞳孔中,对强光刺激浮现了剧烈恐惧。
黑影在文件上记录着。
【编码4469,彻底丧失思维能力,战斗能力。】
【将重置后投放2128年,参与项目N.W。】
随后把文件封进了机密标识的档案袋。
……
2128年4月14日。
如果一定要从某个细节上开始描述,无非是血红布艺沙发上以妩媚姿势侧卧着的性感尤物。
杂乱的画室。
残缺的人体石膏塑像被堆积在角落。
两面墙上挂满了色调阴暗的怪诞绘画,银黑钢铁掺杂鲜红细胞组织重叠起来的古怪生命。
复数的器官与裸露的肌肉纤维比口腔医院剖视图还令人感到不适。
落地窗外积郁天幕灰霾无比,每一场暴雨来临前逼仄压抑的暗沉。
“你对所有女人都是一样么?”
静止了半个钟头的女模低沉说着。
她活动肢体仰起下巴露出雪白的脖颈,撩起一缕赤发放在耳后,随之从边几上的烟盒里取出一支香烟,含在鲜红欲滴的唇中。
“抱歉,你说什么?”
林德并没有仔细听她的话。
唯一能确定的,大脑唯一存留的,只有一件事。
就在刚才。
被重置一切记忆后他回到了2128年,执行一项最高保密级别的特殊任务。
调查出神秘组织S.T.C的头目,将其清除,阻止核危机的爆发。
抵达2128年后,第一时间前往西经73.46度,北纬40.27度,取出执行任务的必要道具,道具清单中卫星电话的密码为2162。
在女模的眼中。
林德陡然之间变了一个人,揣着审视的阴郁目光盯得她有些不自在,像是在被监视刑讯。
“真是扫兴……”
烟只吸了两口,便被她掐灭,黝黑的焦草凝合物被弃置到盛水的纸杯中。
沙发上紫色蕾丝的贴身衣物被她用手指勾起穿上,接着是吊带裙,最后抬起过分光洁的长腿缓慢套上丝袜。
“去死吧,基佬。”
女模穿上靴子后向林德竖了个中指,踩着高跟快速踱步出了画室,接着砰响一声用力关上了门。
林德并未理解这一状况,但这无关紧要,平静目送着她离开。
在成为画室之前,这间屋子原本是舞蹈室,一面墙都是镜子,反射出画架前的林德。
简洁的衬衫与牛仔裤,再普通不过的运动鞋,齐肩的卷曲长发扎成马尾。
极其陌生,但毫无疑问的,这是2128年的林德。
眼睛的余光瞟到一柄美工刀,他面无表情的捡起,锋利的薄片伸向了自己的后脑勺,咔嚓一声脆响,切割开被皮筋捆缚的头发,被他扔垃圾般丢弃在实木地板上。
凌乱的黑发披散下来。
接着他开始搜索随身物品,一部触屏手机。
没有任何密码,滑动解锁。
他开始搜查所有的联系人,以及即时通讯软件里的对话记录。
【昨天19:35】
【Mily:明天上午有空么,我想试试全身画。】
【林德:如果你付钱的话,那我会有空。】
【Mily:当然会付,不过你女友不会介意吧?】
【林德:这是我的工作,仅此而已。】
【Mily:那好,我很期待,明天见,(握手)】
林德翻阅这人的动态,从相片看的确是刚才那女人,有很多在海边拍摄的比基尼图片,但他不是很感兴趣。
自己从事美术行业,并还有一个女友。
很快就被林德找到,调出了对话记录。
花了十多分钟快速翻阅了全部,大部分是没有营养的情色内容。
但是获得了一些关键信息,包括和这女人同居的住址,经济状况,以及这个名为艾薇的女人的一些信息。
她精通搏击术,拿过加利福尼亚女子格斗轻量级冠军,性格极其强势,办了一家调查事务所,通俗来说,就是侦探。
但这些并不重要,就算在半个钟头前林德对她爱得死去活来,此时此刻,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成年女性。
林德必须第一时间赶往脑子里的经纬度坐标地点,查阅地图后,从这里出发,距离接近4000公里,横跨北美。
唯一考虑的代步工具,只有飞机。
这高层写字楼里的画室,应该就是自己的工作地点,他开始搜索自己的驾照,购票必要的证件。
不到几分钟,来电铃声响起,肖邦的A小调圆舞曲。
是自己的女友打来的电话。
“你好。”
林德接起电话,冰冷说着。
“你好?Excuseme?”
扬声器里传来十足开心的年轻女性声线,认为这是一个玩笑。
“有什么事么?”
林德神情肃穆,依旧在到处找自己的证件。
“只是告诉你一下,这边的案子很麻烦,可能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不要想我,实在想的话,我可以拍几张照片,你拿去到浴室自己解决。”
露骨到令人发指的诱惑嗓音。
窗外黑云中翻涌着闪电,断断续续的闷雷声游荡稀释后刮擦着耳膜。
雨幕飘下,所处的建筑高层听不见粉碎的雨珠。
林德沉默一会儿,说着:“我认为不用了,家里我的物品你回来后可以全部扔掉,我已经不需要了。”
对方接近十秒没有回复。
墓地般死寂的无言。
之前的轻快氛围陡然转变,为葬礼还为之沉闷的严肃。
微不可闻的呼吸紊乱,但口吻十足冷漠:“什么意思?”
林德在柜子里发现了钱包,里面有着证件以及七百美金。
“老实说,我觉得你很恶心,滚吧,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林德直接挂断电话,无法得知银行卡密码的林德选择直接去机场购票。
来电铃声A小调圆舞曲再度奏起。
林德索性关闭手机。
带着必要物关上画室的门。
风通过窗户席卷进房间,吹在那些怪异的画作上。
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