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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就这样,一辆马车悄悄驶进了城内的仁心堂,而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这算是不大不小的件事,然而知道这件事的人却都不知道车内到底坐了什么人。
仁心堂后院。
岱川靠在院内绿荫底下的美人榻上手捧案卷,不知为何嘴角突然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不远处的前院——
一打扮是小药童模样的少年快步跟上前方的老郎中,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己子,主上这次来永州究竟为了何事?”
老郎中脚步不停,瞥了眼身旁的小药童,开口却是雄浑的男低音,冷淡道:“葵六,暗影第一条就是不该问的不要问,今天……你太多话了。”
少年一惊,在这片小城中安逸太久,以至于他差点忘了在控天阁里所经历的一切,更忘了控天阁内,所有关于那个人的一切都是不能言说的绝顶机密。
而他此时显然已经忘了这点,甚至已经触犯到了他们做暗影的底线。
老郎中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少年一眼,眼底带着少年看不到的怜悯,好歹共事一场,但愿他只是被降级处罚,而不是其他……
想到这老郎中脚步忍不住一顿后又若无其事地朝前堂走去——他们暗影有暗影的规矩,若是坏了规矩,那么戒堂那帮人可不是吃干饭的。
老郎中看了眼身旁还不知自己未来前景的少年,无声地叹了口气,少年性子轻浮耐不住寂寞,被分配到这小城上好几年,因为等级一直没有提升难免有些心浮气躁。
可是少年不知,暗影里的十天干十二地支,统共也就一百二十人。
十天干由高到低分别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而十二地支由高到低分别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可据他所知暗影的人数远远不止这些,暗影从控天阁里出来前会根据个人能力确定等级,在根据能力不同发放的任务不同。
有能力者便会得到天干地支的排名,若是排不上名,就会像少年一样,只能得到一个天干数字名。
而这些将是他们代表自己能力的最好的证明。
不过暗影可以通过完成任务晋级,他也是坚守永州城这么多年才好不容易跻身天干中层区,这才知道的些许以往不知道的秘密。
他知道的事眼前这个少年却不知道,然而他却无心提醒,少年按捺不住的心性回炉重造一番说不定是件好事。
想到这,己子才微微松了口气,可一想到后院住这的人,他这颗心却是怎么也安不下来。
永州……该变天了。
岱川躺在树荫下悠悠闲闲地看书,过了一会突然开口对空无一人的院子说道:“告诉中壬,勿因穴小而失了堤。”
院内无人应声,只是树上的叶片微动,带落好几片树叶。
一切了然无痕,岱川继续捧起卷宗细细翻阅,嘴角一直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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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缈从王家回来后便一直窝在房间里不出来,这让有心想和她多说两句话的文宜修略感失望。
正值午饭后,缪缈之前便是趁着饭点出去,文宜修好不容易等到缪缈回来却被告知她已经在外面吃了饭,婉拒了云娘给她留的午饭。
不是她嫌弃饭菜不好吃,而是这样的情况下她肯定不能吃。
文家可谓是上有老下有小,每天老人家的药就是一笔巨大的开销,而现在哪怕云娘将钱一分掰成两分花,可日子还是过得苦哈哈,以至于文宜修不得不铤而走险去城外虎林。
这样的情况下,缪缈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吃下这顿饭。
最后在缪缈的坚决的拒绝下,云娘倒也没勉强,而文宜修见了沉默片刻也没说什么,直接闷头朝外走去,不知去了哪里。
缪缈默默躲进屋内,准备等着生长包的时效过后就离开这里,毕竟她现在这副样子可坚持不了多久。
屋外云娘收拾好餐桌后便将屋内的宜修娘慢慢扶到院外透气晒晒太阳,而她自己进屋收拾被褥——人躺久了没病也会憋出病来,还是要时不时出门透透气方为长久之道。
老人家悠闲地躺在院内的长椅上,却不料有一个陌生的男人趁着所有人没注意悄悄溜进文家院内,正好与在门口乘凉的老人撞了个正着。
男人一愣,没想到一进门就遇到了目标人物,左看看右看看确认没人后悄悄走到老人面前,居高临下地扫了眼老人,才傲慢地开口道:“文家老太?”
“是我。”老太太虽然身子骨不好,但是怎么说以前也是和当官的丈夫见过世面当过官太太的女人,见到眼前这个小喽啰倒也没像平常妇人那般恐慌,淡然开口道:“请问这位小哥找老身有何贵干?”
“贵干不敢。”来着也学着平时二狗军事那副文绉绉的模样,装模作样地开口道:“只是我家大人有话让我传达给您。”
宜修娘不动声色,开口问道:“敢问贵府大人是?”
小喽啰眉飞色舞,开口道:“永州城内说一不二的好汉帮帮主吴勇吴大爷。”
宜修娘闻言忍不住脸色一变,想不到吴勇这时候派人来究竟所谓何事,明明她在之前已经将一切打点好了,为了这片家宅在这乱世之中的一份安宁,她能做的已经全都做了,按理来说不会再出什么问题、
但是眼前这人此次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小兄弟此时前来……有何贵干?”
小喽啰神秘一笑,凑到文家老太耳边小声细语说着,将吴勇之前说的话在老太太耳边重复了一遍。
闻言后老太太一脸骇色,惊魂不定的模样看着来人,好半响才颤颤巍巍地开口道:“你……你们这不是在……逼我害人么?!”
小喽啰嘴角一笑,道:“瞧您说的这哪能是害人啊,该怎么做就看您怎么决定了,小的还有事先走了,您‘仔细’考虑……”
留下这么一句话小喽啰便转身快步离开,云娘出来时看到老太太一脸菜色地僵坐在长椅上看着门口的方向出神,云娘奇怪地看了眼门口——大门敞开着不知道有谁来过。
云娘走过去蹲在老太太跟前,小心温柔地询问道:“娘,你怎么了?刚刚有谁来过吗?”
“不不不!”老太太拼命摇摇头,好半天才勉强勾起一抹僵硬的笑对云娘说道:“没谁来过,只是我今天累了……咱们进屋吧。”
云娘按捺住心中的疑惑,笑了笑将老人扶起小心搀进了屋。
老人躺在床上紧紧握着云娘的手看着她微微出神,好半响才开口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许多,什么云娘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什么秉文将来就交给你了,说话颠三倒四让人二丈摸不着头脑。
但是此时云娘以为老太太这是在将文宜修托付给她,毕竟之前刚刚说了成亲的事,故此云娘光顾着害羞去了却没注意老人浑浊的眼里似乎含着隐约的泪光。
云娘安置好老太太便去收拾收拾准备晚饭了,因为缪缈是文宜修的救命恩人,故此云娘打心眼里感激缪缈,而她的感激方式也十分直白,尽她所能做出目前而言最“丰盛”的晚餐,在她看来就是最诚心的答谢。
待云娘一走,老太太闭上眼睛握紧了手,抿着唇不知在害怕什么……
晚上。
云娘准备了家里最好的饭菜,而这最好的饭菜也只是腌菜和新鲜也才加上主食是略稠的白粥,而这就是文家最好的饭菜了。
这回缪缈无法拒绝,在云娘的盛情邀请下喝了一小碗白粥吃了几口腌菜,而文宜修不知去了哪里,晚上并没有出现,好在云娘也习惯了,等吃完饭后将饭菜放在一旁,等待着文宜修回来吃。
缪缈吃完晚饭后回屋却看到老太太坐在客房里,老太太因为身子骨不好,晚饭大都是在自己房里吃,所以当她突然出现在客房里,缪缈不由觉得有点奇怪。
宜修娘见缪缈进屋朝她微微笑了笑,将手里的茶壶递了过去,开口笑道:“小兄弟我在房里闷得慌出来找你唠唠嗑,你不会嫌弃吧?”
缪缈双手接过宜修娘手里的茶壶,闻言赶紧道:“不嫌弃不嫌弃,我还要感谢你们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我……真是太感谢了。”
宜修娘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看到缪缈接过茶壶后才默默开口:“没事,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过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小兄弟你不是永州人?”
缪缈点点头,正好刚刚吃了腌菜略咸嘴里微渴,将杯子里的水喝得一干二净不浪费任何一滴水,她知道现在一滴水都有多可贵。
可是就在缪缈仰头喝水的时候,她却没发现坐在她对面的老太太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
听到老太太的问题,缪缈便粗略将她救了文宜修这件事带出,因为照顾老太太的情绪,不敢说是在虎口中救人,而是省略了直说她救了人便跟着文宜修来永州城找失踪的父亲。
头晕目眩!
老太太一时间热血往脑门上冲,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兄弟居然是宜修的救命恩人!
文宜修和云娘为了照顾她的情绪,特地将这事隐去不告诉老人,但是缪缈不知道,虽说有心隐瞒但是却还是道出了最重要的部分。
她是文宜修的救命恩人。
老太太自觉做错了事,再看杯子里的水一滴未剩,老太太眼前一阵发黑,不顾和缪缈告诉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客房。
缪缈正准备上前扶老人离开,可是一起身便是一阵头晕,等她缓过劲来老太太已经消失不见了。
于是缪缈便坐在椅子上缓缓劲,她以为自己只是这两天失血过多,才会导致起身头晕眼黑。
这么一想,缪缈干脆往床上一躺,准备早点睡觉养好精神,到了明天生长包差不多到了时限,这么一来还想像现在这样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睡觉那时不可能的了。
想着想着,缪缈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而她不知道,有些事情……该来的还是会来。
半夜缪缈突然惊醒,迷迷糊糊之间准备起床上厕所。可是路痴的力量是伟大的,更何况是在缪缈还处于半睡半醒之间。
缪缈据自己的印象左拐右拐,然后走到一个房门前,双手举平用力一推。
门,开了。
缪缈微微睁眼就看到一个人影正准备举剪子朝身上扎去!
这下瞌睡什么都醒了,缪缈睁大眼睛大吼一声“等等”,然后快步上前抢走了剪刀。
老太太被缪缈刚刚那嗓子一吼,手微微一抖泄了力道又偏了位置,看起来血花四溅实则没有伤到要害。
而古代房子隔音本来就不好,缪缈那嗓子把整个文家的人都吵醒了,文宜修和云娘赶到老太太房里时,看到的就是一副老太太瘫软在缪缈怀里,缪缈一手按住老太太出血的伤口脸上看起来焦急极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
缪缈又吼了一句让两人回过神,文宜修大步向前朝床前走去,看到母亲奄奄一息的模样一时间有些不知所错。
“快送人去医馆,晚了就来不及了!”
文宜修听了缪缈的话似乎才抓住主心骨,一手抱起母亲一手按住伤口朝仁心堂跑去,缪缈紧抿着唇跟着文宜修朝外走去,云娘经过最初的震惊后也跟了上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城中唯一的医馆走去,文宜修抱着母亲又急又慌,好不容易到了仁心堂,因为是大半夜的,看病的老大夫才慢悠悠地从后堂出来。
老郎中年迈苍老的声音悠悠发问道:“这是怎么了?”
文宜修将人放到医馆的床上伸出满是鲜血的手紧紧抓住老郎中就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急切的恳求道:“大夫大夫,救救我娘……”
老郎中轻轻扯下文宜修的手,竖起食指立在唇边示意他小声说话,文宜修此时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咬咬牙“咚”的一声跪了下来,眼露哀求。
而在身旁看着的云娘也是泪眼婆娑地直挺挺跪下,那声音清脆地让缪缈都忍不住肉疼一番。
这厢郎中给病人看病,缪缈自觉没她什么事了,便悄悄后退离开了这里,可没想到退至门口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和那人迎了一个大满怀。
缪缈微微抬头看向来人,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袭浓烈的红衣,紧接着纳入眼底的一张平凡无奇的脸。
“对不起对不起……”
缪缈边说着边低着头小心往外退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对不起”,将胆小受惊的小男孩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低着头的缪缈却没看到红衣男人平凡无奇的眉峰微微一蹙很快抹平——
这个声音,他好像听过。
缪缈不知道上次系统的抽奖活动送的【嘤然有声】让她暂时逃过一劫,她慢慢退出仁心堂快步朝文家走去,脸上的表情由原本的胆小怕事最终化为凝固在眼底的惊恐——
他,怎么来了永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