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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王逍说的那样，杂务确实是一个轻松的活计。
都厨师爷自任职后，已经有数十年没挪过屁股了。对于斋堂后厨的诸多活计，老人早已是得心应手。以二师爷那麻利的手脚，哪有半分年老体衰的样子，更兼又术法傍身，跟体力活毫不沾边。
什么力不从心，根本就不存在！
王昌打心眼里觉得，便是观里在多个几十号人，明清师爷照样可以忙乎过来。现在多了自己，虽不至于无事可做，但也无非是打打下手，做些杂活罢了。
如今半月过去，适应并未耗时过久，一应事务皆顺其自然，让他的融入毫无痕迹。
每日做做斋饭，料理菜苗，一派山村田园生活，倒也比以前枯燥的道门生活，多了些许趣味。
而明清师爷从不敝帚自珍，一开始便倾囊相授。
王昌终归是有些基础的人，烤制蛋糕与烹饪技巧亦有相通之处，上手极快。老人积攒了一辈子的宝贵经验，着实令他受益匪浅。
如何将馒头烹饪的又大又白，如何在控油控盐的前提下炒出可口饭菜。另外还有小菜的腌制，食材的挑选……
可是……我要学的不是这个啊！
初见时任明清展露的一手，让王昌多少有些动心。
这些看似简单的术法，真的就如表现那般简单么？有道是水火无情，控御五行，听起来至少不会弱于金光咒，太极拳。自己真要练好了，岂不又多了一件杀妖灭敌的大杀器。
眼睛有时候是会欺骗自己的，现在王昌虚心的很。在这方面，他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你看二师爷面像和蔼，气态平和，看上去与观里那些没有炁感的普通道人，别无二致。
可事实上，人家不仅仅拥有炁感，还是身怀绝技，手段绝巧的高人。王昌一度怀疑，观里之所以安排自己担当杂务，是否就有让他来此学习的深刻用意。
忍耐，忍耐，这是一场持久战。有付出才有回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只是任明清不提，王昌终是不好开口。
倒不是他脸皮太薄，羞于启齿。实在是相处时日尚短，哪有一上来就找人要术法的？
师傅说过法不轻传，就连师徒之间尚且如此。他与二师爷连名份都没，又怎能奢求太多？
君不见，古之求法者，莫不是卧薪尝胆，忍辱负重。更有甚者，数十年如一日的潜伏卖好。这才得偿所愿，终获神功。自己虽然无法等待数十年，但也不宜过早暴露。
若是引得二师爷有所警觉，那这些天自己所表现出的勤奋好学，乖巧听话，不就都白费了么？
耳畔的吵嚷打断了他的思绪，今日的后厨比往日多了几分喧闹。
已经开始干活了吗？王昌没有多想，推门而入。好好干，今天也要完美表现啊！
然而眼前的景象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夸张，王昌愣在了原地。
张凝道搬着小马扎，正在水池旁择菜。案台上，马启亮则撸着袖子对付面团，在他身边的李悟操着两柄菜刀，手臂上下不停，砰砰哒哒的剁着菜陷。
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说，难道你们跟我一样，也都被分配当了杂务？
“今天有的忙了。”听到响动，马启亮回头向他招呼了一声。
“今晚我们吃饺子！”李悟在欢呼。
道门清苦，只是一顿饺子，便让他嘴角留下了潺潺的眼泪。
饺子？
王昌嘴角一抽，眼睛瞪的更圆。尽管他并不缺乏耐心，但也知道要做出供整个道众吃饱的饺子会是何等的浩大工程。
剁馅，和面……耗费的功夫绝对不少。
是馒头不香了吗？还是小菜变了味？
不能啊，这些天自己无非是打打下手，如何操作这条线，他可从来没有逾越半分
。一样是明清师爷的手艺，熟悉的配方，怎么会变呢？
更重要的是，自己竟然没有得到半点消息。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王昌眉头皱的更紧，他们各自皆有职务在身，就算马启亮他们自愿过来帮忙，难道都都厨师爷就会同意么？
“让让……”门外，谭寿挑水回来了，王昌连忙侧身让路，怎么连你也在？
他们是这样的忙碌，等王昌回过神来，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该干什么好。正想着，一捧菜叶打在了他头上。不疼，但来的足够突然。
“你糊涂啦，今晚是除夕！”
背后张凝道拿着一颗白菜，摆出一副师叔的架头，脸上却笑的分外得意。王昌回过头，神色诧异。日子过的这么快吗？自己生日的那一天好似就在昨天。
这就……要过年了？
难怪今天要吃饺子，山里的春节没办法燃放鞭炮，观看春晚，也无法阖家团圆。但吃一顿更岁交子，图个好寓意，还是应当筹办一下的。
都厨师爷终于现身，老人从库房内走出，怀里捧着厚厚的一叠盖帘。
“你来了？”
王昌连忙上前接过，跟在老人身后进了灶堂。餐桌上，一切已经安排妥当，案板，菜刀，擀面杖。旁边的两个铁盆里，则是菜陷与和好的面。
“会包饺子吗？”任明清在他对面坐下，全然没有半点施法的意思。
“一个一个包？二师爷，这也太费时间了吧？”王昌嘴角不自然的咧起，一副为难的模样，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我们苦研术法，又不是为了便利生活。”
任明清笑眯眯的讲道，他自然知道王昌再想什么。“其实有时候动动手，也不错。生活总还是需要一些情趣的。更何况，饺子还是自己亲手做出来的才香。”
或许吧？
王昌不置可否，前世他长卧病床，整日以流食为餐。而观内现在的餐食，能吃半饱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口舌之欲何足道哉，饺子有什么好吃的？养生长寿才是正途……
可一想到术法，还是算了……要听话。
包饺子并不是什么复杂技艺，虽说王昌以前从未包过，但这一世，他有着一双灵活的巧手。
既然能做出令人惊艳的拉糖蛋糕，包饺子这种简单到堪称入门的活计，在任明清的指点下，他几乎毫无难度的上手就会。
是时候好好表现一番了……于是王昌便悲催了！
都厨师爷手上有伤，这点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的。看王昌学会后动作如此麻利，很快让出了C位，转打辅助……开始专心擀皮。
重复着机械性的动作，王昌唇角若有若无的露出了无奈的苦笑。自己本该做蛋糕的手，现在在捏饺子，大材小用。而二师爷本该用以杀妖的术法，到现在仅能用于厨灶之间。
多少有些讽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昌埋头干活，以惊人的毅力忍耐着眼前的枯燥。
后厨单调的剁菜声就没停过，一盆接一盆的菜陷，面团不断送上，他根本停不下来。中午简单凑合过一顿，勉强对付肚子，稍作休息后，未完成的工作仍要继续。
等到面光菜尽，王昌擦着汗站起身，望向窗外，发现天边云朵已经发黄。
一个白天就这么过去了，天知道他到底包了多少。
稍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返回后厨，王昌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看着这铺满半个后厨的斑点面白，多少还是有几分成就感的。白菜馅，莲菜馅……一排一排的摆在盖帘上，整齐的像是临战的军伍，就是士兵有点胖。
王昌不禁自嘲一笑，咱这手艺，开不了蛋糕店，倒能开个饺子馆了。
等到夜幕降临，山上各主殿挂起的红灯笼尽皆亮起，带来了少有的喜庆。
同门们三两为伴，说说笑笑的步入灶堂。跟着都管下山的周双元和何庆安带回了瓜子，花生，苹果和橘子，摆了满桌。
都管师爷在灶堂祝词时，王昌满心无奈的守在灶台。
饺子需要自己动手包，没问题。可现在连烧水都需要自己动手……好吧，谁让自己是杂务呢？
马启亮，谭寿，李悟他们在灶堂和后厨不断穿梭，大盘大盘的饺子被他们这些四代弟子端上餐桌。指挥后厨干活的都厨师爷，这才带着笑容和煦的来来灶堂。
“诸位师兄师弟，各位同修道友，大家过年好！”
满座同门皆是举粥应和，一张张灿烂的笑脸，成了这座简陋灶堂最好的点缀。
“过年好！过年好！”
“过年好！”
灶堂传来的喧闹，直扎的王昌心底痒痒，肚子咕咕乱响。
刚到后厨时，他还曾嫌马启亮几人抢活，现在却很不得能来个人替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