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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然混混沌沌地转醒,哑着嗓子问他:“什么?”
他头也不回,冷漠坚硬,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我让你,把照片还给我。”
季然撑着椅子坐直,想了会儿提醒他,“那是……”
“我的。”他一改在人前的精英形象,皱着眉头执拗地强调,“下次还我。”
“好。”季然乖巧点头,见他无话,又想要拉下兜帽睡觉。孟以轩一把扯下她盖在身上的外套,数落,“睡什么睡?一会儿就到。”
心里的那团火憋了一天无从释放,她倒好,没事儿人似的一路安然地睡过来。这一路上他心里头翻腾地跟夏天的海似的,听她沉沉的呼吸声更是郁躁。像是所有的努力都要他一个人坚持,她站在那里不劳而获就行。可是凭什么呢?喜欢是两个人的事,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以后的生活更是两个人的事。他一向骄傲矜贵得要命,低头示弱自揭伤疤这种事,一辈子做昨晚那么一次也就够了。
一时无话,季然撑着椅子坐直,半晌,轻轻开口,“回去以后就把照片给你,别生气了。”她知道孟以轩在生气,他发脾气就是这样,看什么都不顺眼,季然恨不得自己不会呼吸才好。可是她又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许庚总说她脑子不好,那她就一点一点想,别人花两分钟能想明白,那她多花点时间总行吧。想来想去也没啥,除了照片没有带给他,别的好像没什么地方得罪他了,又或者哪里惹他不高兴了,可他又不说,她怎么会知道呢。
她就在左思右想间忐忑开口,“我也不知道你想要照片,对不起,别生气了。”
孟以轩转头看向她,小小的一只,巴掌脸,眉眼温顺。因为心里不安,此刻连椅子也不敢靠,坐得笔直地看着他,眼睛水汪汪的,像是幼时在动物园里遇见的趴在玻璃上乞食的小金丝猴。心里忽然就有些不忍,揉了揉跳了一早上的太阳穴,哑着声音问她,“昨晚上在哪儿睡的?”
季然根本已经忘了这茬,听他提及才想到清晨电话的事情。连忙解释,“那是朋友家。”
“男的?”
她艰难地点头,着急忙慌地补充,“许庚是我同学,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没什么。”
“我去找他是……我脑子不太好,转不过弯儿,昨天晚上你把照片给我,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就去找他问问。许庚聪明,能解决我没法儿的事情,聊到深夜,就在他工作室睡下了。”
季然单纯,人际关系也简单的不得了,孟以轩表示接受她的解释。点点头问她,“那你朋友怎么说?”
她嗫嚅着,迟迟不肯开口。孟以轩等了很久没见回答,转头目光不错地盯着她,沉沉的视线压下来,季然没由来地心虚,头垂地更低了。
“说什么了?”
她兀自害羞,怀里像是揣了只兔子,一颗心“嘣咚嘣咚”叫嚣着要越出心房。她抬手拍拍心口,一张脸红彤彤的,漂亮娇气,季然鼓足勇气望过去,一双眼睛仿若幽深慑人的深井。她认真地问他,“他说你喜欢我。”
“孟以轩,你还喜欢我吗?”
好久了,从他们重逢到现在,他第一次听她无所顾忌坦荡自然地叫出自己的名字。孟以轩恍然失笑,心里高兴极了,面上却一点都不显山露水。他歪着头想了会儿,面不改色,稳握胜券的样子,“你说呢?”
季然期期艾艾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完全没有一丝动容和喜悦,心里一沉,肩膀也瞬间垮下来。她转头看向舷窗,心里满是潮气,像是冬天落满霜的清晨,又绝望又沉重。脑子里警告自己不准哭不准哭不能哭,却在下一瞬立即红了眼眶。她想起昨晚上和许庚聊天的畅快样子,怀着巨大的快乐和憧憬睡过去的一夜,原来也只是一厢情愿的推敲而已,真是太难过了呀。
她转过半个身子看向窗外,高高的椅子遮住了她半张脸,孟以轩等了又等,没等到小姑娘开口继续说话,倒看见她肩头一耸一耸的,像是哭了。他探过身去,硬生生把她掰过来,一张脸上全是泪痕,杂七杂八的蜿蜒到下巴。
真要命啊,摊上个脑子笨的,逗一逗都不行。孟以轩喟叹不已,一手握住她的后颈一手盖住她的眼睛,季然眼前一片漆黑,听觉也就更加灵敏,他灼热的气息喷在脸上,缱绻暧昧,孟以轩压低声音表白。像很多年前那样,肾上腺素飙升,手上情不自禁地使了大劲儿,想要把她揉进怀里似的,偏偏说情话的声音低沉温和,像春日里最最和煦的风,他说,“喜欢啊,季然,我喜欢你。”
他的唇压下来,柔软轻缓,慢慢地厮磨着,季然情动,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安然承受着。纠纠缠缠几分钟,季然有些喘不过气,用手推他,人也往后缩。孟以轩不依不饶地压下来,半个身子落在她身上,沉重甜蜜。她羞红了脸不住地推他,“让开啊~”
他不动,黑峻峻的眸子紧盯着她,直看得季然羞怯的扭过头,又半晌才开口,“笨”。
季然的脸从刚刚开始就红红的,像是秋天里院子里结的柿子,饱满可爱,孟以轩压着她不想起,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下,她顿时羞得脸都不知道往哪放,只一个劲儿地推他。
“起来啊。”
“不想起。”
就这么静静地腻了会儿,她总算平静了些,紧紧抓住了孟以轩的手指,心里有了稍许真实的踏实感,在这万丈高空表明的心迹,她怕落了地就破灭。她把他的手指放在手心里玩,一根一根屈起又掰直,乐此不疲,有种小孩子一遍遍确认自己新玩具的满足感。
孟以轩垂眸看她,心里饱满酸涩,既欢喜又心疼。他把她往怀里摁了摁,轻声唤她,“季然。”
“嗯。”
他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说,想许她一个敞亮的明天或者一段美好的姻缘,又或者,谈论一下她的生活和未来。他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刻,满心满眼的欣喜和怅然,感动又小心翼翼,心里像是刚下过雨的春天,湿润,黏稠却也生机勃勃。
他酝酿许久,拥着她的手也越来越紧,呼吸交织在一起,轻轻浅浅,缠绕盘桓。他又轻轻叫了她一声,季然乖巧地应着。他张了张口刚想说话,头顶空姐的声音冷酷地传过来,“这位先生,请您在自己位置上坐好,系上安全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