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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醒来时,白桃才发现裴时早已经醒了,这男人正坐在帐篷的角落里,眼睛有些微红地看着自己。
白桃几乎刚睁开眼,又立刻假装朦胧般闭了起来。
裴时在看自己!在看自己!
这男人,看来到底没法抵抗心里对自己惯性般的爱意,这么微冷的早晨,竟然早早就醒来,然后坐在一边只为安静地观赏自己的绝美睡颜,大概是想起过去,都红了眼眶!
虽然此次露营和白桃想的完全不一样,但殊途同归,眼见感情修复在即!
白桃激动地简直差点打滚,但她不能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好机会。
就……先装着睡着,让裴时好好再看几眼吧,毕竟此刻自己醒来,瞧见裴时这双眼含泪的模样,岂不是会让他尴尬?
“白桃。”裴时的声音十分沙哑,像是哭过一般,他站了起来,走近了白桃。
来了来了!趁着自己睡觉的真情告白要来了!
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下一秒,裴时就会讲出内心的苦楚或者挣扎,而自己则需要躺平伪装睡着,等裴时流露完毕以后,感动地跳起来拉着他抱头痛哭,很快就能冰释前嫌!
可惜……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裴时的声音越发沙哑了,他顿了顿,“我有话和你说。”
难道裴时喜欢打直球?直接等自己醒了真情告白?
白桃装着刚醒一般睁开了眼睛,还伸了个懒腰,决定给他爱的回馈:“我……我就刚醒。”她朝裴时娇柔道,“老公,昨晚做梦,梦到的都是你,梦见我们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一幕幕,就像发生在眼前,那么真实。”
白桃适时做出了个娇羞的低头:“我其实记性不太好,很多不重要的事都忘了,但我们恋爱的细节,我却记得清清楚楚,醒来也觉得甚是爱你……”
裴时眼睛看起来更红了,他缩了缩鼻子,白桃都觉得,这男人感动的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就在她以为裴时要同样对自己深情回复的时候,裴时终于开了口——
“你爱我?”这男人抿了抿唇,鼻音很重,“爱我就把我被子都卷走了?”
“……”
白桃这下才看了看自己身下,这可不……自己确实卷走了裴时的被子,她再抬头看向裴时,就觉察出不对来——这男人哪里是因为感动而红了眼眶呢?明明是感冒和熬夜冻的,身上裹着外套,看向白桃的眼里哪是爱情?是他妈仇恨啊!
“你还踢我。”
因为感冒,裴时好像没了平日里的气势,通红的眼睛和微红的鼻尖都把这男人衬得可怜巴巴的,他冷静道:“昨晚你一共踢了我五脚,还用手打了我四下,说梦话还在劝蚊子咬我……”裴时吸了吸鼻子,“恩,你就是这么爱我的。”
“……”白桃当即就是狡辩,“不可能,不是我,我没有啊……”
“我录音了。”裴时脸色阴森地盯着白桃,“你是真的爱我,所以把感冒也留给我,让我在这里冷得蹲了半宿。”
白桃自知理亏,只能嘀咕道:“我卷走了你的被子你都冻醒了,那你可以推醒我把被子拿回去啊……”她一下子找到了问题的盲点,“裴时,这怎么能怪我呢!你自己为什么蹲了半宿不叫醒我?”
裴时的神色先是有些不自然,然后恶声恶气道:“我都病了,你怎么还问题那么多。”
……
白桃是带着一脸期待去的露营,她印象里,和裴时共度浪漫两天一夜,重温恋爱回忆,修复感情,再自我牺牲一下做点晚间运动,行程安排紧凑,回程应该都是疲惫的。
当然,她预测的没错,回程的路上,她确实十分疲惫——这该死的露营,和自己想象里完全不一样!
白桃开着回程的车,看着窝在副驾驶位上表情虚弱的裴时,简直悔不当初。在控诉了自己以后,裴时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擦了擦鼻涕,然后开始颐指气使地指挥自己开车——他病了,他娇弱了,他吃感冒药后犯困了……总之,他不能开车了。
于是白桃打包了行李并成功晋升为合格司机。一路上,她挑剔的老板就坐在她的身边——
“刚才转弯,你不先打转向灯吗?”
“应该走右拐那条路,你这条会绕圈。”
“前面红灯,你还冲这么快干什么?应该放慢步调了,不然急刹会不舒服。”
……
此刻裴时的重感冒症状看起来更严重了些,他的整张脸都变得有些潮红,声音也有气无力的,眼睛下面也泛着泪意,但即便是这样,这男人还坚强不屈地“指点江山”,像个难以取悦的痨病少爷。
白桃忍无可忍,在一个红灯停车时,转头向裴时发出了严正警告——
“裴时,你再说话的话,我就要堵住你的嘴了!”
裴时歪着脑袋,顿了顿,不可思议般瞪着白桃,然后一脸愕然地抬高了声音:“你怎么一天到晚都在想这些事啊!”
这感冒了的男人继续低声道:“我都病了!”
白桃凑近了点:“什么?”
裴时戒备又有些无可奈何般地看了白桃两眼,身体往座位的方向更躲了躲:“等我好了吧。”
直到绿灯亮起,白桃启动汽车,对于裴时的话她还处于茫然中,只是很快,裴时的下一句话就让白桃整个人都不好了。
“等我好了你再亲。”
???
不是???
白桃再傻,这下也反应过来了,裴时的意思是……
“你觉得我要堵上你的嘴是想亲你?!”
简直匪夷所思了!
“不然呢,你成天不就想这些吗?你那些通俗小说里,不也都是这种台词吗?”裴时被冻感冒了心里有气,对白桃就也不怎么客气。
白桃恨不得跳起来自证清白:“我没有!我只是打算往你嘴里塞吃的!”
因为感冒,裴时的声音有些恹恹的,他抬了抬眼皮,显然对白桃的说辞并不买账:“哦。”
他这个毫无诚意的态度刺痛了白桃,白桃当即垮了脸:“你不信我。你态度这么敷衍!”
裴时看了看白桃,确实认真了:“恩,我相信你。”这男人顿了顿,继续道,“就像相信你多爱我一样相信你。”
“……”
*****
裴时平时身体非常好,但这次感冒却有点来势汹汹,回家后,虽然吃了药,但症状并没有得到缓解,第二天起来,裴时还觉得头昏脑胀,最终不得不选择了在家办公。这个选择本意是为了多休息缓解头疼,但裴时没想到,自己反而更头疼了——
白桃对照顾生病的自己产生了极大的热情。
“老公,你怎么样了啊?我来给你量一下-体温。”
“老公,好点了吗?这是退烧贴,我刚出去买的。”
“老公,这是我刚给你泡的泡腾片,来,喝一杯。”
“老公,体温下去了吗?我过来给你记录下你的体温曲线……”
……
几乎每隔十分钟,白桃就蹭进裴时的书房一次,拎着个医药箱,然后掏出一堆东西,先是煞有介事地量体温,然后记录,最后总要弄点药和汤汁留下,她甚至还专门弄了个本子——《感冒裴时护理指南及温度记录》……
裴时简直忍无可忍,觉得白桃可能是太空了,得给她找点事做:“你漫画画完了吗?我没什么事,你去忙你的工作就好。”
自被裴时指责不爱他以后,白桃心里就计较上了,自己是来维护婚姻的,结果反而没让裴时感受到家庭的温暖,这怎么行?
如今裴时生病在家办公,可不是自己表现的大好机会吗?
一定要让裴时感受到爱和无微不至的关怀!
结果都病成这样了,这男人如今还一脸坚强地让自己去画漫画!
白桃内心大为感动:“老公!你真是太好了!都这样了!还不想麻烦我照顾你,还想着让我拼事业,但没事,漫画什么的,怎么有老公重要?你都病了!我要还是去画,那岂不是冷心冷肺?不行!老公病好之前,我绝对不离开你左右!”
这一番真情剖白,裴时脸上果然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但饶是这样,这男人竟还口是心非道:“不,我还没有病的很严重,你不要管我,忙你自己的事就好。”
“不用担心,我这期已经交稿了!”
“这期漫画连载画好了的话,就构思下下一期吧。”
“下下期也构思好了!”
“那狗喂了吗?”
“还没。”白桃有些不舍道,“你这人,先人后己也就算了,都先狗后己,放心吧,狗我替你喂!”
虽然自己还是有点怕狗,但把狗粮倒进狗盆,再摇摇铃,白桃还是做得到的,她拍了拍胸,保证道:“交给我,你放心!喂完狗,再喂你!”
她看了裴时一眼:“你想吃什么?我叫家政阿姨去做!”
“我不想吃阿姨做的。”裴时看了白桃一眼,求生欲让他几乎立刻道,“想吃你做的。”
白桃没事做,就给白桃找点事情做。
“我?”白桃愣了愣,“可做菜这件事上,我、我也不太熟练,前几次都是看着教程做的,所以要是我做的话,估计要花不少时间,你可能要过很久才能吃上饭。”
就是时间久才好。
“没关系。”裴时笑了笑,“生病了吃你亲手做的,感觉会好得快一点。”
先把白桃支走,这才能得到宝贵的平静。
白桃对裴时的心理一无所知,只觉得这男人病了后,怎么这么爱撒娇,瞧瞧,死活还不吃家政阿姨的菜,一定要自己亲手做羹汤,这娇气的……
但裴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不亲自动手,恐怕是过不去了。
白桃一口答应完裴时,就跑去厨房倒腾起来。
也是,有什么比吃上老婆亲手做的饭菜更暖心的呢?
为了让裴时感受到自己的爱意,白桃挽起袖子,决定从洗菜切菜开始,一切事无巨细都自己来,这才有浓浓的爱意!
只是真做起来,白桃才发现,即便对照教程,很多事没有想的那么简单,白桃找了个七菜一汤的爱心家庭餐食谱,为了赶时间让裴时尽早吃上,她左右开弓,一边煲汤一边洗切炒,手忙脚乱之下就容易出错,先是切菜切伤了手指,然后炒菜油溅伤了手腕,还来不及处理伤口,另一锅的汤就快敖干了,等把汤的火关小,那边炒的菜又快焦了……
等白桃失败了好几次后最终做出了卖相勉强还行的菜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
裴时在这两个小时里,处理掉了所有的邮件,还复核出了一份合同里法务没看出来的漏洞,没有白桃的打扰,思路清晰状态明朗,头好像也不疼了。
也是这时,白桃探头探脑地进了书房:“老公,吃饭了……”她磕磕巴巴道,“我做好了。”
白桃的厨艺裴时是知道的,基本只能到能吃的地步,等他被白桃引着坐到餐桌前,看着一桌卖相相当一般的菜,更是加深了这种想法。
然而白桃的眼神透露成着期待:“你吃吃看!”
虽然掩藏的很好,但她小心翼翼的肢体动作里,写满的都是“求表扬”,对能做出这一桌菜,她显然内心是相当自豪的。
裴时原本是想找个借口不吃的,但面对这样的目光,似乎没法有办法拒绝。
等裴时意识过来的时候,他自己已经举起汤勺喝起了汤。
有点咸。
然而白桃像是刚捡回了骨头的小狗一样盯着他,眼睛黑黑的亮亮的,俏丽小巧的鼻尖上微微沁着汗,能做出这样的一桌菜,她应当已经花费了很多努力。
“怎么样怎么样?”
裴时坚强地咽下了那口汤:“还行。”
白桃果然露出了有些失望的表情:“只是还行吗?”但她很快振作起来,指了指另外一盆炒时蔬,“那你尝尝这个!”
也是这时,裴时觉察出点不对劲来,自始至终,白桃的手不是藏在桌下,就是背在身后。
他皱了皱眉:“你手怎么了?”
白桃表情果然有些不自然,她移开了目光,顾左右而言他道:“没什么啊。”
“你手,拿出来我看看。”
白桃说什么也不肯,裴时没法,只能起身,径自走到白桃身边,把她的手强行拉了起来。
也是这个刹那,裴时才意识到了白桃为什么藏着,几个手指上都贴着止血创可贴,其中有一个伤口就切在最容易疼也最难止血的指腹,此刻都在往创可贴外渗着血,再往上看,白桃白皙滑嫩的手腕皮肤上,也有一块明显的红色水泡,是烫伤。
白桃趁着裴时愣神的片刻,几乎是飞速抽回了手,然后她撩了撩头发:“就刚才走神不小心,你别管啦,菜都快凉了,你快吃嘛。”
裴时一时之间,心里是难以言喻的情绪,如果不是自己为了打发白桃让她去做菜,她根本不会受伤的,毕竟以白桃娇惯的性格,恨不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绝对是不会亲自下厨的。
白桃却并没有任何责怪在他的意味,她笑眯眯的,像个被打了还不记仇的小狗,明明手上的伤口都是因为为裴时做菜造成的,但一点没有追究的意图,而是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裴时。
裴时对可爱的小狗根本没有抵抗力。
他在这种眼神下吃了一口炒菜。
太油了。
但裴时笑起来,用了最幸福的表情:“很好吃。”
他非常认真又郑重地吃完了一整桌的菜,即便米是夹生的,菜不是咸了油了就是太甜了,但裴时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一桌菜非常珍贵。
看着裴时全部吃完,白桃果然露出了欣喜和得意:“还说还行呢,还行你吃这么欢!”
裴时这人真是口是心非,一开始一脸嫌弃,后来勉强说还行,结果吃的一点不剩,可不是自己手艺好吗!白桃陶醉地想,果然没什么事能难倒自己!爱的力量是无穷的!自己手指受伤手腕烫伤,也是值得的!
白桃刚想再嘚瑟两句,裴时就叫了她的名字。
“白桃。”
这男人顿了下:“对不起。”
裴时的声音低沉,模样认真,郑重地盯着白桃的眼睛。
这是为自己的口是心非道歉啊?
白桃刚想挥一挥手表示不用,裴时就再次开了口——
“以后不会让你做菜了。”
白桃愣了愣:“为什么?我做的不是很好吃吗?”
“很好吃。”裴时抿了抿唇,“但不会让你再做了。”
这男人看向了白桃,轻轻地抚摸了下她受伤的手指:“因为不会让你受伤了。”
“对不起。”
他又郑重道歉了一次,然后拉起白桃的手,轻轻吻了下她受伤的指尖:“以后都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白桃完全没有料到这种发展,直到裴时的唇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到她的指尖,指尖传来酥麻的微电流般的触感,她才终于反应过来,心慌地抽走了自己的手,心跳却不由自主加快起来。
她下意识就想跑:“我、我去洗碗!”
裴时拉住了她:“让家政阿姨去。”
“家政阿姨家孙子正好也病了,我想着不用她做菜就让她回家了,我、我去吧!”
“你待着。”裴时把白桃按回了座位上,然后他咳了咳,有些不自然道,“我去。”
……
最后是裴时洗了碗,他把厨房都收拾干净,然后给白桃切了水果,热了牛奶,一整个下午,白桃想做什么都被裴时制止了,这男人明明还感冒着,结果反过来都是他在照顾自己。
白桃越想越觉得过意不去,趁裴时去处理公务时,白桃路过垃圾桶——裴时那双被泥溅脏的鞋,正静静地躺在垃圾桶里。
明明这男人内心很在意这双鞋,但死要面子,又洁癖少爷病,竟然真的直接扔了!
白桃从垃圾桶里捡出了鞋子,决定给他洗一洗,这鞋,看起来还能抢救一下!省吃俭用,缝缝补补又三年!这可是婚后共同财产呢!
可惜虽然洗的很仔细,但鞋子侧边有一道污渍却是怎么都去除不干净,白桃想了想,跑楼上拿出了自己的丙烯颜料,然后利用污渍原有的轮廓,描摹出了一根小桃枝,边上再勾勒了一个可爱的小桃子……
裴时处理完邮件从书房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白桃正认真地低着头,在鞋子上涂鸦,她的手指上蹭到了点颜料,但浑然不在意,嘴角微微带笑,还哼着歌。
她并没有意识到裴时在不远处,得意洋洋地观察着自己的“大作”:“给你脚上也盖个戳,走到哪里都是我白桃的人。”
裴时依靠着墙壁,慵懒道:“白桃。”
白桃被他吓了一跳,看清是裴时,她有些慌乱地把鞋子放下,装作很平静的样子:“干什么啊!”
“你占有欲怎么这么强。”
这男人的声音很欠扁,模样也很促狭,声音里还带了恼人的笑意,白桃瞬间觉得自己又被嘲讽了,脸红脑热刚要反驳辩解,裴时就已经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他一来,那种微妙的暧昧感就来了,好在这感觉只持续了短暂的几秒,因为裴时径自走到白桃面前,然后拿走了她手里的鞋子。
他挑了挑眉:“这不是我刚扔掉的鞋?”他翻了翻鞋子的侧面,“哦,你捡起来洗干净画了个桃子?给我的?”
“不是给你的!”白桃觉得有点懊恼,下意识就胡扯道,“你都丢了,我不能处理了捐赠给有需要的人吗?”
结果裴时把鞋子丢到地上,径自把脚塞了进去,他穿上鞋子,走了两步到穿衣镜前,挺满意的样子,然后径自就这么穿走了,是扔下一句话“我就是有需要的人”给白桃。
???
而还没等白桃反应过来,裴时走到楼梯口,又顺势回了头——
“我感冒已经好了。”
所以?
白桃没说话,咬着嘴唇盯着裴时,这男人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你有什么特别想对我做的,可以做了,实在不想等的话,不用再等了。”
啊?
裴时抿了抿唇,又看了下脚上的鞋,这才一脸镇定自若地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