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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寅时过半,天色刚刚蒙蒙亮。
庞鸿从书箱里拿出了一柄骨制牙刷,在上面擦了些青盐,走到放置在门口的木盆前刷起了牙。
牙刷是前些年他随从父亲四处行医时偶然得到的虎骨制成的,当时一大块虎骨除去绝大部分被磨成了药材,剩下的一小块就做成了一些坚固的生活用品,这柄牙刷就是其中之一。
牙刷采用明穿法,将一片骨头的两端打上密密麻麻的小孔,下端的孔要稍大些,而上端的则细小无比,仅能刚好容纳从中穿过的马尾毛。马尾毛从中穿过,被金属丝牢牢地系在上面,尖端留在下方并被修整整齐,除了大了些和现代工艺并不差多少。
稍稍洗漱了一番,郑重地将自己的书生白袍套在身上,再从一旁的幕帘后把书箱拿出来放在身旁。
省试的时间很长,考生往往要在贡院里待至少两天的时间,若是赶上因为天气原因亦或者其他的原因造成的推迟,三四天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因此,庞鸿需要将整个书箱都带过去,只是里面不允许有帮助考试使用的资料和书籍罢了。
一层一层地检查完毕,将可能会被判定为作弊的物什全部拿出来,再将一些常用的生活用品放进去,例如净手用的丝巾,防寒的小炭炉以及毛毯,当然,更重要的是数量众多的蜡烛,光靠白天的时间可写不完试卷。
这些东西本不是庞鸿现有财力能买得起的,不过王增文临走前可能是为了感谢,友情赞助了他一部分,所以现在倒也不缺什么。
入场时间是卯时,大概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庞鸿先去楼下新来的小二那里交代了一下行程,然后跑到临街的甜水巷找了一家还算顺眼的早点铺吃了顿热乎乎的面条。
临走前,还专门买了几个馅饼放到了书箱底层用来盛饭的夹层里,考场不提供早餐,这是为了第二天的准备。
准备好一切,顺着内城的人流自朱雀门出内城,沿御街而下,自麦秸巷向东,走上大约一百步,便看到了那积压在贡院门口的庞大书生群。
他们一个个背着巨大的木制书箱,排着队等待受检。
庞鸿撩了撩从发箍中散落下来的头发并将他们别到耳后,抬头看了看逐渐升起的太阳,也赶忙找了个位置,进入了队伍。
……
春雨苑三层,如同被繁花拱卫在中央的阁楼里,一个窈窕的背影正站在窗边,视线前方,正是人头攒动的朱雀门。
“老家伙,你老对头的后人果然不简单,不过,游戏才刚刚开始,定论输赢还早的很呢。”
声音并不像楼中的小姐们那样娇媚,反而透露出一种军人样的坚毅。
“笃笃笃”
敲门声从身后传来,她这才转过身去,一张足以倾国倾城的面庞即便透过面纱也足够惊艳时光,只可惜,她的肤色并不似常人,反而有些偏向黑色。
大门打开,李妙丹从门外款款走进来,站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柔身下腰,双手捧腹鞠躬,道:“主人,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很好,你下去吧,记住,这些天消停一点。”
“是。”
李妙丹欠身后退,素手轻摇,将挂在屋子中间的纱帘拉上,然后迅速转身,踱着碎步离开,随着“啪嗒”一声,大门被带上,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宁静。
“算算时间,也应该开始了……”
人影再次走到窗边,不过,这一次,她面朝的方向有了些许的改变,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盯着西方偏南的某处。
半晌,西方大约两里地的位置,突然间热闹了起来,不停地有人从一个巨大的院子中离开,同时,从四面八方也不断的有人汇聚而来,整个街区瞬间被肃清。
那张令人惊艳的脸上终于不复开始时那种淡然,嘴角微微翘起,面纱下,微笑一闪而逝。
一柱香时间之前,城中,开封府大牢
一座紧挨着府衙的牢房中,焦学明一脸颓废地坐在角落的草垫上,头发全都披散了下来,全身上下都是夜晚被虫子咬过的痕迹。
清晨的微光透过外面的栅栏投射进来,将他这一副模样尽收眼底。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挡住了晨光,焦学明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人头戴斗笠,站在牢房门口。
“是到时间了吗?”
他眼中已经没有了那么多的情绪,木讷地问着。
“是啊,到时间了。”
外面人的嗓音异常沙哑,完全不似官府中人。
焦学明眼中闪起一丝期冀,赶忙走到牢门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你是来救我的吗?我可是完全按照那个字条上做的,求求你,救我出去!”
“呵呵呵呵”
除了诡异,没有其他的词语可以形容这笑声,焦学明心中的希望被点燃,完全没有注意到那里面的杀气。
“救你?这么说倒也不错。至少,过不了多久,你就能脱离苦海了。”
说罢,他从腰间掏出了一把钥匙,顺利打开了房门,焦学明眼中闪烁出强烈的渴望,似乎自由就在眼前。
他正准备出去,却立刻被叫住了。
“纸条呢?那东西可不能留在官府,若是我们遭殃,你也捞不着好处。”
焦学明呆滞的眼珠子突然转了转,最终似乎下定决心,咬咬牙,转身来到刚才卧着的位置,从墙缝中掏出来了一张已经泛潮的字条。
正准备销毁,却突然感到脖子上背什么缠住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粗绳立马勒紧,瞬间让他呼吸困难了起来。
“你,你……”
恐慌,后悔,说不上多少情绪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在脸上显现,他不断地挣扎着,却肉眼可见的失去了全部力气。
渐渐的,焦学明双眼泛白,口吐白沫,裤子已被失禁的秽物弄脏,不多久,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那人这才退后了两步,看着倒在地上的焦学明,不屑地嗤笑一声。
“如果我不来,想必你就会在衙门里当堂供述了吧?还想让主人救你?”
他拍了拍双手,又在屋子里忙活了一会儿,约摸一柱香的时间后才起身关门离开。
刚起的晨曦从横梁上投过来,刚好有一束照在那斗笠下的脸上,一道巨大的刀疤伴随着微光,逐渐模糊。
……
开封府,二堂
王革站在主位,其他官员分列两旁,他们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沉默,沉默……
没有人愿意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半晌,王革环视了一遍所有官员,定下基调道:“嫌犯焦学明畏罪自杀,此乃我开封府监牢之不力,所有涉事狱卒全部刺配岭南,其余者官降一职,留待官家定夺!”
众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点了点头,躬身作揖道:“谨遵钧令!”
监狱中,焦学明的身体被一根粗大的草绳挂在牢门上方的横梁上,角落里的草垫早已不知去向。
污秽之物透过衣物嘀嗒下来,在周围散发着恶臭,无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