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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点，小明，不要哭。”
电话那头传来小白温柔的声音，我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我哽咽了。
“救，救救我，我快坚持不住了。”
“怎么了？跟我说说。”
“大家都好奇怪，大家的眼神都好奇怪。”
我跪在了地上，任由寒风侵袭。
“他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真的很可怕。”
“这是亲戚吗，那种冷漠，冷到冰点的眼神。”
我道出了我的感受。
亲人，血缘，礼节，传统。
脑子浮现很多，我说不尽的话语。
为什么他们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又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错的总是我？
为什么我总是道歉的那一方？
“抱歉，我说不通我爹妈，他们不准我去水乡。”
“是吗。”
“你生气了吗？”
“当然了！你知道我为了这次旅行准备了多少吗？！”
“对不起......”
“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电话的另一头挂断了。
从那时之后，我一直卑微，一直，一直。
我拥有了情感，却是卑微的情感。
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自卑情感就这样诞生了。
不管发生什么，第一想到的，会是我的错。
活在了永远道歉的黑夜之中。
我敏感又脆弱，每天惶恐度日。
“我好想死。”
“不，你不会死的。”
电话那头传来小白冷静的声音。
“为什么？”
“因为你不敢。”
我呆住了。
“可是，我面对山崖，我有跳下去的冲动啊！”
“但你永远不会踏出那一步。”
“为什么......”
“你不敢，因为死的代价太大了。”
“......”
“人是欲望的怪物，每次做出选择都会衡量得失，而你自杀会失去很多。”
“失去很多......”
“比如失去我们这些爱你的人。”
我的心好像抽了一下。
“真是过分呢，我明明都站在悬崖边了，还敢那么冷静地跟我说话。”
“诶诶？？！你在悬崖边？”
我笑了，笑声在颤抖，夹杂着泪水，口中传来咸咸的味道，略微有点苦涩。
“是啊，你这家伙，要是我因为你的话受刺激了跳下去怎么办。”
“啊啊，我也不知道啊，喂，你冷静点哈。”
“哈哈哈哈哈我已经冷静下来了。”
我的身心稍微得到放松。
“我不想回去了。”
“为什么？”
“我不想跟那帮人呆在一块。”
“诶，那不如你来我家嘛。”
“哈哈哈怎么可能，我没车，我爹也不可能送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
“嗯？怎么试啊，这是不可能的。”
“我叫我妈打电话联系一下就好了。”
“喂，你那么厉害吗？”
“你不需要我的帮助吗？”
我换了个姿势，坐在了地上，蜷缩起来取暖。
“需要。”
“那我先挂电话咯，现在就哪也不要去，待会给你打。”
“嗯。”
电话那头挂断了。
寒风将我的鼻涕眼泪都吹干了，手脚都冻僵了，我感觉可能过一会会下雪一般。
可能一会就会感冒了。
呵呵，那可能要难受一阵子。
身体疲惫不堪，我躺下了，在悬崖边躺下了。
我逐渐失去了力气。
说起来，这里也有人寻死呢。
但那个人成功了，我没有成功。
“好冷。”
我蜷缩成一团，热量一直都在流失。
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了。
周围十分安静，感觉像是冥界。
“我是要死了吗？”
被冻死，有点惨呢。
我闭上了双眼。
“不能在这里睡哦，会着凉的。”
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有些熟悉。
“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不能睡呢，你的朋友还在等你，小明。”
这个声音怎么回事。
我猛然睁眼。
周围空荡荡的。
寒风依然刺骨。
手机又一次响起，我起身而坐，接通了电话。
“喂，还活着吗？”
“还活着，不过快冻死了。”
“啊，找个地方避一避，取取暖啥的。”
“大哥，这是悬崖啊，哪去找这些。”
“也是哦哈哈哈哈。”
我的心情变得愉快多了。
“跟你说，刚才我打算给你打电话求助的时候，我还犹豫呢。”
“犹豫啥？”
“犹豫，犹豫会不会打扰你们，毕竟现在是过年。”
“哈哈哈哈，傻瓜，我现在无聊得要死。”
“我这个性格糟透了，我果然讨厌自己呢。”
“哼我倒是蛮喜欢的。”
“喜欢啥啊，这种性格给我带来无尽的痛苦，我想改掉，换一个性格。”
“想换掉一个性格是很难的，这都是长时间环境教育等众多因素影响而形成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换掉。”
“虽然话是这么说。”
“你也是因为这种性格才会跟我们成为朋友啊。”
“是这样吗？”
“是的。”
我感到心中流淌过一丝暖意。
“所以，不用在意那么多啦。”
“嗯。”
“我妈跟我说已经联系你爹了，我先挂电话吧，待会他应该会打电话给你，你准备一下吧。”
“嗯，那......”
“放心，我一直都在。”
“......好”
电话挂断了，接着我爹的电话打了过来。
我犹豫了，我开始恐慌了，我害怕他劈头盖脸地骂过来，我害怕极了，恨不得把手机从这里扔下去。
“快接啊。你爸给你打电话来了。”
旁边出现了一个人，看不起面容，一身黑，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可是......”
我的意识变得混乱不清，手脚冰凉容不得我在这再呆一会。
“放心吧，不要害怕，大家都在呢。”
“......”
我接通了电话。
望着远处的那个悬崖，又看了看当时拯救我的小白，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混蛋，你怎么那么完美。”
“啊，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小白一脸拒绝地看着我。
“当时你不发信息过来，我就跳了。”
“那真是千钧一发呢。”
“当时好像也有人拦住我了。”
“嗯？你没跟我说你旁边有人啊？”
“我感觉到有人在我身旁，但是......”
“该不是鬼魂吧，那个吊死鬼。”
“不会吧，但我也记不清了，当时意识也很模糊。”
“诶。”
小白望着远处。
“不如我们过去看看吧。”
“诶？”
“过去看看，或许就知道什么了。”
“嗯，也行。”
我们决定一同前往故地。
走过之前的路，我仿佛看到我自己逃跑的痕迹。
逃亡之路。
救赎之路。
沿着路线，我们来到了悬崖边，花了不少时间。
“诶，这里可以看到镇江全景诶。”
“是的。”
“在死之前，看着美丽家乡的全部，这样都还想死，那估计是经历过绝望的人吧。”
小白看向我，笑了笑。
我也笑了笑，将家乡尽收眼底。
“是不是现在快乐多了？”
眨眼睛，天地陷入黑暗中。
我被吓了一跳。
一扭头。
“小白？”
不见了。
“喂喂喂！有没有搞错啊？又来？”
“你想我吗？”
身后传来声音，吓得我跳了起来，一转身，一个全身黑衣的女子出现在我面前。
黑色的纱布盖住了脸，穿着黑色长裙，显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臂，其他部分几乎与这黑夜融为一体。
“不会吧，你是？”
“高兴吗？又一次见到我。”
对方发出甜美的声音，但却令我不寒而栗。
“你哪位啊？”
黑衣女子向我走来，我向后退，不知不觉，我已经退到悬崖边了。
“我是深爱你的人。”
“啊？”
“不能再走了哦，再走就掉下去了。”
“喂，你到底是谁，小白去哪里了，你把他怎么样了。”
黑衣女子笑了笑。
“什么呀，你们不是回来看我嘛，我请你们做客啊。”
眨眼睛，我来到了厨房。
“诶？”
“小明？你没事吧。”
“我没事，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我们面面相觑，只见黑衣女子端菜摆到餐桌上。我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坐下了。
“喂，我的身体不听使唤。”
“我也是。”
我们稳稳地坐在餐桌面前。
我看向那道菜。
“豆腐笋......”
“等等哦，还有两道菜呢。”
黑衣女子如此说道，拿起锅铲熟练地翻炒着。
“谢谢哈，但是我们不饿。”
小白冷静地说道。
“哦？是吗？还是吃一点嘛。”
“哈哈，不用了，小姐。”
“哼哼吃一点嘛，我们家小明啊，最喜欢吃这道菜了。”
我对这句话感到惊悚。
“喂，怎么办啊？”
我小声地对小白问道。
小白无奈地摇摇头。
我们完全动不了。
“请问您是小明的谁啊？”
小白突然发问。
“诶，你不知道吗？”
黑衣女子表示很疑惑。
小白看向我，我摇头表示我也不知道。
“我是深爱着他的人。”
“喂，别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你到底是谁啊？”
我有些生气。
“诶，真过分呢，小明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我好伤心。”
黑衣女子开玩笑似但又好像很认真地说。
“喂，莫非，这是你以前在镇江欠下的风流债？”
“喂，不要瞎猜啊！”
我继续盯着黑衣女子看，想看出什么端倪。
“那我去煮饭嘛，你老人家就坐着看电视。”
门外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门开了，我爸走了进来。
“老爹！？”
男人走进来后，径直走向电饭煲。
“老爹！我在这啊！救救我们！”
老爹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回事？”
“他听不见哦。”
黑衣女子调皮地说道。
“你是鬼魂吗？”
小白冷静地说道。
“可以那么说呢。”
黑衣女子将锅里的炒菜都倒进盘子里。
“也就是说，我们三人都处于灵魂的状态，一般人是看不到我们的。”
小白冷静地分析道。
“也就是，我们死了?”
我惊叫道。
黑衣女子没有答复。
她将菜端到我们面前。
“啊啦，你们看起来很困的样子。”
“不是，我们不......”
眨眼间，坐在床上，困意涌现，疲乏感充满全身。
“小白......”
“快睡吧，宝贝。”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缓缓地躺下。
黑衣女子给我盖好辈子。
我反应了过来，这是奶奶的房间。
但意识渐渐模糊了。
“小宝贝，我来给你讲讲睡前故事吧。”
“从前有对兄弟，住在镇江......”
我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奶奶，你寂寞吗？”
女子停了下来。
我睁开双眼，束缚逐渐消失了，我慢慢起身，看着她。
“这就是你年轻的模样吗？”
我伸手掀起那个纱布，我还以为我会看到什么恐怖的脸，结果面纱下是张美丽的面孔。
“奶奶会其他人不会的东西，奶奶会跟我讲故事，奶奶会炒我爱吃的但其他人不会的豆腐笋，奶奶会在我危险的时候保护我。”
这张美丽的面孔流下了一滴眼泪，眼泪划过白皙的脸蛋，留下长长的犹如银河般的泪痕。
“七个月前，悬崖边，你应该在的吧。”
她哭了。
“你应该很寂寞吧，奶奶。”
“是...是的，我很寂寞啊。”
“没事。”
我发现我也在不停地落泪。
我的声音在颤抖。
我抱住了奶奶。
奶奶抽泣了起来。
“我很寂寞呢，你爷爷一直陪着我，但他也看不到我，我很想找个人聊聊天什么的。”
“没事没事。”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
“您当年警戒我们不要靠近那个悬崖是为什么？”
她垂下眼帘，
“那是冥界和现世的交界处。”
她挣脱了我的手臂，站了起来。
“那里是镇江石所在之处。”
“镇江石吗，没想到这些是真的。”
“因为镇江石是仙人塑造而成，里面的灵力会使这里死去的人依然可以生活在这里。”
“也就是说，以前死去的人依然在这里生活？”
听起来有点毛骨悚然。
“可是，我没有看见什么石头啊。”
“傻孩子，悬崖本身就是镇江石啊。”
“怎么会。”
事情发展得太快，我有点无法接受。一个月前我才穿越过一次，今天又碰到鬼，我真的太难了。
“奶奶，你这次找我们，是为什么？我们还回得去吗？”
“当然回得去，我只是想看看我家乖孙怎么样了，没想到你们会去悬崖，所以我把你们牵引过来了。”
“噢噢，原来如此。”
“不牵引的话，你们可能会被其他鬼魂牵走，再也回不去了。”
这句话把我吓一跳。
“那真是谢谢奶奶救命之恩。”
我看着奶奶，虽然是我完全陌生的面孔。
“为什么奶奶会变得如此年轻？”
“啊这个，不能说。”
“不能说？”
“这是规矩。”
“规......”
我闭上了嘴，我感觉到附近有什么。
奶奶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她离开了房间，去外面查看。
我投过窗户，发现世界都颠倒了过来。
我在天上，镇江在地上，天上的镇江与地上的完全相反。
“求求你，放过他们吧，他们还是孩子！”
“滚开！”
外面传来动静，我悄悄窥视外面的情况。
奶奶被一个健壮的男人踢翻在地上，男子身穿这古代的官服，一身黑，满脸胡子，可以说是只有眼睛是白的。
这莫非是黑无常？
“好像事态变严重了......”
“里面两人听好了！你们违反了三界戒律，擅闯冥界，我现在要将你们捉拿归案！”
奶奶跪在地上，一直在“对不起”。
“对不起啥啊！你没有错！”
我站了出来。
奶奶的样子我仿佛看到了自己。
那种卑躬屈膝的样子。
“奶奶，没事！不用怕。”
黑无常露出獠牙。
“好小子，胆大包天啊。”
“哼，你们这里科技那么不发达吗，古代的官服穿到现在。”
“呵，这里死的都是活在古代的人。”
“啊？”
我没有理解这句话，那奶奶算什么？
“冥界只是人们想象出来的，你忘记哲学课本怎么说的吗？”
小白从另外的房间走了出来。
“啊，我知道，我信马克思主义。”
黑无常从兜里拿出了令牌一样的东西，接着他便走了进来，像是穿过了什么屏障。
“跑啊！”
我们两人往后门跑去。
奶奶，谢谢你，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