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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一节
沈清后来曾经一次次地回忆他们第一次牵手是怎样的感觉。
好像只记得害怕了。
怕黑，怕自己狭窄的世界容不下那么敞亮一个人。然后被握住以后，其实还是怕。她弄不清自己为何还是这样的胆小，可她紧紧地回握，她是在告诉自己，你可以的。
章珣感觉到她传来的力度，更加握紧了她的手。
章珣曾经偷偷观察过沈清的手，细细长长，可是没想到握起来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圆润光滑。很细腻，很踏实。
很喜欢。
……
十七层楼的楼梯他们走了快半个小时。出来以后，章珣不敢想象今天要是没他牵着她走出来，她一个人会怎么办。可是，他并不知道，有很多比这更黑更暗更漫长的路，她都一个人咬咬牙走过来了。其实往往是在身边有人后才会变得脆弱和胆怯，倘若只有自己一个人只会逼着自己走，哪里会想那么多。就像一个小孩摔倒后如果身边没有人，他会自己努力地站起来，可是如果身边有大人，他就会哭，因为他知道会有人过来抱他。可是这么多年，没有人过来抱过她。
沈清和章珣没赶上回学校的末班车。沈清在公交站静静站着。章珣问她什么打算。
“打车。”
章珣用极为平常的语气说道，“要不今天不回学校了，就在这边住吧。”
然后沈清莫名其妙地……咽了一口口水。
章珣见她没说话又补了一句，“咱们不睡一块儿，你别怕。”
沈清很想抽自己，因为她再一次莫名其妙地咽了一口口水……
章珣接着说，“这个点到了学校寝室也该关门了吧，咱们也进不去啊。而且这边夜宵比较多，我带你去吃上次给你推荐的那家”
“好。”
好？好……好。
章珣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今天这节奏有点出乎他意料之外啊。他一边带着沈清走，一边给于漱发短信。
“不用给老子留门了。”
于漱收到短信后转了三圈，然后拿着手机给夏知远和李言看。
“这妹子有点火辣啊。李言，你跟宋辞，用了多久？”
李言颇不耐烦地白了夏知远一眼，“看你的刑诉，别他妈瞎操心。”
章珣并不知道自己这一条短信在室友那里开了多大的脑洞，因为他现在的心情好像正在飞快地往山顶奔去。
夜宵并没怎么吃，沈清晚上实在没什么胃口，点了一碗粥喝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你这就不吃啦？”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想浪费的。”
“其实你不必这么客气。”
“嗯。”
章珣再一次迷醉，难道刚才牵了半小时的手只是“做不了情侣就做朋友”的安慰奖吗？哪里会有人这样客气的，或者说，哪里会有人过了这么久都用礼节来伪装自己？
“你怕黑？”章珣没话找话，问了个无聊的问题。
“嗯，有点。”
还有点，章珣很想问一句刚才是谁把老子的手握那么紧的。他看着一碗白粥衬着眼前这个女人更加云淡风轻，暗暗思忖她莫不是正在经历牵手以后的贤者时间？
显然他想多了。
沈清在章珣去洗手间的时候利索地结了账，站在门口等他。
“你付什么钱啊？”章珣无语。
“嗯，两清。”
“两清？这算什么两清？你没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什么啊。”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怎么说。”
章珣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拧巴的人，真是拿你没办法。
“去哪儿住？”
“跟我走吧。”
……
章珣转身看见她闷头闷脑地紧跟在他身后，停下来等她走上来。
“现在有点冷啊。”
……
“我的手有点凉，诶你能不能帮我暖暖手啊。”
得寸进尺。沈清想这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刚才那半小时就是个大便宜。
但她还是伸出了手。
章珣再一次看见她的手，白白净净的很好看。
他把她握在手里往酒店走。
他想起大一上学期他跟前女友第一次去开房，他不是不紧张，但是那种激动和好奇远远盖过了紧张。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牵着一个人，往酒店走。
这次他们开了一个标间。进去后沈清问章珣洗不洗澡，章珣巴巴地回答洗。然后沈清就进去洗澡了。然后等章珣洗了出来，发现她开着电脑还在看书。
“你还不睡吗？”
“你要睡了吗？那你把灯关了吧。”
把灯关了……
章珣挪到沈清的床上坐下，整个房间只开了一盏床头灯。他发现她眼里带着笑。
“你笑什么？”
“没什么。”
“我们现在什么关系？”章珣开门见山。
……
“你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默认什么？”
章珣发现沈清是一个非常好整以暇的人，也就是说她有足够的耐心看你上火。
章珣反将一局，摊手无奈地说道，“那算了，睡觉吧。”
章珣站起身关掉床头灯整间屋子不见一丝光线的那一刻，他听见她说话。
“我没谈过恋爱，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希望你多多包涵。”
章珣感应到她的视线，他弯下腰在她额前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好。”
第二节
章珣跟政治学院的沈清在一起的消息比他睡照传播的速度还快，其范围也更大，院篮球队、校辩论队都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
章珣多骂一句于漱这个大嘴巴的时间都没有，他最近在忙全国政法杯辩论赛，再过几天就要封闭训练了。这一次正好和期末考撞上，弄得他有些疲倦。而校队的人却老是拿他的新恋情打趣，问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恶趣味了，换句话说就是什么时候，这么没眼光了。他的前任是国际法院花，追他的人中也不乏美女，可他偏偏选了这么一个大家看了照片都不大记得长相的人。难道是辩论打久了，三观都不太正常了？
然而沈清并不晓得自己在章珣的朋友圈炸起了怎样一朵五彩纷呈的涟漪。她在期末的学霸程度超乎常人想象，但她并没有结束兼职，而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温书复习。橘红色外套的那门课她的平时成绩为零，原因是——没有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她知道自己那天站起来说这样的话就得承担怎样的后果，只是她还是为这老师感到寒心，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只是个例。沈清每天坚持图书馆宿舍食堂三点一线的生活，她上自习从来不带手机，所以总是错过章珣发来的消息。
这天中午她去东苑食堂吃饭的路上却碰到了章珣。
“嗨。”她微微地笑着，这样叫了一声算是招呼。
章珣皱了皱眉，然后笑了笑——为什么在一起后还是这样的尴尬甚至是别扭？
李言笑着问道，“这是？”
其实这并不是沈清第一次见到李言，但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认识。
“你好，我叫沈清。”就这么简单的自我介绍，身后没有“章珣女友”的后缀。
“我女朋友。”章珣补充道。
“你好，我是李言。章珣室友。”
沈清笑了笑但却没有多说话。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就是那个偶尔会跟女朋友一起去书店喝咖啡的人。
三人坐在一起吃饭。沈清看出章珣情绪有些低落，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只好眼观鼻，鼻观心。
“你最近一直在图书馆自习？”
“嗯。”
“一个人？”
“嗯。”
“我跟你一起吧。”
沈清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好。”
是“好”，不是“嗯”。
这时有人朝这边走过来，是个黑色长头发的姑娘，远远的就看得出她很开心。
“李言。”
李言站起身挽过她的手，对沈清说道，“这是我女朋友，宋辞。”
沈清有些错愕——因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的女朋友并不是那个偶尔会跟他一起去书店喝咖啡的人。但她只是笑了笑，对宋辞说道，“你好，我是章珣女朋友，沈清。”
这便是沈清跟宋辞的第一次见面了。她们很平常地微笑，然后跟着各自男朋友离开。
然而沈清并不知道命运早已铺开天罗地网，只等各色人等自投罗网，各就各位，匆匆忙忙。
第三节
沈清打工的书店就在学校南门附近，老板季凡是个能干的女人，光是书店就在煜城开了好几家。她不常到店里来，这家分店平日里主要就由冉叔负责。沈清在这里工作了快一个学期，冉叔很照顾她，沈清心里一直记着这份恩情。当初也是冉叔答应留下她的，开的工资也不算少，关键是沈清干完活以后可以在这里看书。书店里面有专门喝咖啡的地方，咖啡香很好闻，沈清实在是喜欢这里。她觉得这里不仅仅是打工的地方，也是她疲倦后的栖身之地。
这周六沈清来得很早，两个小时干完手上的活便坐在煮咖啡的地方看书。冉叔曾经让她坐到桌子上去，但她说她就是喜欢闻咖啡香，所以她总是缩在一旁抱着书看。她从来不看教材，从来不在这里温书，这是她少有的宁静之地，她不愿想起那些轻微但却往往表现得十分沉重的东西。
李言和她又来了，牵着手。那个她不是那天在食堂看到的长发姑娘。这个她身形很高挑，长靴配着短款上衣外套很好看。沈清记不住脸，她记人通常是靠衣服和感觉，好像连章珣也是如此。他们一如既往地没有看到她，她也低头继续看书。
今天她看的是毛姆，毛姆是一个很讨喜的作家，至少很讨沈清的喜欢。毛姆书中“月亮与六便士”的问题其实关乎哲学，很多作家比如黑塞穷其一生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并用一生的经历对这个问题作出回答。然而沈清更喜欢手里这本《人性的枷锁》。她晓得那句“人生而自由”之后还有一句“却又无往而不在枷锁之中”，人性的自由与枷锁也许也是她要用一生来回答的问题。
快到十点的时候，店里来了一个穿着黄色长款羽绒服的姑娘。她说不上漂亮，但你会觉得她很好看。沈清觉得漂亮和好看不能一概而论，有的女生很漂亮很夺目，但好看是一种由视觉延伸到感觉的综合感，是一种让人很舒服的感觉。沈清看着她就觉得书店的咖啡香多了一丝清甜。沈清看着她往李言那桌走去，然后坐在长靴女生的旁边。
“姐。”
长靴女生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看着李言说道，“这是翁景，我三叔的孩子。”然后又对着黄色羽绒服女生说道，“这是李言。”
叫翁景的姑娘笑起来很爽朗，就是那种很明亮的感觉。
“姐夫好。”
李言听到这句话略微有些尴尬，长靴女生看出他脸上的不自在，赶紧斥责翁景别乱喊。
“姐。”翁景有些撒娇的声音听起来软软糯糯的，“不是你说的，今天让我来见见我姐夫的吗？”翁景笑着看了看李言，“跟姐姐很配嘛。”
“翁昭，你妹妹比你还能说。”李言笑着说。
翁昭？翁景？沈清听到了她们的名字，大概弄明白了这三人的人物关系，除了那个叫翁昭的女生和李言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沈清向来不爱多管闲事，但这次她却难免多看了几眼，那个叫翁景的女生当真是吸引人。
在沈清低着头发呆的时候，翁景走过来问有没有茶。
冉叔正好去了洗手间，沈清只好站起来回答有。
“我想喝一杯热茶。”
“好。”
其实店里只剩下沈清自己带过来的茶叶，但她没有拒绝翁景。
云南普洱和茉莉做成的茶坨中间被沈清扣出了一个凼，她挑了最简单的杯子泡这杯茶，然后端着它走过去，尽管她非常想置身事外，但是总会有那么一个契机迫不及待地将她拉入其中。
“谢谢。好香，这是什么茶？”翁景抬头笑着问。
就在这一刻，或者在此之前，李言显然已经认出了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虽然沈清已经见过他无数次。
李言不敢确定她都听到了什么，但他想了想还是选择打个招呼。李言想解释点什么，但沈清笑了笑，留下一句“普洱加茉莉”便转身离开。
翁昭顺着李言的目光看过去，有些意味深长。她突然觉得心里有股无名的火，但她压了下来。
翁昭身子往后躺，拿着手机玩，很平常地问了一句。
“李言，你认识她？”
李言正在搅拌咖啡，停下来抬头看她。
“嗯，章珣女朋友。”
“在这打工啊？怎么以前没见到过？”翁昭挑眉，有些戏谑，其实她知道李言心里跟她一样有些心虚。
“不知道啊，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她。”李言心想，下次应该不会再来这里了。
翁景握着杯身不说话。
“她见过宋辞。”
“哦？”翁昭挑了挑眉，“意思是说她知道点什么了？那她知道我跟你吗？”
“这我不清楚。”李言确实不知道他们来这么这么多次，沈清到底都看到过些什么。
翁景好像听出了点什么，她起身说道，“姐，李言哥，我去我表舅那儿吃饭了啊。”
“这么早？”
“嗯，两个小朋友要早点吃了午饭出去玩。”
翁昭也不留她，让她先走。
翁景跑到沈清面前脆生生地说了一句，“谢谢你的热茶，我暖和许多。”
沈清摇头笑着，“不用。慢走。”
翁昭抬眼望着翁景站立的方向，她料不清那个人在煮咖啡的地方看到过他们多少次。每次都是一个叫冉叔的人亲自煮了咖啡端过来，她不知道这店里还有这样一号人。
“你怕了？”
“没。”李言低头闷声闷气地说。
“你想好了吗，什么时候跟她说清楚。”
“翁昭，你是知道的，我跟她……”
翁昭不耐烦地打断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青梅竹马，从来就没有这么有缘分过，跟一个人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同学。”翁昭勾起嘴角笑着问，“不过你们的爱情就等同于缘分？除了缘分，你们的爱情还剩什么？”
“毕竟这么多年了，我跟她在一起也快两年了，你现在让我分……”
“你要知道我跟你也快半年了！那我算什么东西？□□还是贱人？还是小三？”翁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是凄凉的，但又带着破罐破摔的决绝。
“翁昭！有什么话能不能出去说。”李言望了望沈清的方向。
“出去说？我有什么好怕的？”翁昭边说边拿起椅子上的包，踩着靴子往外走。
整个书店的人都在看他们。然而沈清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
第四节
下午沈清收拾完以后，窝在咖啡室困了一刻钟的午觉。冉叔走过来叫她，说有人找。沈清答好，然后走过去。
是章珣。
其实大多数人刚刚睡醒都会有起床气，有起床气的人是任性的，但也是幸运的，因为有人包容才会任性。沈清也有起床气，但是这么多年她早已学会如何控制。可是刚刚睡醒还是会有些迷糊。
可是在看到章珣的那一刻她觉得整个人都醒了过来，想要认真地看清他，记住他。
章珣告诉过她，他妈妈给他算命说他脸上必须破相才能躲过一劫，所以他打了两个耳洞……而且还戴着耳钉，是最简单的款式，但是依然很显眼。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高挑男生，有这样一点亮色，会显得格外的明亮，他把那种戴耳钉的痞气控制得很好，看过去只会觉得精神。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沈清其实是想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第一次遇到一个人从来不看手机的。”
“啊？”沈清转身准备去包里翻手机，章珣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说道，“发消息你不回，所以我只好来找你咯。”
沈清一被拉住，便觉得整个身子都软了，整个人都化成了水。
“你吃饭了吗？”沈清问。
“早吃了，跟队里的人一起吃的。昨儿晚上熬了通宵，就在2026睡了，今天起来直接就去吃饭了。”
“你熬通宵了？”沈清让章珣坐下，难怪看起来有些疲倦。
章珣环顾四周，问道，“可不可以抽烟？”
沈清有些为难，她看了看冉叔，示意她要出去一下，然后牵着章珣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章珣便将她搂在怀里，头放在她的肩上。
沈清心想还好自己今天穿得多啊，要不然心都快跳出来了。
“想我没？”章珣把头往她脖颈间蹭了蹭，那里有很干净的温热。
沈清呆住。
“没……”
“没？”章珣无声地笑了笑，他现在只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感觉到她胸前软软地抵着她，他现在的大脑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后面我要封训，你就看不到我了啊。”
“哦……”
章珣握住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看。
“你怎么不敢看我啊？”
沈清是真的害羞啊，她也不敢看他啊。
“那你什么时候封训完？”
“期末以后了吧。”
“那你期末考怎么办？”
“考试的时候就放出来呗。你什么时候回家啊？我们打完比赛你们早就考完了吧。”
“我得把锦江之星的那个家教做完才回去。”
“那是什么时候？”
“应该比你晚，而且书店这边也得看看。”
“好。”
章珣说了会儿话就走了，沈清回到店里，冉叔一脸坏笑地看着她。
“冉叔，你能别这样看着我吗？”
“你不跟我讲讲你的他？”
沈清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话。
“法学院，跟我一级的。叫章珣，文章的章，王字旁的珣。”
“你眼光不错啊，小伙子挺精神的。”
沈清心里想了想，那是当然。
“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他？在一起多久了？”
“我们认识也没多久，不过以前我就知道他。”沈清以前为了加满第二课堂的学分，加了编辑部，出新闻的时候看到过他，那时他带领法学院拿到政法杯篮球赛冠军，场下的人都在讨论他。沈清负责写稿，跟她一起搭档的女生负责采访，所以当时她只是记下了这个人的名字，但却没上去跟他说话。
沈清见这会儿店里人不多，便趴在桌子说问冉叔问题。
“冉叔，其实我觉得我配不上他。”
“你说说看。”冉叔很少见到沈清这样，在他的印象中，她总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话，很少像现在这样主动开口。
“我们没有什么共同的朋友圈，也没有在一起的基础。怎么说呢，你知道我的情况，他是个很敞亮的人，过着最正常的生活，可是我……”沈清顿了顿。
冉叔低着头继续煮咖啡。
“现在别想那么多，在一起就好好在一起。”
可是他们都知道，对沈清而言，实在很难做到不考虑太多，她在很久之前就失去了单纯天真的权利。她必须每一步都考虑清楚，走错一步，她便再也回不了头。
唯有在这个小小的书店，她能忘却烦恼，开心地捧一本书读。这般的闲适实在不可多得，而如今，这样惬意的宁静也被打破。
她习惯一个人上路，突然多出一个人，她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好走一步是一步。也许爱情里恰恰要的正是最少的机心呢。
可是宋辞恰恰错在她在爱情里最完整的信任和最少量的机心。
第五节
宋辞出现在书店里的时候，沈清便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了，很少用手机的她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宋辞清清淡淡地翻着书，好像她已经忘记了她在网路上看到了什么。
可是毕竟有些什么已经崩塌了。
宋辞看到沈清然后招呼她过来坐。
冉叔心想今天什么日子竟然看到沈清遇上了熟人，她在这里快一学期，除了几个室友来过一次，便再没见她跟谁多说过。
宋辞穿了一件粉色格子大衣，很干净。沈清问她要不要喝咖啡，她问可不可以喝茶。
这是今天第二个要喝茶的人。沈清用的还是上午给翁景泡茶的那个杯子。
“你一直在这里工作吗？”宋辞开门见山。
“嗯。”
“他们经常来？”
他们？沈清想了半刻，觉得没必要跟她装傻，但是也不知道该不该多说，于是只是应了句“嗯”。
宋辞失笑，“看来全世界都知道了，只有我最傻。”
沈清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她很少交朋友，更别说那种可以聊男友的闺蜜，她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就连自己的室友换了三个朋友哭了笑了无数次她也是过了很久才知道。
宋辞见沈清不说话，便接着说下去。
“我跟他在一起快两年了。我们当了十四年的同学，我以为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可是没想到到头来是这样的结果。”
“你别难过。”沈清憋出这样一句话。
“我不难过。我真的不难过，我只是，我只是不服气。”
沈清看着她边说边掉眼泪，抽出纸巾递给她。
我只是不服气，这句话是多么的熟悉。
“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是你来安慰我。这些话我都不知道对谁讲。两年了，我们都没做过。”说到这儿，宋辞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所以他选择了她。”
沈清似懂非懂地看着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还喜欢他吗？”沈清问。
宋辞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他从小到大成绩都很好，高考后他跟我一样报了X大，当时就有人开玩笑说他是为了我留在煜城的。后来上了大学，我们都分到了行政法，但他考进了法学实验班。他转走的那天跟我表白，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很多事情都是我们想不到的，只有当我们最后发现了，倒过头去才发现一开始就有了线索，只是我们都是到破案以后才惊觉原来早就有了提示。只是我们都太傻。
“翁昭也是法实的，他们大一就一起做课题，暑假都到广州去实习。我真的没多想，我很信任他，就连后面有人提醒我，我也没有多想。”
沈清心里觉得很难过，她很想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可是现在看来听她说话就是最好的做法。
“李言是个好人，翁昭也没错，是我错了。”
沈清伸手试了试茶杯温度，“我重新给你泡过吧。”
“不用了，谢谢你。”宋辞抬起头看着她笑，一笑，眼泪就掉出来了。
这大概是宋辞19年来最丢脸的一刻。她在李言面前都没这样，她一直笑着，连他所谓的解释都没听，留下一句“不必了，我先走了”便转了身。也许是这书店有一种特殊的味道，让人安心，眼泪也像找到了家。
“其实你们都没有错。已经如此了，就别再说对错了。”沈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