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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国历七十五年七月,景帝允准了由三皇子景无墨的更改律法条文的上书,使得谦王获罪被流放至边疆,王府一切财产充归国库。这一事件让景国旧族人人自危,不少人生怕景帝翻开旧账来清算一番。而在贫民百姓之间,此次律法让人们无不拍手称快。
有些守旧的大臣和王族对于此次律法的更改十分表现的十分激进,在朝堂之上和支持此次变革的另一方大吵大闹,甚至两方面的人互相亲切的问候了对方的全家,并以十分不友好的语气表示要派一些具有威胁性的人去对方家中进行友好访问。
刚散了朝,殷通政回到府上眯眼在书房中休憩,脑子里还是朝堂之上乱糟糟的场面。新的律法虽然在表面上说是三皇子提出,但是究其根本还是为当今景帝除去了一个压在心头多年的大患。经此一事想必三皇子在景帝心中的分量又会重上半分,储君之争只怕会愈演愈烈了。
“相爷,宫里来人了。”管家进来轻声说道。
殷通政睁开双眼,看到管家身后还有一人,五十余岁,面色白净无须,正是景帝身边极近的侍从赵公公。
赵公公向着殷通政施了一礼,说道:“右相大人,皇上请您去喝喝茶,相府后门外已经备好了软轿。”
殷通政与赵公公客气一番,便随着他出了相府。软轿停在距离相府后门有一个街口的距离,只有两个轿夫抬着。软轿花色也是低调毫不显眼,像是普通的富贵人家所用。
上了软轿,殷通政思来想去这皇上突然找自己去宫里,绝非是喝茶那么简单。单凭下朝之后才差人来叫,还有这软轿停在毫不显眼的地方,分明是想要掩人耳目。想来他最近也未曾有什么地方得罪了皇上,应该不至于将自己偷偷绑了去下毒毒死,殷通政轻笑一声倒也没什么担心。
软轿走的极稳,一路上未感到丝毫颠簸。入宫路上有岗哨盘问,也是赵公公一路轻而易举的解决了,看来这赵公公能成为景帝身前的红人,并非是运气使然。
不知不觉软轿停下,赵公公轻轻掀开轿帘说道:“右相大人,到了,皇上在御书房里面等您。”
殷通政揉了揉有些困倦的双眼,离开坐的很舒适的软轿,走进了御书房。
景帝拿着一支毛笔在纸上涂涂画画,见殷通政进来,直接摆了摆手说道:“免礼,你先坐,等朕把这幅画画完。”
殷通政左右瞧瞧,书房内除了景帝身后的椅子,只有一张小圆凳,于是殷通政便自己动手搬过来小圆凳坐下。
过了约有一炷香功夫,景帝的画作像是画好了,搁下笔,坐在了椅子上,说道:“你猜猜看朕今天叫你来有什么事?”
人人都说帝王心,海底针,殷通政听了这话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就算我知道是什么事,说出来了你的成就感从何而来?怪不得从古至今装糊涂都是为人臣的基本修养。
虽然心中殷通政已经腹诽了一万遍景帝,但是脸上仍是一脸恭顺的说道:“请陛下明示。”
“律法更改,朕虽有私心,但究其根本还是为了景国的长治久安。只是这一更改,怕是有些人会认为朕偏心于老三了。”
听完这句话,殷通政心里又是一阵腹诽。这话应该是反过来说的,虽是为了景国的长治久安,但究其根本还是为了私心吧……
“陛下这是说哪里话,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是难得一见的帝王之才,陛下偏心于谁,都是国之幸事。”
景帝笑了笑,看向殷通政,眼神中带了几分戏谑:“什么时候你也会和稀泥这一套本事了?当初朕和谦王争这储位之时,你可不是现如今这样。”
殷通政正色道:“陛下也知是当年,如今三十余年过去,人怎么又能不会变。”
“三十年过去,朕也应为自己的身后之事考虑。朕之前从未刻意偏向于老大和老三之间的哪一个,就是怕他们两个若真是定下来是谁,就再也没有往前走的动力。如今朝堂内外议论纷纷,朕有些不安,是否这样的做法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陛下心中早有想法,为了一些人的胡乱猜疑而打乱想法,不必要。”
景帝轻叹了口气,将头顶镶珠嵌玉的冠帽向上扶了扶,发间银丝更加显眼。
“老大和老三也是着急了,只是朕如今还是没有选好,只能继续看着他们的言行举动啊。”
看着景帝满头银发,殷通政也有些伤感起来。一晃三十年过去,景帝垂垂老矣,身为帝王立个储君总要瞻前顾后,如今他叫自己前来,也是想探探自己的口风,看看是否自己已经要选择站一边了吧。想到这里,殷通政说道:“陛下多虑,陛下此时春秋正盛,谈及此事未免言之过早。虽朝堂内外议论纷纷,但臣仍然与陛下的想法一致。二位皇子仍须磨练。”
“与朕想法一致……好……”听了殷通政的话,景帝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指着桌上墨迹已干的画作说道:“既然你说此事尚且言之过早,不如来欣赏一下朕的最新画作?”
“陛下丹青技艺超群,臣于丹青一窍不通不敢妄论……”
尚书府。
看着来找自己的景无赦,结合最近西凉城内的大事,白城岳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景无赦的心情一定是极差的。
虽然并没有表现的很明显,白城岳还是感觉到了景无赦的呼吸比平时急促,目光中也带着一些锐利的东西。
“大殿下这是……”白城岳还是先开了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
景无赦伸手摘下一枚竹叶,在手中捏碎,而后说道:“新法之事,白兄怎么看?”
“新法赶上了一个好的时机,正巧谦王行为不端,三殿下得以说服陛下顺利推行新法。若是换了其他时机,怕是无法得到陛下的支持,无人力排众议,新法只能沦于夭折的下场。”白城岳答道,顿了顿又说:“殿下这等事何必问我一个没有封官加爵的人。”
像是嘲笑一般,景无赦勾了勾嘴角缓缓说道:“还能问谁?左相?这老匹夫除了借着母后上位一路爬到左相的位置这事做得漂亮,还有哪一件事做的漂亮?”
见白城岳未答,景无赦又接着说:“白兄知道本王问的不单单是新法,而是三弟那边。”
“殿下是说三殿下是不是依靠着新法带来的契机,让陛下心中那杆天平向着他那边倾斜了?”
“是。”景无赦简短的答道:“依你看现在是怎样的状况?”
“如果真的是要我看,我觉得殿下此时可以先回去好好睡觉好好吃饭,不用为此事烦心。这新法虽然很合陛下的心意,为陛下名正言顺的除去了多年以来的眼中钉,但也只是新法很合心意,并不是三殿下合心意。这么多年来殿下和三殿下一直保持着平衡,这个平衡不可能一朝间就打破,现在陛下虽然已上年纪,但身体正是健壮,短时间内不会做决定。”
景无赦边听边轻轻点头,说道:“虽然并不会立刻决定储君之位,只是近来本王觉得三弟那边好像已经是有了动作。”
“哦?”白城岳笑道:“什么动作让殿下这么在意?说来听听。”
景无赦沉吟了片刻,还是说道:“本王在城内有一处产业,是个铁匠铺。明面上是平常的农具武器出售,暗地里是为本王所掌控的护城近卫队铸造兵器……”
听到这里,白城岳突然打断道:“大殿下可知道告诉我这些,会有什么可能的后果吗?”
“本王不信相交十年有余,白兄会突然倒戈,把我卖掉。”景无赦盯着白城岳的眼睛说道:“近卫队近年来兵器得不到更替,只因边境战事吃紧,本王只想铸造了自行更换。只是为近卫队私铸兵器,尤其是制式兵器,是为景国律法不容的,哪怕是本王身为皇子,也是一样。本来近些年一直平安无事,只是不知道手下人哪里出了疏漏,有人在暗中查给这铁匠铺提供矿石的矿主。幸而矿主并不知道这大量矿石是要作何用处,只是这铁匠铺里全是铸造兵器的铁匠和知晓兵器流向的人,现今不知要怎么做才好了。”
听了景无赦的话,白城岳的眉头越皱越深,往日带笑的脸上多了严肃。沉吟片刻,说道:“无论是谁派人去查这铁矿矿主,都是一个大麻烦。趁对方尚未掌握实质性证据,大殿下还是尽早关掉铁匠铺,给知情之人一笔钱让他们全部离开景国,至少不能出现在西凉城多嘴多舌。或者……”
“全部灭口?”景无赦接了话,又问道:“能有办法保住这个铁匠铺么?”
“想要保住这铁匠铺的话有一定风险,如果殿下派人偷偷去下辖的各城购买铁制农具回来重新熔炼,然后将这熔炼好的铁铸成一些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的物品,这铁矿石的去向也就有了交待。此举会耗费一定量的金钱,但能保住铁匠铺,还能使一些无辜的人保住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