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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南渠市，产业银行古城支行。
翟倩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一个双一流大学毕业的大学生需要做这种事情。她手里攥着刚在超市买的两千元购物卡，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敲响了行长办公室的门。
“请进。”行长袁洁正在记录着支行这个月的数据，明天去市分行开会，被陆志国抽查答不上来就麻烦了。
翟倩低着头走了进来，自从她去年大学毕业还是第一次来到行长办公室，心中不免有些怯懦。
“袁行长您好，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下。”
袁洁抬头看了看翟倩，不知道这位新来的大学生想说什么，于是放下了手中的笔，缓声说道：“是小倩啊，坐吧。有什么事要说呢？”
翟倩突然有些后悔起来，心中不断怪罪自己的妈妈，逼自己来给行长送礼。但是一想到大学的那几个室友都已经在大城市取得了成绩，自己却还只是个柜员时，又不免感到屈辱。
“袁行长，我加入产业银行快一年了。柜面业务学习的也差不多了，大家都说我的业务速度是最快的，而且服务也到位，客户们都是有口皆碑。我……我想向您申请换一个岗位锻炼一下。”
虽然都说岗位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鄙视链却是根植于人们内心中无法消除的。不论哪个银行，虽然不以当柜员为耻，但也不会挺着胸脯感到骄傲。
身为名牌大学毕业的翟倩，从第一天当柜员就有抵触情绪，只是碍于初来乍到，而且同期入职的同事是从柜员做起，她也就没有抱怨。但随着时间推移，有关系的青年员工在家人的安排下都提前转岗了，自己却依然做着柜员，心中的悲愤是日益加重。
袁洁笑了笑，她并没有立马回应翟倩的请求。对于一家支行来说，什么大学毕业的并不重要，家里是否有关系也只是上限。想步入领导层或许需要一定级别的人说话，但只是换个岗位却没那么难。
而袁洁之所以一直没有重用翟倩，主要还是因为她本人的问题。翟倩虽然是个高材生，但并不适合在银行工作。确实如她自己所说，她学习业务的速度很快，服务也很热情，可是这些对一家银行来说只是形象工程。不论是银行还是其他企业，核心工作还是要盈利。可这正是翟倩的短板。似乎营销对她来说是一种耻辱，连张嘴建议客户将活期的钱转存为定期存款都做不到，更不要说推销其他金融产品了。
翟倩此时才发现手心全是汗，她悄悄抬起头来，却看到袁洁正陷入了思考。于是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突然站了起来，走到袁洁办公桌前，将那张超市购物卡放在了上面，然后深深的鞠了个躬就跑了出去。
“呵，”袁洁不禁被翟倩的表现逗乐了，扫了眼桌子上面的购物卡，“这也算是种突破吧，能把这孩子逼到这个份上也不容易。”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敲了敲开着的门，刚才翟倩跑出去连门都没有关上。袁洁来不及收起购物卡，只好随手拿了本书将其盖住。
“姐，发什么呆呢？”来的人叫贾四德，是中心支行下辖的广场分理处的主任，也是她的表弟，“刚才我可看见一个女孩跑出去了，你又批评人了？”
袁洁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说道：“又跑过来干嘛？想挖存款啊，我这个月还没完成呢，滚一边去。”
袁洁的父亲是贾四德的舅舅，正所谓姑舅亲辈辈亲，他们年龄相仿，又是从小玩到大，所以袁洁对他也就没必要客气了。而且贾四德不学无术，在产业银行混了半辈子，才熬到分理处主任，也让她头疼不已。甚至每次存款任务没有完成，也是过来找她周转。
贾四德似乎早已习惯了袁洁的态度，也不恼怒，慢条斯理的说道：“哎呀，要是舅舅还活着在，你也不会这样对我。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没有出息，一来这就是要存款的吗？”
“别来这套，不来存款你会上我们支行来？上次就跟你说了，以后任务完不成找你们行长去，中心支行差你这点业绩吗？”袁洁说着用书压着，把购物卡拉了过来，偷瞄了一眼后点了点头，看来对面值还算满意。
贾四德撇撇嘴，知道自己这个姐姐不爱开玩笑，索性说起正事来：“这次不找你借存款了，想借个人。”
“借人？你们那人员不够了，也是由中心支行安排，哪轮得到你去借，”袁洁不明白贾四德的意思，“总不是要借个客户吧，那不还是娃想挖我们存款。”
贾四德叹了口气，走到袁洁身旁，附耳说道：“陆志国说要拿我们支行做试点，提我们做二级支行。你也知道我这都是些老弱病残，想搞个年轻人去当大堂经理，到时候排场也好看些嘛。”
“扁平化管理？”袁洁皱着眉头盯着贾四德，“之前工业区支行的城南分理处升级为二级支行，我就感到不对劲，没想到现在省分行的步伐越来越快了。”
扁平化管理变相的看多少有些削番的意思在里面，在壮大市分行权力的同时，也削弱了各一级支行的权力。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由于辖区内分理处布局太密，当二级支行做大做强之后，势必会对一级支行的各项业务形成压力。
“哼，王必胜那家伙说中心支行没人愿意到我那去，让我自己想办法，”贾四德恶狠狠地说，“不就是当年他老爹跟舅舅抢市分行的副行长没抢过嘛，至于记恨到我们这一辈身上。”
王必胜是中心支行的行长，为人颇为正直。袁洁知道是贾四德想搞事情，不由得瞪了一眼，连忙训斥道：“瞎说什么，人家王必胜是那样的人嘛，还不是你自己不努力。加入产业银行十几年了，有一点成绩没有？天天就知道把我爸挂嘴上，真不知道他是你爸还是我爸。”
“本来就是，我们分理处好不容易要提为二级支行，他一点恭喜我的意思都没有。要存款不给就算了，要个人也不给。我倒是想做出点成绩，你看我们分理处有个能用的人没有？不是快退休的，就是泡病号的。他倒好，全把人才留在自己支行。就那个景开春，连续三年评为优秀理财经理，让他借给我们用几天都不愿意。”
袁洁叹了口气，低头看到了刚丢进抽屉里的购物卡，心想这或许是天意吧，于是说道：“给你个人没问题，王必胜那边不会说什么吧。万一他半路截留下来，我岂不是白做了这个人情。”
“嘿嘿，我就知道二姐最好，”贾四德笑着给袁洁杯子里加了点水，“我跟他说好了，自己出面要的人直接分到我们分理处，不然我直接去陆志国面前告他。”
袁洁点了点头，她相信自己的弟弟做得出来这种事情，于是说道：“刚才跑出去那个小姑娘看到没？来我这快一年了，现在说不想当柜员了，刚好你领走，不过说好了要让人家当大堂经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