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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房内。
顾靖遥看着穿上一声喜红色衣服的洛飞羽,无奈道:“不是说来吃东西么,怎么就搞这一出。”
“你傻,”洛飞羽斥道:“一百两银子,我们今晚无论如何海吃海喝也吃不到一百两银子!何况……”
顾靖遥捂住了下脸:“得了得了。”当他看到洛飞羽背后那剑袋时,疑问道:“你在这大喜之日,也要带剑吗?”
洛飞羽道:“当然。师父嘱咐过我,剑要不离身的。何况是……我这把剑。”
顾靖遥“哦”了一声,也就不再计较,随地找个地儿坐了下,等待新郎的到来。
洛飞羽无聊地玩弄桌上的烛芯,突然间就心中一颤,讶然道:“这个蜡烛,怎么……”
昏昏欲睡的顾靖遥被洛飞羽吓了一跳,口中骂咧了几句,看向了洛飞羽那边,却也是愣住。
那红烛的上边部分已经融去,火焰还在跃动着,却露出了藏在红烛在里边的白蜡。
房内有八十一根蜡烛,都是外面裹着红蜡,在红蜡里边包着白蜡。若不仔细,粗略看过去恐怕是难以分辨出来的。
洛飞羽眼神一凝,沉重道:“丧事白,喜事红。可这红烛里边包着白蜡,这又是为何?这新郎新娘家连这点都意识不到吗?还是说被烛匠掺了进去。”
顾靖遥摇了摇头:“这不可能不懂,被烛匠掺杂进去了也不可能。此地经历过战乱,有很长段时间未生喜事,红烛一度滞销。而丧事倒是频繁的很,白烛理应比红烛要贵才是。”
“这种外红里白的蜡烛,我还是闻所未闻。”
“我也未曾见过。”
洛飞羽看了看窗外的夕阳,烟雨时节,夕阳往往坠得很早。现在,已经没入了半山腰。
“离辰时还有些时候,先出去逛逛吧。”洛飞羽道。
二人下了楼,却瞧见门口一群人在交接物品,都是一些吃食以及婚事必备物品。
洛飞羽经过了边上时,发现了几个毫不起眼的箱子在那群人手中依次传递着。最终,他的目光在最外边那个拉着马车的中年男子身上停留。
当看到中年男子系着的围裙上沾染了凝固的蜡痕后,洛飞羽紧绷着的心中顿时有些豁然,走上去朝那中年男子打招呼:“师傅好。”
中年男子用围裙擦了擦手,乐呵呵地道:“小兄弟要蜡么?”
“嗯……嗯?蜡?”洛飞羽反应过来:“师傅,你不是定制蜡烛的吗?”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俺并不会做蜡烛,只是供蜡的。今晚这是小城最近几年来第一起喜事,他们要做蜡烛,蜡都是找俺定的。”
顾靖遥在马车后边揭开箱看了一眼后,对着洛飞羽摇了摇头。洛飞羽见状,也不好再问些什么,笑着跟中年男子告了别。
“看来,做蜡烛的另有其人。”顾靖遥道。
“白生丧,丧招阴,而红蜡烛里边裹着白蜡,却不知道是会招些什么。做这样的蜡烛,也不知道是他们家里的习俗,还是另有目的。”洛飞羽叹了口气:“新郎新娘他们……”
说到新娘时,他脑海中却不知觉浮现起早上初遇见新娘时。她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大,也应是第一次成婚,却没有一丝丝羞涩感,反而平静得有些过于反常。
参加婚礼的人多如潮,毕竟是近十年来仅有的一况喜事,给丧事频发的小城难得带来了一份祥和,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
忽然间,洛飞羽不知为何浑身上下覆满了凝冰,透彻心扉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过,随后再难平复。他抬起了目光,四处寻找着什么。
人群中走过了一位女子,面靥桃花,轻衣缈缈,眉目间藏着皎皎月明,怀抱纸伞如过境江南雨。看似只是一位寻常不过的女子。可洛飞羽却感受到了她身上的凛凛肃杀之意,宛如刀剑即将逼近喉咙的危机在他心中不断起伏着。
洛飞羽看向了顾靖遥,发现他并未有何异常。就醒了醒神,心境清明了起来。
“或许是方才多想了。”洛飞羽安慰自己道。
本还想再打探下这个奇异的蜡烛,却远远听见锣声,唢呐声传来。是新郎官到了。
妇人从里边踩着小碎步慌张出门,见二人都在门口,既责怪又欣喜道:“你们二人可真让我好找!正好阿青来了,你们现在就可以上前相迎了。”
洛飞羽与顾靖遥向前一步,默默注视着那花轿越来越近,终在他们面前停留。
洛飞羽上前将帘子拨开,下来了一位青年。虽说称不上俊美,但也算皎好。既富有,又容貌出众,若处在一些富家有教养的千金群中,恐怕也是必争的对象。怎会如此随意,迎娶一个相貌平平,还是贫寒人家的女子。
不过也终是他自己的选择,洛飞羽也不再多想,迎了新郎下来后,二人也就随着新郎上楼去了。
新郎房门边。
“刚刚叫我别多虑,怎么现在你倒也开始多虑起来了。”顾靖遥看着满脸凝重的洛飞羽,打趣道。
洛飞羽迟疑了片刻,道:“我方才好像看到了一位剑客。”
顾靖遥道:“不就是一个剑客么?今晚来参加婚宴的江湖人士甚多,有一名剑客应该不奇怪吧。”
洛飞羽走到了围栏边,俯视下边寻找那个女子的身影,却一无获。
“也许真的是我多虑了。”洛飞羽闭了闭眼,回到了顾靖遥的边上发愣。
这时,新郎忽然就从里边探出了头,打量了一下二人,道:“可别都在这傻着,时候还早,进屋来喝几杯。”
二人愣了片刻,钻进了屋内,发现所有蜡烛还在摇曳着,相对于之前,这些蜡烛融去了许多,却也没有很明显露出里边的白蜡。
与他们先前呆在这不同的是,桌上多了几坛酒,正是“杏微”。
新郎官招呼他们坐下来,道:“素未谋面,今夜有劳了。”
洛飞羽笑道:“不敢不敢。”
他心中一直却在纠结着,可当前毕竟也是喜事,良宵好景,不应当追究这有些阴邪的东西。若是招惹到了新郎等,败坏了兴致,那恐怕会成为“罪人”。
“别想了。”洛飞羽心中默念,接过新郎递过来的一杯酒,啜饮了一杯。却感到一阵腥甜花香弥漫在腔内,不由皱眉:“这心心念念的‘杏微’没有想象那么好喝啊。”
顾靖遥接过了一杯,也是喝了一口就停了下来,却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喝了。新郎见此,以为二人不胜酒力也不再强求,自顾慢慢喝着。
洛飞羽却想借着新郎酒劲,想要向新郎问些什么,却被顾靖遥扯了衣。
顾靖遥朝新郎道:“在下不胜酒力,头有些昏涨,出去走动片刻。”说完,就示意洛飞羽朝外走。
新郎官点点头,仰头饮净一杯,喃喃道:“这‘杏微’先前从未听说,却想不到却如此好喝。”
待顾靖遥关上了门,洛飞羽就略有不满:“你来外头作什么。”
顾靖遥将洛飞羽拉到了一边,左右顾盼了眼后,悄悄地与洛飞羽说道:“方才我们喝的‘杏微’,有些古怪。”
洛飞羽点头道:“确实是,太腥了。那小二净跟我吹牛……”
“不是。”顾靖遥微眯了眼:“这个‘杏微’,与我中午喝的那个不一样,像是被加了什么东西。”
“什么?!”洛飞羽心中一颤,略微有些乏倦了。这一事消弭作古,一事又再度浮出水面,堵塞住心头的感觉,确却是不好受。但他隐隐觉得,这一连串的事也不是偶然,各事之间必然有自己的联系。
“会是什么东西。”洛飞羽道。
顾靖遥沉思片刻,道:“恐怕是某种血。”
洛飞羽听言,咂巴了几口嘴,那股腥气又飘起,他不由得毛骨悚然。
红白烛,掺血酒,同时事发,并且是在这大喜夜晚。
婚宴之夜,红烛代表喜庆,酒代表了长久,无一不表现出来对婚姻的美好祝愿。那么这本质上的差别会带来些什么?
洛飞羽想到了什么,迟疑道:“丧事中,血液招魂,白烛镇魂。始作俑者的目的,是不是就是想招什么魂魄?”说完,洛飞羽飘忽地朝顾靖遥的怀中看了一眼。
顾靖遥道:“红烛在新春时具有驱邪之效,酒亦然如此。若是按里边这样布置,应当彼此抵消,毫无功效才对。”
里边传来汩汩的酒流入碗的声音,看来新郎一刻也未停酒。顾靖遥见洛飞羽的目光,意识到了,探手捂怀,道:“恐怕是我这聚阴铃起了作用,令邪物压制住了正物。”
洛飞羽道:“那先把这个放回客栈去吧”
顾靖遥摇头道:“不行,聚阴铃若是离了人体,便无人体阳气来维持铃中阴阳,那么阴气就会聚集,进而找来魂魄,这个法宝实在是阴邪异常。而城内也没我所熟识信任的人……”
洛飞羽叹了口气,打量几下四周,无奈道:“那我们先离新郎房内远点吧,看其他地方也没有什么较阴邪的布置,唯独就新郎房内最阴邪了……当下,我们要找到布置新郎官房的人。”
这时,从里边传来新郎的声音。因为极其细小,听得有些不太清。
“新郎在和谁说话,喝多了吗?”洛飞羽道。
顾靖遥看了眼门,道:“或许喝多了在说胡话吧……别管了,正事要紧。”
二人下了楼。
可在楼下行了一段时间,也寻不见新郎母亲的身影,酒楼内的人也不知在何处忙活。二人当下无事,晃悠悠地就荡到了酒柜旁。洛飞羽也没有见到先前的那位少女。
“春风、寻秋、桂枝……”洛飞羽念着排列在酒柜上的酒名,忽地目光就在一坛酒上停下。
“杏微?”洛飞羽瞳孔一缩。对啊,这里就是酒楼,哪里还需要外边运酒来?而自己方才从客栈来到酒楼的路上,却是遇见了那个店小二带人运了酒过来。
他看了顾靖遥一眼,从顾靖遥眼中同样也有疑色。
“这婆婆……恐怕是有问题的。”
洛飞羽本想要说出那点小二有问题,顾靖遥却突然说出他的观点,便改了口道:“为何?”
“我今日凌晨从野鹤谷归来,本想着到城内客栈歇息。到门口时却发现有人打着灯,我起初以为是更夫,也就没在意。直到她主动叫住了我,我才知道她是一位老妇。”
“当时也怪,天色如此晚,与我并行的还有几个人。有几人是走在我前方,可她却略过了那群人,只扯住了我,这不是很可疑吗?”
洛飞羽沉吟片刻,也道出了先前遇到这婆媳时的细节。
洛飞羽恍然道:“对啊!那女子实在反常。”
“……恐怕,我们入套了。”顾靖遥冷道:“背后的那人,估计想假借我们完成什么事。现在,我们最好什么事也……”
就在此刻,从二层楼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击碎了原本的欢歌笑语。
洛飞羽与顾靖遥心底彻寒,飞快跑了上去。拨开驻足在新郎房前的人们,看到了新郎那七窍流血的面孔伏倒在了暗红色的酒面,森森可怖。
虽然他们已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但在此刻他们看到时,却是由心向外的发冷。
周围的烛却在顾靖遥踏入后瞬间熄灭。在漆黑之时,隐约从窗外听到窸窸窣窣的碎响,借着地上的月光,可以瞧见有一连串黑影在跃动。随后,在几乎同一时刻,房内八十一盏烛几乎同时燃起。明亮起来后,却发现,新郎的头部被蒙上了一块红布,这块红布与蒙在新娘头上的那块一致。
洛飞羽想要向顾靖遥问些什么,但顾靖遥却一字未说,身影宛如鬼魅一般,从窗户跳了出去。
“……”
洛飞羽愣愣看着顾靖遥的背影,察觉后边战战栗栗的人们,身形都紧紧缩着,目光却都还是远远望着这边,竟没有一人是与自己站在一块。
虽心中有着惶恐,但是这块布蒙在这究竟是为何,他终归要一探究竟。
洛飞羽蹑手蹑脚走近了,猛地一拉盖在头上的红布,却发现面朝自己的是头发。迟疑了片刻,心底不忍升起一股恶寒,赶忙将那布迅速蒙盖了上去。
刚刚他明确看到了新郎五官,而现在却只能看见头发,那说明……
说明新郎的头颅,在刚刚漆黑的一小段时间被活活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