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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个温暖的怀里醒来,那一瞬间万分迷茫。
迷茫过后,是一丝心慌,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心慌。我犹豫着,想着如何不易觉察的从他手臂下钻出来,还没等我想好,我身后的祸害动了一下。他醒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把手臂又收紧一点,然后把头埋在我颈后,叫了一声:“江蔷。”声音低低的,带着鼻音和晨起半睡半醒间的懒散。
那样蛊惑人心,我被一击而中。
突然之间心酸酸的,整个人好似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他又叫了一声:“江蔷。”这时声音已然清醒。
然后他忽然讽刺的低笑一声,再度叫道:“江蔷。”这第三个江蔷,两个字拖开来念,每一个字都咬得那么清晰,好像是先单个拎出来看清楚,然后再放在嘴里用力的咀嚼体味一样。
这样的叫法,突然叫得我心里发凉。
“五年了。”他说:“你看,我都差点把你忘了。”
“什么?”我茫然的问,他在说什么?
“不要再在装了,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救我?”他紧贴在我身后,双手无意识的在我身上抚摸,力道渐渐加重:“你父亲等于是我杀死的,你做鸡是我逼的,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啊?!”我诧异出声。
“很奇怪吗?奇怪我居然记起来了?你就这么肯定我忘了,这样大摇大摆的带着真实身份来到我身边?”
他的手慢慢移至我的脖颈,我觉得喉头一紧,说不出话来。
“虽然我早已记不得你五年前的样子了,但是那天我想,江蔷,这么拗口的名字,我以前好像在哪儿听过。而你的样子,我也总觉得有点眼熟。”他笑着贴在我耳边说:“幸亏我手下还有人记得那件事,比如小谢。”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自从知道你就是五年前那个拒绝去‘舞榭歌台’坐台,在我脸上吐口水,被我发誓要让你最后只能在站在街上卖的女孩之后,我就一直在观察你。小蔷,我得说你的演技太好了。告诉我,”他的手略松了松:“为什么要救我,又为什么要呆在我身边?”
我喘着气想了半天:“记忆吧,记忆欺骗了我。我恨你,在记忆里将你魔化,我所记得的你完全是另一个样子。在巷子里遇见你的时候,我不知道那就是你,如果知道的话……”
“会怎样?”他的声音冰冷:“会告诉他们我躲在泔水桶里?”
“不,我会亲手将你溺死在泔水桶里一丝一毫都不手软。”
他笑了,好像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呼吸就喷在我耳边:“那后来呢,后来你知道了。你有这么好的机会杀死自己的仇人,却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亲手救了他。不必说你十分懊恼吧,所以当我去接你的时候,你毫不犹豫的上了车,因为你的机会又来了。”
我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
那双手加大力道,而声音却温柔低回:“是不是?告诉我,是不是?”
我几乎窒息。
他松手,我呛咳半天,拼命大口大口喘气。
过很久我才说:“也许你不相信,不过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
他冷冷的回答我:“接你回来第三天我就知道你的身份了。这些天你要是有一丝想要伤害我的行为,你现在还能活着跟我说话?”
一阵沉默,我们彼此都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我试着想要起身,可他紧紧箍住我。“也许你是不想杀我,可是你恨我,我碰你都会让你呕吐,对不对?”
我不做回答。
他冷笑着扯掉我的睡衣,一边扯一边问我:“对不对?对不对?”
我一动不动,任他摆布。
他连姿势都没改,就那样在我身后,那么猛烈那么不管不顾,像是不止是在□□。
“你试试看。”他在我耳边喘息着说:“不管你这次吐血还是吐什么,我保证都会让你一滴不剩的自己吃回去。”
我的意识渐渐涣散,世界消逝,而我化作一盏灯。神经有如钨丝,一点一点的小火花沿着钨丝噼啪炸响,然后突然一瞬间,电流通过,整个世界被点亮。
他又抱着我躺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去洗澡。
我慢慢用冷气被将自己裹成一只茧。
你父亲等于是我杀死的,你做鸡是我逼的。
他从浴室出来,站在床边看了我一眼。
你就是五年前那个拒绝去‘舞榭歌台’做台,在我脸上吐口水,被我发誓要让你最后只能在站在街上卖的女孩。
他穿上衣服下了楼,然后大门重重被关上。
你有这么好的机会杀死自己的仇人,却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亲手救了他。
引擎发动,汽车绝尘而去。
你毫不犹豫的上车,因为机会来了。
我从茧中慢慢挣扎出来,找到睡衣穿上,扑进衣柜里,在角落蜷缩起来。
我一丝一毫都没有想过要杀你,你相信吗?
.
我不知道自己躲了多久,有手机在卧室床头响,愣了一会儿,我才想起那是我的手机。昨天在脂砚斋的时候我叫小妹帮我下个新鲜铃声。
我没去接,响了几次,也就安静了。
然后有人推门进来,转了一圈就出去了。
然后手机又响,一遍一遍又一遍。
直到手机没电。
这个世界终于清静了。
可是又有人推门进来。
一个声音说:“那是江蔷的手机吗?”栾少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回答他:“这么俗气的款式,肯定是她的啦。她根本就没带手机出去。”是百年不变的小谢。
“她没回家,我们跟白先生说一声吧。”栾少说着和小谢下了楼。
我又坐了一会儿,然后拉开衣柜门走出去,他们应该已经走了吧,我走到阳台上。
楼下突然传来栾少的声音,我愣了一下,连忙靠墙蹲下。
听见栾少说:“你少抽两根吧,明知道你外婆不喜欢。”
卧室阳台下面是一个小门廊,原来他们坐在那儿抽烟。
小谢理直气壮的说:“抽烟也是你教的。”
“我戒烟你怎么不跟我学。”
小谢大笑:“那是因为我没有戒烟的理由。”
“走吧。”栾少催促。
“你着什么急?我才懒得没头苍蝇一样到处去找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呢,”小谢不满:“我都不懂大哥为什么还非要找到她,那女人,她肯走不是正好,留着才是祸水。”
栾少的声音凝重起来:“浩子,你那天在医院说了一半又没说,你想说江蔷是什么人?”
等了一会儿,才听见小谢的声音:“五年前大哥筹备‘夜宴’,店面就选在那女人家开书店在的那条街上。半条街的人,都把铺位卖给大哥了,只有那女人的爸爸不肯。那老头儿说,这家书店是他父子两辈心血,他无论如何不会把它转给黑社会开赌场淫窝。”
赌场淫窝,形容的真贴切,夜宴虽然是全省最高级的私人会所,可本质上可不就是赌场淫窝。只不过他的客人,单只富都不一定够格,必须要贵。安江市民间传言,省纪检委要真有心抓腐败,都不用去别的地方。到夜宴会所把里面所有的官员抓起来,全部枪毙都不亏。
“所以大哥就设了一个局,叫一个江家的熟人介绍一笔貌似很好的生意给江老头,合同签了他才知道是陷阱,已经晚了。法院判决,封了她家书店抵给大哥还欠一笔巨款。那老头一时想不开,把自己吊在厕所里自杀了。他老婆看见尸体,听说当场就疯了。”
我慢慢坐到地上,浑身簌簌发抖。
“就这样?”栾少问。
“不止,”小谢回答说:“那时候那女人还在读书,就在安江的哪个大学里。大哥看她家一贫如洗,她妈妈又得了疯病,就问她要不要去舞榭歌台兼职赚学费医药费。你猜大小姐怎么着,她吐了大哥一脸口水,然后说:‘舞榭歌台这么好赚,你怎么不介绍你亲妈去卖?’”
“哎呦,糟。”栾少脱口而出。
“可不是。”小谢说:“本来大哥也没打算逼良为娼,不过看她长的还过得去,随口问一声。这大小姐张口就问候大哥死了的亲妈,真把大哥惹火了,发誓叫她只能落到去街上去卖。大哥发了话,江家一概亲朋好友哪里还有够胆帮忙的。她们家本来就什么都没了,她又非要做孝女帮疯妈治病。学是上不了了,想要打工,无论是文员、服务员、啤酒小姐,都被我们搅和的,每份工作都做不过半天。”
“她想跑到外省去,可是我叫人看住了她妈妈。最后她真的走投无路了,委委屈屈到一家夜总会上班,夜总会老板前脚说用她,后脚我就叫人把夜总会砸了。她根本没第二条路可走,大哥叫她去做鸡,她就只能去做鸡。后来我的人还足盯了她一年,我都忘了,有一天他们跟我提起来,我才叫人撤了。”
栾少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你和白先生,做得实在太过分了。”
小谢哈哈大笑:“栾俊杰,你别跟我说,难道梁老大是开善堂的?”
“她只是说错了一句话,而且在她说错那句话之前,你们先害得她家破人亡。”
“她得先有这个实力这个资格跟我们论对错才行。”小谢满不在乎的说:“你从来没帮梁老大做那些所谓伤天害理的事儿?只不过碰巧这次,你认识这个女人。”
栾少不说话了。
“所以我说,”小谢说:“这女人跟着大哥根本就没安好心。真走了倒好,我还怕她不肯呢。”
“她真要报仇,也不必等这么多天吧?”栾少说。
“X,女人心才海底针呢。谁知道她在想什么?你还指望她真的爱大哥不成。那是他们家钟点工吗,我们回去吧,”小谢说:“管她去死去活。”
我换下睡衣下楼,叶姐看见我,一脸惊讶。“江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小叶在到处找你,我给他个电话告诉他一声。”
“我饿了。”等她打完电话我说:“今天还没吃东西呢。”
“那怎么能行,现在都快该吃晚饭了。”叶姐去翻冰箱:“现做来不及了,昨晚我煮的干姜粥你没动过,我帮你热热吧。”
喝粥的时候,叶姐问我:“白先生今晚回来吃饭吗?”
“不回来。”我说。然后就好像跟我抬杠一样,响起开门的声音,祸害进来。
他看我一眼,神色不变,把外套脱掉走过来:“什么粥这么香,叶姐也帮我盛一碗。”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们对坐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