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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化好浓装,换上暴露的衣服,回到自己房间去找鞋子。

    祸害抬头看见我的时候,没能掩饰住能脸上的惊讶,一个结结实实吓到了的表情印在他脸上。这是这几天来我在这只冷面小强脸上看见最大的表情了,这之前他话都没两句,笑也只是略微牵牵嘴角充做数。

    我苦笑一下,从床底下翻出一双玫瑰红的绑带高跟凉鞋,穿上。

    祸害恢复他那张万年不变的肌肉麻痹脸,镇定的问我:“出去?”

    他当然知道我是做什么的,第一次撞见我我在干什么来的。

    我耸耸肩,不出去怎么办,总要过日子。

    我走到他身边习惯性的伸出手,可是又缩回来,不知怎么回事,穿成这样,让我不能像之前那样自如的伸手过去探他额头的温度。只好以问代替:“你没事了吧?”

    “我没事。”他说:“既然你今晚要出门,能不能顺便帮我一个小忙。”

    “嗯?”

    “你帮我带句话给栾俊杰。”

    “哪个栾俊杰?金都那个栾俊杰?”

    他奇怪的看着我:“不然你们老北市还有哪个栾俊杰?”

    我笑了:“你不是开玩笑吧?我怎么可能跟栾少说的上话?”

    “你能跟他手底下的人说上话不?只要叫他手下的人跟他说‘你欠小青的债到时间还了’,他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半信半疑。

    他看我的神色,笑了:“你相信我好了。”

    可是谁是小青,临走前我回头看了一眼,他正阖着眼睛养神,脸上平静无比。

    带话给栾少,这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是个小忙呀。

    站在门口我犹豫着问了一声:“很重要吗?要是办不成怎么办?”

    他眼皮都不抬的说:“办不成就办不成呗,没什么大事。”

    真够轻描淡写的,可是他是谁,他是梁老大把老北市翻个个儿要追杀的人,栾少是谁,栾少是梁老大最倚重的手下,不然梁老大也不会放心把金都这么大个场子交给他看了。他叫我去跟栾少讨债。

    小青又是谁?靠,那是不是还得有个白娘子?

    我这惹的是什么事儿呀。

    我只能去找阿龙:“我有事找栾少,你有办法吗?”

    阿龙问:“哪个栾少?金都那个栾少?”

    我倒:“老北市还有第二个栾少吗?”

    阿龙不认识似的打量我:“你能找栾少有什么事儿?”

    这是真的,我能找栾少有什么事儿。

    “你别管这个,你就说说有没有办法吧?”

    阿龙说:“小叶跟的就是栾少呀,”

    .

    小叶是阿龙的好朋友,跟我攀比生日的时候,只比我小不到一个月,因此开玩笑那样叫我莉莉姐,一直叫成习惯。

    这时他说:“小青?欠债?莉莉姐你不是开我玩笑吧?”

    我叹口气:“敢跟你开玩笑,我还敢跟栾少开玩笑?我没那么大的胆子。你带我去吧小叶,相信我,绝对没有问题。”

    小叶半信半疑的的带我走进金都的后门。

    金都名义上是一家□□,其实上是整个安江市最大的地下赌场。安江市另外一个老大白先生实力要比梁老大胜一筹,他手底下的两个场子尚没有金都这样的规模呢。不过白先生的赌场胜在档次高,这些都是阿龙平素和我说的。

    金都其实并不怎么金碧辉煌,入了夜,这个□□就是老北市噗噗跳动的心脏,是老北市最热闹喧哗也是最腐坏黑暗的地方,这里鱼龙混杂,黄赌毒俱全,只要你有钱,你能在这里尝到任何罪恶的滋味。

    后门连着的走廊有点阴暗压抑,喧闹的声浪隔着墙一波一波透过来。小叶带我拐了几个弯,最后停在一间办公室的门口。

    门口站着一个壮汉,看见小叶,点了个头表示招呼。小叶上去跟他说了两句话,壮汉示意我们等一下,自己进了办公室。没过多一会儿他出来,冲小叶点点头。小叶拉拉我的胳膊,我们一起走了进去。

    办公桌后坐着一个年青人,看见他的一瞬间,我只想到两个字——浪子。

    他留着板寸头,英俊的脸上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劲头,下巴上是青青的胡茬。古龙小说里的浪子要是穿越到这个时代,就应该是他现在这个样子。

    他抬头看看我们:“小叶,你朋友有什么话跟我说?”

    我把祸害教给我的魔法句子说一遍。

    他静静听完,然后微微皱起眉头,转向小叶说:“小叶你糊涂了,什么样的疯子也领进来,还不赶快叫人把她轰出去。”

    我一下子傻眼了,怎么回事,魔法无效?

    小叶变了脸色,连声说对不起,抓着我的手匆匆忙忙往外走。

    走出后门,阿龙迎上来:“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我这才能挣开小叶的手。

    小叶不高兴的说:“怎么这么快?你家莉莉安害我呢吧,去跟栾少说这么莫名其妙话。”

    我想起祸害那把握十足的表情。什么环节出错了?难道是不该由我带这个口信,我这幅街头打扮,叫栾少完全不相信我说的话?

    祸害还说栾少听了口信就知道该怎么办呢。

    他也确实知道怎么办,他直接轰我走。

    阿龙送我走了两条街,还是忍不住问我:“怎么回事呀莉莉安?”

    我苦笑一声:“你就当我今晚发疯吧。”

    阿龙不再说话,他是有这个好处,我不爱说的事儿,他就能忍住不刨根问底。

    他忙,在路口就和我分手了,我走出两步,他又叫我。我回头,看见他站在路灯下,整个人明明亮亮的,搔着头,不知道怎么样开口的跟我说:“才过了二十五岁,我老妈就天天电话催我回老家结婚。”

    我又不笨,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我没接他的话,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他。

    他看我一会儿,说:“那我先走了。”

    我往我的那条街上走时候,路上碰见薇薇安。

    薇薇安和大福旺的大厨姚胖子搂搂抱抱走过来。看见我,薇薇安和我打声招呼。

    姚胖子酒有点高了,拉着我的手直往我身上摸摸蹭蹭的,说:“莉莉安,怎么这么长时间没碰见你?”

    我也嗲着他撒娇:“就是呀,胖哥,你知道我在哪儿的,你都不来找我。”

    姚胖子呵呵的笑:“这不是,什么老话来着,相请不如偶遇嘛,今天正好碰着了,薇薇安,”他曳着醉眼去看薇薇安:“不如你们姐妹一起吧。”

    薇薇安缠住他另外半边:“我才不干呢,胖哥,我醋着呢,什么一起,今晚你是我一个人的。”

    姚胖子哈哈笑,舒服的无比受用,直说:“没关系没关系,今天胖哥高兴,你们姐妹一起,价钱由你们好了,胖哥也不跟你们讲了。”

    薇薇安见姚胖子以为我们在拿乔,冷下脸来松了手:“胖哥,大家在老北市都不是一年两年了。我们姐妹向来不做□□的,你也不是不知道。”

    我看姚胖子也不高兴了,拉下面孔像是要发脾气,可抬头看了薇薇安,一张胖脸又像猪油遇热化开,重新涎着脸笑着往薇薇安身边蹭。

    月亮下薇薇安一脸冷冷银辉,真是俏丽的似玫瑰花恰恰带刺。

    “开玩笑呢开玩笑呢薇薇安。”姚胖子重新搂住薇薇安:“谁能跟你比,当然是你一个就够了。”

    薇薇安自然也立即换上妩媚的笑脸,和我挥挥手,风情万种的跟姚胖子走了。

    .

    那晚我比薇薇安回来的略早,照例直接进洗手间洗澡,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看见祸害艰难的扶着墙挪过来。我立即过去扶住他,他低声一句谢谢。

    他谢我喂他鸡汤,谢我扶他上厕所,谢我半夜倒水给他喝。但是对最重要的那件事儿,倒只字不提。

    是的,他没谢我救了他性命。

    真的,我救了他的一条命呢,这样想的时候,心里有种很奇异的感觉,从此和另外一条性命建立了联系的那种奇怪的感觉。

    他并不问我和栾少会面的结果,是我等不得了,隔着厕所门向他汇报:“你猜怎么着?你那个栾俊杰听了我说的话,直接骂手下糊涂,让手下当我是神经病那样把我赶出去了。”

    没听见回音,又加一句:“小青好像也不太好使呀。”

    他在里面低低的说,我简直要耳朵贴在门板上才听见:“没什么,当初放债出去就有预料不是所有的债都能收回来。”

    就这样?去找栾少的时候我满心指望的,我以为栾少以前欠了他的,现在不管报恩还是还账,把他安全救出老北市,这事儿就算平安圆满大结局了呢。

    这算是什么事儿呀?这算是什么事儿呀?他以为他能一辈子住在我这儿吗?我能保证一辈子不让梁老大的手下发现吗?我能在风头渐消的时候把他偷运出去吗?这算是什么事儿呀。

    我以头戗门,门却正好在里面被拉开。祸害略显诧异的望着我,眼里是一个疑问句:“你想干什么?”

    我要疯了,我掉头就走。走一半又想起他来,灰溜溜的回来扶他回房间。

    他说:“我想洗个澡。”

    我脚步缓都没缓一下:“你想找死。”

    .

    薇薇安回来的时候我正在阳台上抽烟。

    说是阳台,并不是种满美丽花朵洒满银白月光的大露台。窄窄的小阳台是从厨房通出来的,堆满杂物,晒满衣服,被铁丝网框住像是个笼子,更别说对面楼近到伸手可以碰到彼此。

    好在这样的时分,也没谁会在对面楼的阳台上晃悠。

    薇薇安走上阳台,一句话不说,拿走我手上的烟,直接在栏杆上碾灭。

    “什么事儿?”她问我。

    “阿龙,”我说:“他有那个意思……”

    “什么新鲜事儿。”薇薇安嗤的一声:“老北市谁不知道似的。”

    “我是说,他有点想要我跟他回老家结婚的意思。”

    薇薇安长长哦了一声。

    我问她:“你怎么想?”

    她说:“难道不是应该问你自己怎么想。”

    “帮着拿拿主意也不肯。”

    薇薇安沉吟一下说:“一般我都是劝人从良的。不过阿龙要是宁愿这样当一辈子小混混,那也不必考虑了。要是他有回老家好好过日子的打算呢,那倒不失为晓美或者阿萍这样人的良伴。可你呢……”说着薇薇安上上下下打量我一遍:“咱们这身份,不敢说什么配不配的,不过明明白白说吧,你和阿龙不是一路人。”

    我挣扎一下:“怎么说?”

    “跟阿龙回老家,只有两条街那么大的小镇,看着一个杂货铺子,生两个孩子,要都是女儿还得一直再生,做饭,晚上除了打麻将只能打孩子。我们要是肯过这样的日子,早不用在这几条街上混了。安江的工厂还少吗?当一个一天工作十二小时的女工,然后嫁同厂的打工仔。他妈的这样的日子你肯过的话一定早就过上了。什么生活所迫不都是跟客人打同情牌多要钱耍的花招来的。”

    我沉默。

    薇薇安缓了缓语气:“再说你屋里藏着的那个算什么,你不要告诉我救他回来只是为了造七级浮屠。”

    老老实实说,救人的时候我没想那么多,现在你要说我对他一点没心存指望,那是不可能的。

    存太大指望呢,又真不现实。可不就像是一场赌博,中彩的比率真未必大过福利彩票。可人家买福利彩票的成本才两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