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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六章 无回之破军局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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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世事可以重来,双晴觉得自己不一定还有那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在父母离婚之后,曾经有一段时间,她极为病态地粘着湛开,除了上厕所和睡觉,没人能够让她离开他的身边,他的存在投映了从前她曾经历过的最美好的东西,和他在一起会自然地勾起那些让人回味悠长的珍贵记忆,时时历历在目,仿佛永远也不会消失。

    直到汪锦媚出现,打破了她和湛开二人行的局面,她才慢慢回到现实中来。

    那个时候,她只是一具活动行走的躯壳,肉身里的新灵还混沌未成,根本无法和谁去谈感情,也许湛开是个合适的人,无奈的是他的心意付出在错误的时间。

    后来,她遇上了寇中绎。

    仿佛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他在最适合的时刻到来。

    在她被父母的行为刺伤,内心最脆弱的时候,他的温柔触动了她初悸的心。

    也曾深深恐惧、克制和抗拒,古人所咏诵的坚贞爱情,到了现代,早已经变得脆弱不堪,它经不起考验,熬不住距离,抵挡不了诱惑,承受不住穷富突变。

    可是,她仍然控制不住想试一试。

    哪怕到最后他真不是那个适合她的人。

    爱如罂粟,也许会慢慢杀死她,但那种仿佛世界已经不存在只有他和她紧紧拥抱着的美好幻觉,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有的时候人们会不计一切,疯狂追求某些不真实的东西,全因渴爱。

    所以当双晴发现母亲的打扮越来越趋年轻化,甚或有些花枝招展,她一点也不介意,也许因为母亲曾经历过,所以感受更刻骨,内心更渴望重来一回,显然,她的身边有男伴,而她想长久吸引他的目光。

    双晴不介意,但她得确认,那到底是谁,为什么母亲会为他撒谎。

    在好几次都联络不上朱翡真之后,双晴抽空直奔她的住处。

    她有母亲家里的钥匙,但进去前仍是习惯性地先敲了敲门。

    屋里传来窸窣声,然后朱翡真问,“谁呀?”

    “妈妈你在家啊?”双晴有些讶异。

    “啊——双晴吗?”朱翡真的声音好像有些急,“你等等!”

    好一会儿才过来把门打开。

    双晴纳闷,“妈妈你干吗呢?”怎么开下门要那么久。

    “没事。”衣色鲜艳的朱翡真抬手撩了撩鬓发,只带笑面容下似乎有点不自然,“刚才在洗手间,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怎么突然来找妈妈了?”招呼女儿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则瞥了眼墙上时钟,“我一会还有事,得出去会儿。”

    “我没什么——”双晴突然顿住说话,视线在黑漆茶几的下层定了定,那里散放着几本杂志,底下好像露出一点什么东西,她快速改口,“我有本小说怎么也找不着,不知道是不是落在这了,我去书房看看有没有。”若无其事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向书房走去。

    朱翡真紧跟在她的身后,“怎么样,找到了吗?”

    双晴随便掠了眼,“没有,可能我记错了,我还约了朋友,妈妈你忙吧。”

    “那就先这样,回头妈妈给你打电话啊。”朱翡真笑着把她送出门外。

    双晴在被关上的门外足足站了三分钟。

    母亲从不抽烟,但是刚才她却在杂志底下看到一角烟盒。

    下了楼,等了大约一刻钟,始终没见母亲出来。

    八九不离十是因为屋里有人,不欲女儿与之相见,才以出门为托词,盼她速速离去。

    双晴沉思了会儿,拿出手机拨通母亲电话:

    “妈,我刚才有件事忘了。”

    “什么事你说。”

    “寇中绎的姑姑已经回美国,我想那车他也用不着了,本来卖给他我就有点不好意思,根本就不是他需要用的东西,现在对他来说更没用处,所以我想趁这个机会把钱退回给他,让他把车子还给我好了,妈,我上次给你的那张银卡,一会你外出回来能不能还给我?要不你把钱转到我的另一张卡里也行。”

    “你要把车子再买回来?”朱翡真似是相当意外,没想到她会突然开口要钱,略为迟疑后道,“没问题,回头我把钱给你打到卡里,你不用为这个再特地跑一趟,不过估计今天可能办不了……那个,妈妈没带卡呢……我明天转行不行?”

    “那好,明天我再和你联系,妈妈再见。”

    双晴继而调出父亲助理的电话。

    “小王叔叔,我是双晴,有件事想拜托你一下,我妈的那个投资经理当初是你介绍的对不?”说白了自然是她父亲顾天成的安排,“你能不能帮我私下问问,我妈最近有没有动过什么投资项目?”

    “她的投资挺平稳的,最近都没什么大的动作。”

    双晴奇怪,他不是还没去问吗,怎么张嘴就能答,再转念一想,终于明白过来——父亲肯定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估计也曾私下过问,所以小王才会时刻留意着,以免什么时候上司再提到时自己却三不知。

    “这几天你帮我多留意点,她要是有什么动作,你记得及时通知我。”

    “你放心,只要一有消息我就马上告诉你。”

    “这个事麻烦你代为保密,别让我爸知道了。”双晴强调,“尤其是钟阿姨。”

    “行,没问题。”

    “谢谢小王叔叔。”

    她大致了解母亲的财务状况,其绝大部分资金都是经由投资经理在操作,不是分散投入到股市、基金、国债、黄金等理财产品当中,就是直接投资在了房地产上,她名下至少有超过五套的房子,而且还都集中在市中心或高尚住宅区,全部赁给外国人来收取丰厚租金。

    也即是说,朱翡真手中不会有多少现金,因为一旦现金积累到一个数字,经纪人就会给她推荐好的项目为她进行投资,由此,要是她最近有花掉可观款项,除非是已经把手中的某些投资套现了,不然就只可能是从双晴给她的那张卡里支出。

    母亲没答应马上还她卡,而要求她给一个工作日的时间,可能——就是为了筹钱。

    双晴又回到那间冷冷清清的电子产品店里找李证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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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整改令的限期末,当那些被约谈告诫的房地产企业不得不打开售楼处大门,开始迎接购买者时,维州出现了一件令整个房地产行业震动的大事——长乐庄五期的窗玻璃事件,无缘无故突然就被媒体曝了光。

    虽然那篇报道没有指名道姓说出汪家,而是极隐晦地对“长乐庄”三个字作了技巧处理,但是明眼人都能出这说的到底是谁,不但如此,整篇报道还极为详尽,把玻璃上的真假3C标注都拍了照,把不同之处一一列举,对比各种技术数据。

    显然有人曾经潜入或冒充顾客去过楼盘实地勘测。

    这一下掀起了轩然大波,不但各大报刊争相转载,许多房地产论坛包括综合性的大型社区都挂了专题,这件事被爆出来之后,很快就被几路藏在幕后的别有用心的人马加以利用,不管传统媒体还是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对汪氏欺骗行为进行猛烈抨击的言论。

    虽然汪氏应对及时,马上展开危机公关,采取了多种措施,既召开新闻发布会,承诺必将严厉处治相关负责人,又保证会妥善处理各种衍生问题,务必令广大购房者满意放心……但维州市第一大房地产开发企业的名誉还是受到了极大损害。

    不管是谁率先放出的这支暗箭,箭本身的力度其实并不强,强的是对方瞄着最精准的时机,一箭直命靶心。

    原本的捂盘不售,结果现在变成了难以抛售。

    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开发商的楼盘卖得风生水起,热火朝天。

    双晴只觉世事幻变之快令人目不暇给。

    她第一个先联络汪锦媚,但是汪锦媚好像很忙的样子,简扼一两句话就把她打发了。

    第二个就是联系寇中绎。

    “事情怎么会搞成这样?”她心里其实是想问,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

    寇中绎柔然一笑,“不是我干的。”

    “可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应该不多?汪锦程他们会不会怀疑你啊。”

    “肯定不会,凡是象我这种知道内情的人才是最不可能的,因为人数有限,目标太过明显,一排查就出来了,况且我本职工作和这个行业相差八千里远,没有任何这么做的动机。”

    “这事真的很奇怪,会是谁啊……”

    “以汪秀年的为人,吃了这种暗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等着吧,真相迟早会浮出水面。”

    说至此,这个话题已经聊完,可双晴心里还不想挂电话。

    “你姑姑已经回美国了,要不那车子我跟你买回来吧?你也不可能开着它去上班,放在家里堆尘也没意义。”她迟疑道。

    “买你车子的是姑姑,不是我,她以后还会不定期回国,就那么放着吧。”说话声里的笑意渐渐加深,“星宇豪庭很快就要交房了吧?再过几个月我们就是邻居,你什么时候想开出去玩来找我拿钥匙。”

    “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傻瓜……逗你玩呢。”他轻柔无比。

    她心口微微一荡,有些失措,仓促道,“我没事了,先这样——”

    “你拿到房子后要不要装修,还是以后再说?”他似不经意问道。

    “要装的,我打算明年一毕业就搬出来住。”

    “那就一起吧,我有个叔叔是知名设计师,图纸让他来出,不过施工方面我就没时间管了,到时候你负责,我们可以选择全包的方式,你只需要偶尔有空的时候去看一眼就行了,也不会很辛苦,怎么样?”

    “好啊!”她马上应允,“我去叫爸爸推荐最好的装修公司。”

    语气中的雀跃让他为之失笑,“那就先这样?”

    “等一下……”这次换成是她挽留他,欲言又止,“你最近有没见过锦媚?”

    顿了顿,他才答,“从那晚之后没有。”仿佛忆起了两人“那晚”曾做过什么,而使得低沉嗓音在胸腔内微微震荡后才绕唇而出,给人一种奇特的魅惑感。

    她刹时脸色微绯,薄为尴尬,“我约了她好几回,她都说没时间,不肯出来见我……”话声渐渐转低,有点难过起来。

    他却轻轻低笑,“对不起啊,帮不了你。”置她的死活不顾。

    她整个人被他的说话噎住,继而微恼于他的置身事外,好像只是她一头热似的,冷淡道,“那就算了,不说了,我还要去个地方,你忙吧。”直接切断了通话。

    任由她挂了就挂了,寇中绎没有追拨过来。

    不过却在几分钟后给她的手机发来一条短信:

    “我和她联系过了,她趁寒假有空进了她爸爸的公司,一直在汪锦程身边帮忙,最近汪氏出事,确实把她忙得不可开交,过段时间再约她吧。那是玩笑话,别敏感了。我也要出一下门,回头再联系。”

    双晴的心情就象坐了过山车,刚才还跌落阴天谷底,这会儿飙了个急弯,又晴天大放。

    情绪这样控制不住,为一个男人的一言一行而悬丝般分秒动荡,真是不堪。

    她自恼还自嫌,且觉自己实在不如他成熟。

    一直去到李证先那,她的心里都还是有点烦闷。

    “你不是说三点才来吗?怎么这么早。”看见她推门而入,李证先眼角瞟了下桌面台钟,从柜后起来招呼。

    “本来打算先去找好朋友聊一聊,谁知道她没空,所以就直接过来了。”双晴笑笑解释,也不知是不是她敏感,总觉得最近这两回过来,店主对她的态度有点不同于以往似的,但他具体哪里不同她又说不出来,就只是有那种微妙的感觉。

    李证先进内间取出档案袋,先是递给她,看她伸手来拿,他却又缩了回去,“你还是先作一下心理准备。”

    双晴心口一沉,道:“没事,你给我吧。”

    小时候家庭破碎她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接过袋子,当即就拆开,抽出内页,越看脸色越是发白。

    难怪母亲拼命要遮遮掩掩,不欲她知,原来,那个男人就是沈承贤。

    一张张全是他们手携手出双入对的照片。

    烈女也怕缠郎,更何况这个女人不但不烈,还很寂寞,男人只有有足够耐心,管你人品如何,目的如何,总是能够攻克女人的芳心。

    双晴再细看母亲签的支出单子,那些数字加总起来,几乎与这事实一般触目惊心。

    她无奈至极。

    在朱翡真伤心失意的时候,她心里极为难过,那时只觉得宁愿母亲花钱把沈承贤留在身边取乐,也不愿见她萎靡不振的样子,然而,当朱翡真真的这么做了,她心里又浮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不是钱的问题,对于母亲的资产,不管她想怎么花作为女儿她都无权干涉。

    而是,她要不要阻止母亲投奔这或许短暂但却分秒在手的幸福?

    还是就这样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她滑向无底深渊……

    内心异样挣扎,无法决断。

    最后,把文件一页页放回档案袋里,该刹那,她决定带母亲出国。

    和李证先道别,转过身她就低头拨打越洋电话,由此没注意到玻璃门外悄然覆上一道日照斜影,坚持等到大洋彼岸那个被她从半夜三更中吵醒的人接起手机,他恼怒地含糊不清地飙出一句极不文雅的英文脏话,她觉得好笑,又十分内疚,自己总是在有需要的时候才想到他,说话便怯怯地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孩童般的依赖和无助。

    “开开,我放寒假了,过去找你好不好?”伸手拉开玻璃门。

    站在门外的寇中绎上一秒还在迟疑,到底要不要快速避开以隐瞒自己和李证先的关系,还是和她见上一面哪怕将来留下不可预料的后患?而在听闻她说话的那一瞬间,他面容微微骤变,选择直接而果断。

    他一声不响地杵立在她的必经之路上,毫不客气,任由她直直撞上自己。

    双晴捂着撞痛的鼻子,小嘴圆张,错愕地仰首看着面前的铁塔般身影,她在门内,他在门外,一线之隔,他仿佛神色惊讶,就那样堵住她的去路,并随着他的提步上前,她被逼松开门把手,让身后退。

    他熠瞳深邃,矗立在她面前,守着惟一出路,单手缓缓把门朝后掩上,只留下她与他同为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