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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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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深秋,燕王朱棣携亲兵家眷封国北平,当行至长江边上时,看见秋风缠绵落叶翻飞,淡淡离愁不知不觉掠上众人眉稍。

    码头即至,同窗挚友方孝孺驻足抱拳道:“殿下此去北国,不远万里山高路长,若不得圣召,怕是断难回京!”

    燕王笑:“本王此去乃为镇守国门,当无怨言。”

    孝孺又说:“朝中老臣居功自傲,武林群雄争斗不休,明教辄伏蓄势待发,天下看似平静,却是山雨欲来,窥此大势,殿下如之奈何?”

    燕王眉头一紧:“家国大事,父皇自有安排,吾等岂能妄议?”他拍了拍方孝孺肩头,吩咐随从:“上酒,本王与希直兄最后再饮一杯。”

    方孝孺正欲发言,燕王好酒已捧至身前,酒香浓郁教人垂涎,燕王盯着方孝孺的眉眼,沉沉道:“哥哥咦,书生论政,天下必乱,切记,切记啊。”

    方孝孺双耳发蒉,面色大窘,年少轻狂锋芒毕露的他,做梦也想不到,对面那面如冠玉心地善良的燕王,在多年以后会残忍地诛灭自己的十族,而这杯酒,当真成了他二人之间的最后一饮。

    酒下肚时,风起,江风掀起一群女子衣袂,她们自一艘大船下来,陆续走上码头,燕王二人侧目窥去,见那一众女子全全风姿楚楚明艳动人,手抚长剑英姿飒爽,匆匆行色也难掩无限娇媚,实在教人倾倒。

    二人相视一笑,正欲发话结识,但突然一声绝望呼救声打乱了此地平静:

    “救命啊——”

    呼救声处,黄尘漫天,十几条锦衣大汉正踏破烟尘追杀二人,古道上,一中年美妇手拖一黄口小儿,往那长江码头没命跑去,看来是一对母子,呼救之声正是发自那母亲口中。

    燕王二人静观其变,码头边上那众女子却纷纷探手搭剑,似欲卷进此次干戈,母子身后的追兵,正是朝中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

    那母亲边跑边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卷,塞进小儿的手中,低声道:“我儿,这藏宝图乃祖上之物务必藏好……”小儿正欲回话,身后几粒寒星飞射而至,但听咻咻数声,那母亲身子一颤,“嗯”地闷哼一声跪倒在尘土里。

    “娘——”

    小儿搂紧母亲身体惨叫起来,母亲脸上微笑迅然枯去,抬手抚摸着小儿小脸,含泪道:“孩子……今后娘亲再也无法保护你了……怕吗……”

    “怕。”那小儿抽泣着,母亲嘴中蓦地喷出了两口鲜血,沉脸道:“你……乃忠义……之后……不可言怕……记住,用生命保护……藏宝图……”话毕,手松,气绝,小儿抚尸大哭,那哭音飘荡在风沙之中,教人心寒胆颤。

    转眼,追兵赶到,把小儿围将起来。

    十六把刀,高擎于空中,刀刃上回映着十六张嗜血的脸,十六对瞳孔中那无尽的阴寒,似欲把那小儿撕碎般,十六双手同时摊出,一齐命道:“藏宝图,交出来。”

    小儿凌眉切齿:“休想。”

    “好你个小杂种,活够了吗?”领头者提刀威胁道。

    小儿剑眉一挑,掩去了泪水:“我若不死,必以尔血祭我娘亲。”天地间倾刻变得寒冷了起来,在那小儿泣血毒誓声中,所有人如掉冰窖,只觉后背发凉毛骨悚然。

    十六卫心中再无顾忌,同叹道:“此子不除,必为祸患。”是也,全不约而同提刀迎那小儿捅将过去。

    朱棣见事态危急正欲发话阻止,忽闻头顶天空响起一声清喝声震寰宇,喝毕,小儿身前竟凭空多出了一位身背古琴的白衣白发的老者,众锦衣卫见后猛惊,齐问:“何人?”

    那老者冷哼一声,目光扫来,众人抬目看去,却见此人长脸深目瘦骨棱棱,白须髯髯仙风道骨,一袭素衫披肩垂下,竟也看不出他活了多少年岁,老者清清嗓子,朗声道:“十六人围攻一孩子,天理何容?”

    “锦衣卫之理便是天理。”头领狂妄回道,他话毕,众卫赫赫笑了起来,江湖中谁人不知,淌锦衣卫的浑水无异于寻死,老者活了大把年纪,莫是活得不耐烦了?

    老者哈哈一笑:“那老朽今日便破你这天理可好?”

    “找死。”十六卫齐声咆哮,话落,十六把刀划破夕阳风沙,齐齐捺来,向老者浑身各穴斩去。

    老者刷的一声,从背负的瑶琴底下抽出一柄长剑,清冽如水的流波剑锋如同承载着清冷的月光,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线,顿时,一股令人汗毛炸起的强烈杀意便弥漫在了空气中,他朗然一啸,剑尖指向自己的胸口,剑柄斜斜向外,这招起手式怪异之极,竟似回剑自戕一般,众锦衣卫哈哈大笑起来,十六道刀风却毫不留情,围着老者的全身倾泻过去。

    老者纵身朝前,长剑斗然弹出,瞬间弹出十六道剑光,分击十六卫刀口,出招之快真乃任何剑法所不及。

    这是一招先聚内力,然后蓄劲弹出的剑招,虽非直刺,但速度却比直刺更快十倍,何况一剑弹出十六势,哪是一般剑法所能比的?

    他纵剑狂劈,真元激荡,十几道迅疾如风,凌冽如罡的三丈白色剑气便从剑尖处喷涌而出,撕裂空气,呼啸着,以一股锋锐而不可匹敌的无上剑意斩向周围那十六卫。

    众卫也同声赞道:“好剑法。”

    却听“叮当”之声震响不绝,众卫手中长刀还未劈下,便已在半空被对方的剑刃弹将回来,刀身被那剑刃弹得嗡嗡震响,兀自颤抖,那巨大的震力将众卫虎口震崩欲裂,好似火烧一般,长刀几欲脱手飞出,抓捏不住。

    此时剑雨缤纷,恍若九天银河倾泻,无数宛若实质的剑气浮现,剑光如水,光华流转,剑光闪动,寒光森森,宛若银霜,劲风呼啸处,剑势若雪泥鸿爪,翩然变化,幻灭万端。

    如同漫天飘起了雪花,白衣老者长剑在手,翻飞飘洒,长剑颤处,瞬息之间便攻出了百余剑,而剑剑若光,全全落在了众锦衣卫的刀口之上,逼得众卫手中长刀始终无法劈下,步子却被那剑光打得踉跄后退好是狼狈,待退出四五丈外时,十六柄长刀却全部被震落黄尘。

    但老者那剑气却未散尽,只见漫天血花绽放,众卫惨叫声此起彼伏,瞬息间,他们的右臂全被老者卸将下来,这手法实在快得匪夷所思,连在场所有高手都暗暗惊叹,自愧不如。

    老者白眉一挺,插剑入琴,弯腰携起小儿,不理滚倒在地哀嚎不止之众卫,身子一闪飘至码头众女身前,抱拳道:“敢问诸位女英雄可是峨眉中人?”

    众女对上老者那慈祥眼神,心底竟然不由的生起了无名钦佩之情,一青衣女子忙向老者一揖,答道:“前辈神算,我等正是峨眉弟子。”

    “老朽替方大教主谢过女侠。”老者向那女子也回了一揖,女子极是惶恐,忙回礼道:“不敢不敢,不知前辈为何感谢小女子?”

    “黑云压顶,藏宝图现,兵祸将至,天下欲乱,峨眉派既是老朽故人之后,此大凶之图由你我两家共管可好?”老者提着那小儿,轻轻一纵蹿进黄天之中,端听“嚓”地一声,小儿手中羊皮卷已被老者破为两片,一片塞还小儿,一片如同一张枯叶,随风落进峨眉人群中,落到一位七岁小女孩的手上!完事,几个起落,哈哈朗笑着,留下一段词,人却远去,隐在了黄天之中:

    “按长剑,抚瑶琴。空山独吟,翎羽绕缤纷。清水白石何离离?剑点沟壑,独弈求知音。奏考槃,诉蒹葭。伊硕白衣,痴向曲中音。古刹钟声撼山应,昆仑情断,何足道虚名?”

    人不知落到何处,那声音却久久不绝,环绕在众人耳边。

    “何足道?他是何足道!”老者声音未绝,方孝孺失声叫出来,众人心中一紧,峨嵋青衣女子问方孝孺道:“敢问这位公子,如何断定这前辈为那何足道?”

    “那首《苏慕遮》乃是峨嵋祖师郭襄所作!”方孝孺望着萧瑟长空道,青衣女子道:“祖师婆婆?原来他便是与祖师婆婆有过渊源之人,难怪他会把藏宝图留一半给峨嵋。”

    说到藏宝图,众人才回过神来,回头看见那七岁小女孩正傻兮兮拿着那半片图张望,撅着小嘴自言自语道:“骗人,这藏宝图上,哪有宝贝呀?”

    众女差点被她那傻样儿逗乐了,但见血泊中锦衣卫蠢蠢欲动,青衣女子忙向朱棣二人说:“二位公子,小女子乃峨嵋弟子慕容霜儿,今日多谢二位公子解疑,来日若有缘再会,小女子必以酒答谢。”话毕盈盈一笑百媚顿生,朱棣与孝孺心头一震,已然张目结舌不能言尔。

    而那女子则弯腰携起身边小女,轻声道:“烟儿,走了。”声落,人若云霞,率众女飘然而去。

    眼看峨眉众女飞身飘远,众卫也别无他法,头领问旁边一卫:“你可知道那何足道乃何方高人?”

    “回大人,何足道乃昆仑派开山祖师,那百年前的昆仑三圣也。”那卫答,头领冷笑起来,他道:“如今藏宝图却一分为二,一在昆仑,一在峨嵋,那何老儿实在狡诈。”

    “大人,据江湖传言,武林盟主段子羽与天师教主张宇初正纠结武林人士围剿明教,不日将杀上光明顶,这将会是一场大火拼……”那人献计道,头领问到:“你有妙计?”

    “锦衣卫何不将计就计,先灭昆仑,再端峨嵋,借武林人士之手,夺取藏宝图,以安陛下之心。”那卫眉飞色舞,侃侃而谈,头领说:“此计虽妙,但何人能堪重任?”

    “煞血八刀。”那卫说。

    众人闻之一震,那“煞血八刀”四字可是如雷贯耳,八刀乃明初官方八大杀手,皇家的杀人机器,是为锦衣卫八大绝顶高手也!

    头领听后狞笑起来,对那卫赞道:“蒋獻啊蒋獻,没想到你比我毛骧还要高明,就依你之计,请血煞八刀出山吧。”

    “大人过奖了,替陛下分忧乃我辈份内之事,没有什么高不高明的。”那蒋獻精气内敛忙谦卑回道,毛骧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速传我令,速遣血煞八刀八百里加急奔袭昆仑,帮助武林各派剿杀魔教,追捕傅天萧。”

    “得令。”众卫挣扎着提刀齐齐跪下。

    “傅天萧?何许人也?”旁边的朱棣忍不住问道。

    那众卫面面相觑,半日不语,朱棣剑眉一挺,怒质道:“尔等狗胆甚大,竟敢不答本王之话?”

    众卫脸上冷笑,却纷纷长刀横颈,齐齐道:“殿下若要逼死我等,我等便干脆死在此地,至于那傅天萧,乃是国家机密,殿下给咱一百个胆儿也不敢讲。”

    朱棣见众卫如此决绝,也无可奈何,长袖一摔,立身而去,口道:“尔等此后若敢滥杀无辜,休怪本王无情。”

    众卫脸上却浮起冷笑,目送朱棣等人上船,而他们心中,却是剑指昆仑,此去,山河血染天地变色,一场屠杀就此拉开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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