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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若溪对于他竟不知道时间有些惊讶,不加思索地说道:“六月初六。”
“六月初六!”云浩顿时一惊,自己六月初一进入的鹤顶山脉,现在居然过了近六天了,比预计的七天只差一天了,顿时有些坐不住了,面露歉意地对展若溪说道:“姑娘对不住了,没想到已经过了那么久,我还有急事,必须要走了!”
“我们相遇一场便是有缘,你可否多等片刻,让我弹奏一曲来感谢你的款待。”展若溪一脸真诚地说道,眼底却闪过一丝云浩难以察觉的冷厉。
云浩心里这时也冷静下来,猜想展若溪多半是不喜欢欠别人什么,见自己刚才对她修琴之事有兴趣便想趁机还了这顿饭的人情。而且时间反正都慢了,也不差这片刻,他对修琴者也比较好奇,据说她们的琴技都极好,能有幸听一曲也不错,便点了点头。
见云浩答应,展若溪随即就将自己的琴取下,旁边正好有一块高度适合的大石头来放琴。
“此琴名为抚柳,一架落霞式琴,红漆面,具冰裂断。”
展若溪在地上盘膝坐好,双手抚于琴上时,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就变了,从先前的平易近人变得优雅从容,高贵神圣,一股凌然不可侵犯的气势油然而生。
耳边如有一阵微风忽然起伏,随后缕缕悠扬徐徐响起,渐渐如潮水般四溢开来。曲调中的一股思念拉开了这首曲的序幕。
展若溪漂亮的十指在琴弦上做着不疾不徐的挑抹,但一个个音调就这样在她的指尖不断散入山水中。
“雨后江天岸破晓,老舟新客知多少。远山衔竹林芳草,晨风抚绿了芭蕉。”悦耳动听的歌声响起,平淡得不起任何波澜,让人仿佛看到了在万里无云的蓝天下,一道苍老的背影撑船在平静无波的江面前行,岸边山林郁郁葱葱,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柳叶桨溅桃花浪,汀州里鹤跳远方。”歌声里的平淡渐渐变了,带上了一丝期待,就如那船桨越摇越急,想快些登上那远岸。云浩听到这曲调似乎想起了往事,神色变得有些黯淡。
“饮一盏岁月流香,唱一曲往事飞扬。”如珠落玉盘的歌声伴随那琴声的悠扬仿佛回到了从前,响在了岁月中。
歌声琴声在这一刻陡然上升,带着浓浓的激动与思念。“山水间歌声回荡,回荡思念的滚烫。去年的家书两行,读来又热了眼眶。”
想到自己都没有了家书,没有了故乡,没有了亲人,云浩感觉喘不过气来,仿佛有一股气郁结在了胸口,眼圈微红。
“烟波里久违的故乡,别来无恙,你在心上。别来无恙,你在心上……”思念变成了一股化不开的悲伤,变成了凄凉的诉说。
最后一句的余音消散后,两行热泪顿时无声地冲出云浩的眼眶,肆意地流淌,就如那思念的滚烫。
弦止,琴收,无名山坳中只剩下了夏蝉的鸣叫声。
“谢谢,这首……很好听,它叫什么名字?”云浩拿起身旁的剑,慢慢从地上站起,俊俏的脸上挂着两缕泪痕。
“燕归巢”展若溪重新将琴背在背上,洁白的手掌轻轻掸了掸裙子。
“我要走了,后会有期。”云浩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随后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向前方离去。
“如果你以后成为了高手,这将是你最大的弱点,”展若溪的声音中有些关心,停顿了下后说道:“后会有期。”
云浩的脚步微不可察的顿了顿,把剑捏得发白的指节微微松了松。
燕归巢,有巢燕才可以归。
……
虽然刚才展若溪坐在地上,但她衣裙仍是纤尘不染,仔细瞧去,却是有层近乎透明得像水一样的元气附在衣裙上面,隔开了灰尘。看见云浩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她却一点也没要离开的意思,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人,静静地站在林间,就如蓝莲花一样安宁。她虽不言不动,却已然与天合和,与地和,与树木花草,高山流水相和。
就当展若溪身上这种奇妙的气势将达到顶峰时,一个冰冷中带着诧异的声音随着一阵微风吹来,破坏了这种唯美的意境。:“你为何不出手?”
“因为你也因为……他眼底有缕忧伤令人心碎。”展若溪轻飘飘地说道,完全没有因为这不速之客而有所惊讶。
冰冷的声音沉默了,随后树叶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露出了一道绿色的倩影,倩影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你依旧那么感情用事,如何能登临武道巅峰。”
“武道巅峰?你不觉得自己活得太累了吗?那虚无缥缈的境界我从未想过,我这一生只想活出自己,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就足够了。”女孩展颜一笑,这时露出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几分。
绿色的倩影听后微微一怔,立马又冷淡地说道:“希望你一直都这么想。”随后就与山林融为了一体。
……
大陆各国对土地的划分都沿袭了大尘帝国的制度,从高到低分为四级,分别是州,府,郡,县。此次云浩的目的地便是管理整个胡州的胡州城。用了近十二天的时间云浩才走出了鹤顶山脉,但后面的路途都是很好走的官道,对于武者来说轻松多了。
一路无事,在云浩从地下城出发的第三十五天清晨,一道瘦削的身影站在了一座宏伟高大的城墙前。
黑色的城墙完全是用坚固的花岗岩砌成,给人一种厚重的感觉,每隔十丈就有一段突出,这样能在城墙上安排下更多的士兵,同时敌人来到墙下时就会遭受三个方向的攻击。此消彼长之下,整个胡州城就变得极其易守难攻。
几十天的步行,让云浩白净的皮肤也变得有些黝黑,但本就出众的相貌反而多了一抹成熟,更加吸引人。
因为胡州地处夏国西北方,靠近大海,所以很少发生什么大的战争。长久的安康下,士兵最基本的警惕心都丧失了,对百姓进出的检查也很随意。
虽然云浩提前收拾了下着装,并将不算太长的佩剑也勉强藏在了包裹中,但心里仍有些忐忑,可没想到那些士兵几乎只看了一眼,就让自己直接走进了城中,顿时对这座城市的评价大大降低。
胡州城作为一州之首,自然极为繁华,街道两旁摆满了各种小摊,后面都或站或坐着一名商贩。生意好的眉开眼笑地为买主讲着自己东西的种种好处,生意不好的扯开嗓子向来来往往的行人吆喝着。
一个露出两条粗壮臂膀的中年大汉正用力揉搓着桌案上的面团,大声叫卖着:“看一看,瞧一瞧,热腾腾的包子勒,二十文一个。牛肉馅,猪肉馅,芽菜馅,样样都有!”一旁的炉灶上几笼香喷喷的包子仿佛正配合这他的招徕,冒着滚滚热汽。
他对面卖煎饼的大娘对他类似抢生意的行为有些不乐意了,瞪了瞪眼也不甘示弱,用比他更大的声音叫卖道:“酥脆可口的油煎饼勒,十九文一个,绝对诚信。”周围有些还没吃饭的人便有些意动,考虑着哪样更实惠。
长街上还有那些兜售膏药,一些小玩意儿的商贩提着篮子在人群里左右穿梭,看到合适的对象马上便窜过去唾沫横飞地推销着。
整条长离大街上热闹非凡,叫卖声,笑声,窃窃私语声,声声交错。
“大婶,给我来一个煎饼。”还没吃过早饭的云浩也被叫卖声吸引,一边站在煎饼摊前说道,一边从怀中掏出了十九文铜钱。
系着条花边围裙的中年妇女看到面前的是一位白衣少年郎,双眉俊朗,鼻梁笔直,唇形清晰饱满,有种女孩子般的秀气,一双睫毛弯弯十分的漂亮,声音便不自觉的和蔼了几分:“好嘞,你还没吃早饭吧,大婶挑个最大的煎饼给你。”
“谢谢,那我就多给您一文。”云浩见她果然挑了一个要大上寸许的煎饼,心想她们这些商贩挣钱也不容易,就又从怀中拿出了一文铜钱。
“小兄弟,你太客气了,我怎么好意思多收,以后常来照顾张大婶的生意就行了。”张秀兰推辞不接只拿了十九文,仔细打量了面前的云浩后说道:“你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家住何处啊?”
云浩腼腆地笑了笑,也不坚持,按照自己来时的记忆编了个地方答道:“我从附近的兰桂府而来。”
“你现在多大,可曾娶妻?”张秀兰表面上若无其事地问道,心里却想着把这俊俏谦逊的少年与自己的女儿凑成一对。
云浩顿时一愣,马上就明白了这位大婶别有用心,连忙说道:“大婶我还有急事要办,择日再叙。”不待张秀兰阻拦,直接就向城里跑去了。
“哎!别走啊!”
……
沿着车水马龙的长街前进,云浩留意着这里每一处建筑和街上的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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