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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北大将军步观澜,三年戍边,功勋卓著,于江山社稷,乃为股肱。”
“今西戎夷狄尽皆臣服,天下战事平息,朕念镇北大将军三年戍边,鞠躬尽瘁,殚精竭虑,特令除挂镇北大将军衔外,另入新职。”
“今授镇北大将军步观澜大理寺右少卿之职,以享清闲。着令大将军即日赴任,不得有误。”
“钦此。”
好歹算是没有太多磕磕绊绊地把旨意给宣了,赵喜抖着手,将圣旨交到了步观澜的手上,没怎么敢抬头看。
“恭喜步将军了。”
他颤着声儿说着。
步观澜伸手接过圣旨来,看着上面盘着的团龙纹,心里总有几分说不出的感觉来。
此刻在看她的脸,只有回京时候那几分冷肃,仿佛此刻并非轻袍缓带,而是身披战甲。
嘴唇淡淡一勾,眼底却无笑意。
步观澜道:“辛苦公公了。”
“不敢不敢,能为步将军传旨,是奴婢的荣幸。您若有个什么话想要带给皇上的,奴婢可代为通传。”
上次来,他还能自称一声“咱家”,可现在站在步观澜面前,赵喜整个人都仿佛矮了下去,只能自称“奴婢”。
步观澜原本嘴唇一分,就要说什么话的,可接着手指一握,紧了紧,却又生生将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淡声道:“替我多谢皇爷眷顾即可,并无他言。劳烦公公了。”
“既如此,那奴婢便回宫复命了。”“复命”这个词一出,赵喜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才发现背心里已经湿了一片,全是冷汗,“奴婢告辞。”
赵喜恭恭敬敬地又行了个礼,这才退着走了三步,而后转身朝外去。
步观澜站在堂屋口,从头到尾都没出去过,她僵直的身影,被斜阳的光影拉长,掉在身后。
手上拿着的明黄圣旨,在满世界的血红之中,也似乎染上几分浓重。
身后,有放轻的脚步声,张野悄悄走了上来:“男人婆,你除了打仗,竟然也能当官?”
“啪!”
一个巴掌准确无比地落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力道之大,险些叫张野一下扑倒在地。
“谁在背后偷袭我?”
好不容易站稳了,张野愤恨地抬起头来,朝着自己身后望去,在看清“偷袭”自己的人的时候,表情不仅没放松,反而更加愤怒起来。
“死猴子!我招你惹你了?你干什么?!”
“啪!”
侯青二话不说,又是一巴掌摁过去。
张野想要躲开,可无奈动作就是比张野慢上那么一丁点,又被拍了个正着,气得他哇哇直叫:“塔拉在上,欺负小孩子会有报应的!”
“你个西戎的异族,在我大夏的地界上也敢说‘塔拉在上’四个字?这是准备被人抓走吗?”侯青虽拍了张野两巴掌,可脸上的神情并不见好,有着没有退去的霜色,冰寒,“再瞎多嘴,当心我打死你!”
目瞪口呆。
张野总算是明白了,闹了半天,原来坑在这里呢。
他们把自己诓到大夏来,就是为了好对付自己!
一时之间,张野更愤怒了,他扬起了手来,就要再跟侯青争斗。袖子已经撸了起来,小辫子一甩,也已经做足了阵势,正待要动手,却忽然“咦”了一声。
他身边走过去一个人,身形瘦削,不是拿着圣旨的步观澜又是谁?
堂中还跪着郑云,骨灰坛就在旁边的茶几上。
步观澜走了过去。
“男人婆?你怎么了……”
又是镇北大将军,又是大理寺少卿,虽然张野不知道什么少卿老卿到底是什么东西,可听着就知道很厉害。
这难道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张野收回了要去打侯青的手,转而一摸自己的脑门。
见他老实了起来,侯青也收回了自己戒备的架势,一反往常的嬉皮笑脸,走上前去:“将军,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大将军不打仗了,也不该去大理寺啊。
枣红色的茶几上,放着那一只打开了的盒子,步观澜的情绪,似乎已经完全缓和了下来。
她伸出手去,按在盒盖上,平静道:“不打仗了也不能让我闲着,皇爷也是好心。”
“好心?”
侯青眉头紧紧拧了起来,他的目光,从步观澜的手指上移开,落到她的侧影上,有些踌躇,似乎有些不想开口。
不过,终究是要说的。
“将军,猴子我是个粗人,不大懂官场上的事情。可我觉得吧,这事情不大好。回来京城这么多天,我也没闲着。京城官场上的情况,猴子也打听了打听。那大理寺卿,听说是个厉害人物。”
步观澜倒是对京城这边的情况不关心,她倒没想到侯青有这个心。
“啪。”
轻轻地一声,步观澜将盒子盖上了,也将老吴的骨灰坛子盖住了。
“大理寺卿?如今的大理寺卿是何人?”
说着,她转身去扶了还跪在地上、涕泗横流的郑云。
郑云似乎不愿意起来,步观澜手上用力,才把他扶起来了。
他哽咽,羞愧:“将军……”
步观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起来,像是在边关时候那般爽朗,却没有对他说话。
侯青看着这一幕,才压下来的悲怆,又翻腾起来。
能在步观澜帐下混满三年,从小卒到大将,自然不可能是个真正的糊涂性子。
侯青原本就是个能耐人。
所以,他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半点异样的情绪也没有:“大理寺卿名为周宿,是京城里与您齐名的人物,及冠虚虚六年,已经是朝廷三品大员。听说,此人乃是皇爷的心腹。”
心腹?
皇爷的心腹,会在大理寺卿这种尴尬的位置上?
有三省六部在,大理寺算什么?
步观澜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件事有多不靠谱。
只不过,她忽然记起来,周宿这名字有些耳熟。
“周宿……”
念叨了一声,步观澜摇了摇头,道:“你说此人与我齐名,又是怎么个意思?”
“皇爷为您赐婚了许尚书家的二公子,上回您在大街上遇到了一群狗,那正是他们家养的。后来听说……”
这话有些不大好说出口,侯青明智地模糊着声音带过去了,补上:“京城里,因着周宿乃是刀笔吏出身,还精通各大酷刑,所以身上杀伐气重,许二狗家的狗在他面前不敢叫唤。可见,此人也不是好相与之辈。”
年纪轻轻,能到这个地步,要么是有皇帝的扶持,要么是自己能力出众。
步观澜应该相信哪个?
她不知道什么大理寺卿,倒是记忆里有一个叫做“周宿”的人。
不过隔得太久了,也实在没什么太大的交集,所以往年认识不认识,倒都不在意。
步观澜只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就知道了。老郑……”
她扭过头,看向了郑云。
郑云方举了袖子,将脸上的泪痕给擦干净,一副坚毅的模样,闻言抬头来,似乎过了最悲伤的那段时候,勉强笑着道:“将军有什么吩咐?”
“只是想问问……今后有什么打算……”
步观澜记得,当初自己问他们愿不愿意跟回来的时候,很多人不愿意,也就侯青,说是被自己骗来的,实则是他自个儿愿意回来的。更多的人,惧怕京城,也惧怕勾心斗角的官场,宁愿留在边关。
当时的老郑,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可现在,老郑因为送回老吴的骨灰回来了。
步观澜的目光里,还带着郑云熟悉的那种感觉,边关风月,永远抹不去的雪亮。
这样的一双眼睛,在步观澜初次带兵的时候,可折服了不少人的。
老郑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听了步观澜的话,思索了许久,最终再次埋下头:“将军,末将不想再打仗了……也不想去官场上勾心斗角,我媳妇儿在家等着。末将想回家种地去……”
当年便是朴实的一条汉子,如今终于倦了。
他看过了太多太多的兄弟从自己身边离去,也看过了太多太多残酷的征战,甚至也见过了将军对一切的无能为力。
京城,三千繁华又有什么作用?
还不如老婆孩子热炕头。
步观澜定定看了他许久,心底的滋味已经复杂成了一片。
她伸出手来,用粗糙的手掌,按住了他肩膀,像是当年要上战场之前一样,轻轻地拍了拍:“那正好,最近皇爷也安排我监督安顿将士们的事情,回头你要有什么,也照旧来找我。”
接着一笑。
“仗虽然不打了,可我还是你们的将军。”
仗虽然不打了,可我还是你们的将军。
有这一句,走到天涯海角,又有何惧?
郑云才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跪下来,给步观澜磕了三个响头:“边关三年,将军之恩,郑云永生不忘!”
磕完头,他再看了那黑色的木匣子一眼,转身离去。
天已经渐渐黑了,将军府外头点上了灯笼。
老郑素来昂藏的身躯,有些弯曲,像是被什么沉沉的东西给压弯了。他从昏暗的堂上,走到已经亮着灯笼的廊上,一下明亮起来,又渐渐陷入了黑暗之中。
下了台阶,走上一段路,再上一次台阶,终于消失在了门外。
堂屋里,步观澜负了手,久久不语。
张野啃着自己的手指头,肚子里咕咕直叫,张口想要问什么时候吃饭,可被旁边侯青冷厉的眼神一瞪,顿时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这一天晚上,步观澜在外头站了很久,没有去吃饭。
翌日,晨光熹微,天气更冷了,已是滴水成冰。
侯青想着昨日步观澜什么东西也没吃,又是遇到老吴的事情,怕她心里有什么疙瘩,今日早早去厨房端了李婆熬的红豆粳米粥,来到步观澜房前。
“叩叩。”
侯青一手端着托盘,里头是还在咕嘟嘟冒着粘稠气泡的砂锅热粥,一手抬起来,放轻了叩门。
“将军?”
没人应声。
步观澜其实一向浅眠,在军中得保持时刻的警惕,战时都要睡在地上,好地方敌方晚上骑兵奇袭。
所以,即便是回了京城,她的习惯也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的。
侯青只一叩门,就知道步观澜多半不在。
他直接推开了门,果然看见外间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上次李婆看见的狼藉场面,已经被收拾干净。
这模样,不像是收拾得整齐,倒像是一个晚上没人住过。
侯青想着,叹了一口气。
接着,扫了一圈,却反应过来:装着骨灰坛的小匣子呢?
眉头一跳,侯青一下想到了什么,连忙放下粥,冲了出去。
这时候,步观澜已经到了大街上。
那装着骨灰坛的小匣子,就捧在她手里。
这时候,时辰还早,天色刚刚放亮,大街上没几个人。
上次她还问道去无量大人胡同,这一次却已经记得路了。
可步观澜又忽然想,若是她不记得路,那才好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该去的总是要去,躲不过。
站在巷子口,步观澜一眼就看见了里面刺目的雪白颜色。
巷子里面四十五步处的那户人家,门口挂着雪白的挽联,门里也是一片的缟素。
几个操持丧事的促使婆子在屋子里面走动,忙忙碌碌。
只是一个两进的小院落,进去一眼就能看见灵堂里那个大大的“奠”字。
堂上摆着一口空棺材,堂前的香案上供着灵位,上书篆字:武威将军吴广仁之灵位。
灵堂正中,烧着铜盆,里面昨夜扔进去的纸钱还未烧干净。
一个身着孝服的人站在灵堂中间,头上挽着髻,簪了一朵白花,体态有些纤弱。
站在那里,不像是个人,倒像是一截木头。
“娘,娘……”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哭着从廊上跑进来,两只眼睛已经肿得跟桃子一样,泪痕满布。
“娘,我梦见爹爹跟我说话了……”
“……”
那妇人终于侧过了头来,看着还不到自己腰高的小囡囡,颤着手,伸出来,抚摸着她法顶,忍了又忍,泪珠还是断线一样掉下来。
“珠儿乖,爹爹已经去了,你再拜拜他,叫他在天之灵保佑咱们好不好?”
“不,我要爹爹!”小姑娘,天生是带着一股娇气的,听见她娘说爹爹已经去了,怎么也不肯接受,抱着她娘就开始闹腾起来。“我不,爹爹还没死。他说过要回来看珠儿,说话不算话,是要被阎王爷爷抓走的。我不信……”
听了小孩子天真懵懂的话,那妇人眼底的泪,掉得更多了。
她仰了仰头,似乎想要止住,可止不住。
摸着小姑娘的头,她已经泣不成声。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她的梦里人,血洒疆场,一去不归。
妇人抱紧了小女孩,这天气太冷,她已瑟瑟发抖。
一个粗使婆子脚步匆匆从外面进来,打量了一眼妇人的脸色,才略带着几分犹豫,声音里透出一种难以掩盖的怜悯:“夫人,还请节哀……外头有人来,说是……说是将军的故人。”
故人?
吴夫人哪里会不知道,这些所谓的故人,多半都是战场上那些。
她一点也不想看见。
可不得不见,惨笑一声,她转过头去,正想叫人进来,没想到,所谓的“故人”,已经不请自来。
步观澜踏着院落里铜黄色的纸钱,捧着匣子,走到了灵堂前面。
饶是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如今也是悲苦入心头,泼墨的画一样,浓得化不开了。
她手里捧着匣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经看见眼前这妇人将目光放在了这匣子上。
肃穆的玄黑。
那妇人在看见匣子的一刹,便已经退了三步,脸上露出近乎绝望的表情。
她没有说话,可所有人都能看见她的挣扎。
依在她身边的小姑娘,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她娘到底为什么这副表情,天真而懵懂地拽着她的袖子:“娘,是爹爹的朋友吗?是不是爹爹要回来了?”
她娘怔然良久,站着,没有说话。
步观澜也站着,捧着匣子,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只走上前去,慢慢地把匣子放到了灵堂前的香案上。
她身后,那妇人身形再次颤抖起来,手指掐紧了。
人人都知道边关有个凶名赫赫的步将军,人人都知道她杀人如麻,战绩斐然,人人都知道她厉害,能打胜仗。
可为什么,她带回来的是老吴的骨灰?
一颗一颗的眼泪,才出眼眶是滚烫,滑落的时候,已经是冰冷。
她身形越颤,声音嘶哑,却仿佛从自己瘦弱的身躯里,发出自己全部的声音。
“哈哈哈……”
她竟然大笑了起来,状若疯狂。
步观澜一怔,回过头来,却正好对上那一双柔陡然染上几分仇恨的眼眸!
那妇人手一抬,大袖一摆,却是狠狠地朝着她喊:“滚!”
“你给我滚!”
“滚出去!!!”
……
所有人都愣住了。
小姑娘从未见过自己温文淑雅的母亲,有这般无礼又失态的时候,像是个疯婆子。
她吓住了,甚至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步观澜浑身的鲜血都要被冻住了,又似乎在冰面下,被烈焰烧灼,在冰下沸腾。
她压抑不住,可必须压住。
那种沸腾,释放不出去的东西。
手指收了又放,放了又松,最终似乎连血液都无法到达指尖。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人重重地摔了一巴掌在脸上,不用去问为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没脸站在这里。
这里是老吴的灵堂,不是她的战场。
她是带着他们去的将军,却没有把他们带回来。
她不该站在这里。
所以,步观澜走。
她一步一步,在妇人憎恶又仇恨的眼神之中,出了灵堂,又出了大门。
一片缟素的世界,就在她背后。
京城的风雪,好冷。
飘飘扬扬的雪花落在她肩头上,她脚步僵硬,走出去三步,就再也走不动了。
前面巷子口出现了一个人影,似乎是急匆匆从府里追出来。
发现步观澜不在府里的侯青,这时候终于找到了。
他冲上来,刚准备跟步观澜说话,可看见她脸上表情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什么也不用说了。
脚步顿住,侯青也站住了。
“将军……”
“走吧。”
步观澜淡淡地一笑,吐出一口气来,白茫茫的一片,氤氲在京城的冰寒里。
这个冬天,的确是太冷,冷到人心里去了。
她喊了侯青,这就准备离开。
而背后的世界,仿佛与他们无关。
就在步观澜重新抬步,走到巷子中间的时候,后面忽然起了一声惊呼:“您慢点,夫人!”
听见声音,步观澜回过头。
那泪流满面的妇人追了出来,站在门口,隔着半条小巷,直接给步观澜跪了下来。
追出来的小姑娘,一下站在了台阶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她小小的年纪,显然不明白,自己的母亲才叫那个女人滚,又怎么会追出来,给对方跪下。
天真的一双眼里,倒映着两个人的身影。
妇人含泪的眼神里,刻着滔天的仇恨。
她直挺挺的跪下,缓慢地给步观澜磕了一个头,声音也沉而缓:“将军,他不该死。”
两手按在地上,冰冷的地面,将她的手指头也冻青了。
她颤颤地将自己的额头碰在了地面上,肩膀耸动了一下,又强行止住。
步观澜浑身一震,站在原地,脚上灌了铅。
她眼看着妇人起身来,也不拂去衣服下摆的脏污,仿佛自己方才什么也没做一样,转过身,朝着门里走。
小姑娘就站在台阶上,扎着两个小辫子,不过这时候没有用她最喜欢的红色,而是雪白。
她娘拉了她的手,牵着她重新走进去。
临进门之前,她转过头来,一双懵懂大眼睛,黑白分明,看着步观澜,直到看不见。
步观澜站了很久,头上肩上都堆了雪,雪化了,又渗进衣裳里,有几分狼狈。
侯青担心:“将军……”
步观澜终于抬起了手来,手指的弧度很是僵直,轻轻一摆,道:“容我想想……”
老吴不该死。
步观澜自然知道。
她还知道自己为什么回京。
抬步,朝着巷子外面去,步观澜很久没说话。
侯青一直跟在她身边,也不敢打扰,只是看着她行进的方向,越来越纳闷。
终于,在看见前面五味斋的时候,侯青傻了。
“将军,您这是?”
“饿了,五味斋的烤鸭,我回京之前就念叨过了。”步观澜脚步不停,也没管身边的侯青是不是停下,只道,“今天咱们来得早,也没人排队,有烤鸭吃了。”
“……”
侯青说不出话来。
步观澜的背影,似乎很纤瘦,可永远像是她用熟手了的那杆穿云枪一样笔直。
她步伐闲闲,很快就进去了。
侯青有些不懂她。
追上去,他没说话。
步观澜却笑:“皇帝老爷都宣旨过了,咱们买了烤鸭赶紧吃,还要去大理寺报个道。你不是说那大理寺卿周宿是个难缠人物吗?别咱们去迟了,人家已经备好一口大锅,准备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