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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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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之后,苏慕染便着手收拾东西准备回学校。她离开的时候太匆忙,只给叶青青和陆小蔓留了张字条,只怕现在,她的大名已经记在班主任的旷课名单上了。

    临走的时候,舅妈拿出四百块钱给她,要她给自己买些吃的东西。苏慕染知道,这四百块钱对于一个贫穷的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再说,妈妈的事还需要花钱,所以,她坚决不肯要。

    舅妈看她瘦弱的样子,心里一直泛酸,想了想,只得跑到附近的商店里给她买了些肉罐头,苏慕染实在推辞不过,半推半就地往书包里塞了两盒。自从司家译答应帮她之后,苏慕染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做事无精打采,丢三落四,像是被什么附了身一样,整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以她对张夕年的了解,司家译想要与虎谋皮绝非易事。她不知道司家译跟张夕年之间到底有什么非同一般的关系,但她完全可以想象的到,张夕年会从司家译身上捞到多少好处。

    只是,这好处是什么呢?钱,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她隐隐有些不安,因为不管张夕年提出什么要求,司家译都只有答应的份儿,这样大的一个人情,她该拿什么来还?

    苏慕染心不在焉地混了几天课,老师讲了什么,一句没有听进去,陆小蔓和叶青青把笔记借给她抄,她也是错字连篇,完全不在状态,最后,她索性一个人回到宿舍里蒙头睡觉。

    苏慕染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瞪的大大的,翻来覆去,怎么躺都不舒服。所有的事都堆在胸口,那种被堵在胡同里走投无路的感觉,像是一条细长的绳索扼在喉间,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

    就在这时,电话却响了起来,她不敢怠慢,立即接听。

    “喂?”

    电话另一端响起舅妈欣喜万分的声音:“染染呐,你妈妈的事情解决了,对方忽然决定撤诉,只让我们赔五万块医药费就行了。”

    终于没事了,苏慕染长吁了一口气之后,整颗心又忽然提了起来:“舅妈,那钱,人家什么时候要?”

    “你不要担心钱的问题了,张到家里来了,不光替我们垫了钱,还说要给我们尽快落的事呢。要说张这个人可真不错,一点架子也没有……”

    舅妈后面说了什么,苏慕染已经不再关心,她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才咧开嘴角冷笑:这个张夕年果然厚颜无耻,在司家译那里拿了好处,又跑到这边来充当好人。不过,不管怎么说,麻烦的事情解决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苏慕染思来想去,总觉得应该给司家译打个电话说声谢谢,却没有他的电话号码。她想问叶青青要,又想到司家译曾经说过的话,怕叶青青误会,只好把心思压下,就此作罢。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苏慕染再也没有见过司家译,风平浪静中,心底里对他的那份儿亏欠与不安正在慢慢地消散,而叶青青的情绪却越发地低沉起来。

    叶青青是出了名的好动,如今却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除了和司家译约会的时候状态才好些以外,其余的时间,都是一副无精打彩,垂头丧气的样子,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她的钱赖着不还一样。她失眠、易燥,常因为芝麻绿豆大的一点小事儿,就跟人大吵一架。

    对于叶青青的反常,苏慕染和陆小蔓曾小心地试探过,才一开口,便像踩了地雷一样,被她狂轰乱炸一通。于是,她们也都识趣地采取了近而远之的态度,尽量不去触碰她那根崩的紧紧的、一碰就炸的弦。

    这天下了课,苏慕染照例去做家教,刚走进小区,就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苏慕染拿着厚厚的参考书,好不容才从背包里把电话掏出来,迅速按下接听键,还没拿稳,就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你下课了吧,我去接你,一起吃个饭?”

    她听出是张佑林的声音,眉头一皱,脸色立即凛了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道:“我正在打工。”

    张佑林追问道:“你打工?你打什么工?在哪儿?”

    “家教,教德语。”

    面对苏慕染的冷淡,张佑林有些无辜:“染染,我专门从E市过来找你,挺远的路,你总不能就这么打发我回去吧?我知道你生我爸的气,但他是他,我是我,你不能混为一谈啊。得了,快别闹别扭了,我替他给你赔礼道歉总行了吧?”

    张佑林说的极为诚恳,苏慕染犹豫了一下,还是淡淡地说:“佑林,我跟你不一样,我要赚学费,我还要赚钱还人情……真的对不起……”

    张佑林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收起嘻笑的语气,沉沉地问:“染染,你还记得小时候吗?你把马钊的球鞋扔进了河里,害得马钊哭了一天,你爸气的要打你,还是我带了几个小伙伴去给你求情。那个时候,不管你遇到什么困难,准会第一个想到我,现在,为什么就不行了呢?你缺钱,可以跟我说,非要把自己弄的这么惨吗?”

    苏慕染不说话,只是一味地沉默,张佑林等了一会儿,只得悻然地挂断电话。临挂断前,他还油腔滑调地数落她一顿,什么拒人千里、绝情寡义,虽说是在开玩笑,苏慕染心里却极不是滋味。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不小心把爸爸珍爱的一幅画给弄脏了,那幅画是爸爸的心头之宝,她一下子就吓傻了。张佑林人小鬼大,拿了上美术课时用的水彩,调了个和原画的颜色差不多的颜色,把脏的地方盖上了。

    两个人本以为能瞒天过海,哪知道,颜色干了以后,新色与旧色一眼便能看的出来。当天晚上,苏慕染就被爸爸叫来严刑逼供,最后,只得如实招认,害得张佑林也跟着倒了霉。

    她和张佑林年龄相近,再加上小的时候这样胡闹,感情自然比别的人更加亲近。然而,自从爸爸出事之后,张夕年的态度让她心灰意冷,她主动和张佑林断了联系,绝决到连电话号码都换了。重逢之后,张佑林又要挺身出来帮她,她却冷冷地拒绝,细想之下,这不是拒人千里,不是绝情寡义又是什么?

    因为家庭背景和一些现实中的差距,她和张佑林注定做不了兄妹,也做不了朋友。苏慕染看清了这一点,张佑林也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总是念着过去的情份,想极力挽救。

    苏慕染却选择了和他截然不同的作法,她想,虽然快刀斩麻有些狠,总比以后针锋相对、两面为难,互相伤害要强上百倍。

    这天晚上,苏慕染要教的内容有些难度,小姑娘学的稍显吃力,她只得义务拖堂半个小时。她为了赶时间,经常来不及吃饭,又累又饿的她走回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刚从楼梯拐过来,苏慕染一眼就看见她的寝室门口围了好多人,还有东西不断地从里面飞出来,衣服、鞋子和一些书本用具。

    接着,又从寝室里传来叶青青大呼小叫的声音:“都他妈滚远点儿,有什么好看的?”

    苏慕染皱了皱眉,把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来,柔声细气地将人群驱散了,这才关起门来去看叶青青。

    叶青青的脸颊红的厉害,眼神涣散迷离,一开口便有一股酒气喷出来。陆小蔓沉着脸,一脸不耐烦地瞪着她:“你闹够了没有?那个什么狗屁周媛媛,你何必为了她的一句话把自己搞成这样?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她是故意的吗,她对司家译有意思,必然会挖空心思把你从司家译的身边赶走,所以,你越是这样,她就越得意!”

    听到周媛媛的名字,苏慕染蓦地一抖,在郊区别墅里看到的一幕又从记忆深处跳了出来。周媛媛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就像是电影回放一样在她的脑中细细地滤过,她甚至有些惊讶,这么久的事,自己居然记的这么清楚。

    “别给我提这个贱人,你们没看见周媛媛那得意的样子,靠,真想上去撕了她的脸。”叶青青一怒,一脚踹在椅子上,椅子移动了一下,发出一阵沉闷的声音。

    早该猜到,叶青青发狂,跑不了是为了司家译。让苏慕染想不通的是,到底周媛媛说了什么话,能让叶青青受这么大的刺激。

    她走过去,用力地扳着叶青青的肩膀,问:“青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周媛媛对你说了什么?”

    叶青青盯着苏慕染,好像不认识一样,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看了好一会儿,才抽噎说:“她说她很好奇,一个月以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来取代我的位置……”

    苏慕染猛地想起来,叶青青曾经说过,司家译身边的女人绝不会超过三个月,现在三个月的期限已经过去多半,而在这剩下的一个月里,叶青青得随时面临分手的危机。

    怪不得她最近总是莫名地烦燥不安,原来,她是在害怕,在为尚未得知的结果而恐慌。

    苏慕染朝陆小蔓施了个眼色,两个人一起把叶青青哄到了床上,一个替她脱衣服,一个拧了湿毛巾给她擦脸,忙了一身汗,才总算强按着她睡下。

    半夜的时候,叶青青说梦话,又哭又笑,含含糊糊。苏慕染和陆小蔓相继爬起来,凑到叶青青的嘴边去听,这才听清她满嘴里喊的全是司家译的名字。

    苏慕染想叫醒她,陆小蔓却不肯:“你把她叫醒了,咱俩今晚就甭想睡了。”

    苏慕染低头一想,也只好帮叶青青掖起被角,又爬上了床。

    天亮的时候,叶青青醒了,对于昨夜的事儿,她只字不提,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坐在镜子前化妆。

    她的睫毛膏是新买的,红褐色的,涂起来格外妖野,苏慕染和陆小蔓都说不适合她,她却淡淡一笑:“试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适合?”

    其实,人长的漂亮,怎么打扮都好看。像是叶青青,不管是浓妆,还是淡抹,都别有一番风情。

    叶青青化好妆,从书包里拿出一顶假发,是时下正流行的梨花头。这顶假发有些偏短,做工精细,仿真度很高,叶青青用发网把头发罩起来,再用夹子把假发固定在头上,随便用手理一理,再戴一副大框的茶色墨镜,活脱脱一个摩登女郎。

    “染子,小蔓,替我请个假,就说我胃疼上医院了。”

    苏慕染一怔:“你打扮成这样要去哪儿?”

    看着苏慕染半蹙起来的眉头,叶青青故作轻松地莞尔一笑:“天底下那么多男人,我干嘛非要在一颗树上吊死?趁着现在有资本,出去碰碰运气。”

    苏慕染登时石化,好半晌才试探着问:“青青,你确定你酒醒了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叶青青冷笑,“难道,我要等着被司家译一脚踢开才觉悟?我从不认为自己有打破定律的运气,却总是抱着一丝侥幸,好像是个赌徒,明知道自己赢不了,却非要孤注一掷。昨天,周媛媛的话的确刺激了我,却也提醒了我。司家译的心不会为谁而停留,我就是再三贞九烈,再贤良淑德,他也不会要我,与其这样,不如我先甩了司家译。”

    叶青青走了,高跟鞋踩在楼道里嗒嗒嗒地响,陆小蔓张大了嘴巴,愣了半天才一脸不可思议地问:“染子,你说叶青青她是不是不正常了?”

    苏慕染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极度担忧,却又怕陆小蔓多想,只得安慰她说:“我觉得挺好,至少她不用咱们劝,自己想明白了。”

    陆小蔓的嘴角抽了几下:“她这是想明白了?我看是跟自己较劲,跟司家译较劲。我现在倒不怕她被司家译甩了,毕竟前有古人,后有来者,也没什么丢脸的,我就是怕她这么胡闹下去,早晚要出事。”

    接下来的几天,叶青青忙着给自己找下家,总是行踪不定,不仅早出晚归,连课业都基本荒废了。

    有一次,班主任点名,一看叶青青又没来,气得差点吐血:“我的课有这么难听?你们回去告诉她,如果她不想念的话可以申请退学,这样下去,只会白白浪费父母的钱。”

    苏慕染给叶青青打电话,她要么不接,要么就是在很吵的地方,说什么都听不清楚。苏慕染只好等她回来再跟她谈,可是,她一回来就是酒气醺天,倒头就睡,任她说破了天,她也只是动动下巴,转个身子继续作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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