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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长长的车头,邦德发现银灰色的雷诺飞快地向着他们的方向开回来,但它错误地上了慢行道,两辆其他轿车和一辆货车只好急速地驶出了宽广的高速道,以防碰撞。他没有时间去考虑为什么以及怎么会没搜出楠尼的手枪了。
“轮胎,”她冷静地说。“开枪打他的轮胎。”
“你去打,”邦德急促地说,他因受这样一个女人指挥而感到恼怒。他有办法阻止当时正处在他们前方的那辆车。
开枪之前,一连串的思绪占据了他的脑海。原来雷诺车里只坐着两个人,可它返回来时却有三个人坐在里面:一人拿着温切斯特步枪坐在后面,司机和副手似乎用的是高效能的左轮手枪。不知为什么,后座上的男人不见了,坐在乘客座上的那个人却拿了温切斯特步枪。司机旁边的车窗已被打开,开窗的动作到了疯狂的程度,当他们遇到像一条搁浅在海岸上的鲸鱼那样冲出马路沿石外面的本特利汽车时,那位乘客从司机的后背探过身开了枪。
邦德对准安装在ASP手枪上的野孩子瞄准器,捕捉目标时那三道亮纹构成的黄色三角,给瞄准人一种精确的指示。现在他已经瞄准了,但不是瞄准轮胎,而且瞄准油箱。ASP手枪装填了格拉塞子弹,这是一种经过预先加工可裂成碎片的子弹,内含了溶在特弗隆液中的12号霰弹。一发这种子弹就能致命。它能穿透皮肤、骨骼、薄绢和金属,然后里面的小金属球就在目标内爆炸。这种子弹在几步之内能把一个男人炸成两块,把大腿或胳膊炸掉,当然更能燃烧油箱。
邦德开始扣扳机的第一道保险,当雷诺的后半部完全进入邦德的视线时,他扣下扳机,两发子弹射了出去。他从左侧听见了两声刺耳的声音,楠尼把轮胎击坏了。接连又发生了几件事:距他们最近的轮胎全部烧成了碎片脱离了瓦圈。这时邦德才想起原来是楠尼非常幸运地用两发0.22的小型子弹从近距离击中了雷诺的内胎。
那辆轿车摇晃着向公路内侧旋转,像是要倒在本特利身上,但那司机用力控制车轮并急刹车,那银灰色的车子才算稳定下来,然后便向着路边飞速冲了过去,车了完蛋了。正当那轮胎四分五裂时,ASP发出的两发格拉塞子弹穿透了它的车身和底盘,燃着了油箱。
雷诺汽车几乎是慢动作继续摇摇摆摆地移动着,不断噬噬地尖叫着。然后当它刚一离开本特利尾部时,一条细长的火焰,像点燃的天然煤气,在车尾嘶嘶燃起,甚至在雷诺的后半部烧成一团红色的火球之前,也能看清火焰中的蓝色火苗。
那辆车开始横着翻跟头,一堆扭曲的残骸翻滚到距本特利约一百米,随后他们听到了响声,先是咝咝声和砰砰声,紧接着听见了橡胶和金属燃烧得尖锐刺耳的声音,经受着壮观的垂死挣扎。
当时谁都没动,然后邦德才开始有了反应。两辆或者三辆警车到了出事现场,他无意在这种时刻与警察们接触。
“我们的车怎么样了?”他问。
“几处凹陷,车身有许多弹孔,不过轮子完好,这边的漆皮完完全全被擦掉了。”
楠尼在汽车的另一侧。她从丝袜吊带上放下了她的裙子,她这样做时,一条白色花边露了出来。邦德问苏基有没有受伤。
“只是全身哆嗦,但没有受伤。”
“上车,你们俩,”邦德干脆地说。他急忙钻进驾驶座里,因为他至少看见有一辆坐着身穿方格衬衣头戴太阳帽的人的车谨慎地靠近了烧坏的汽车。他几乎疯了似的打开发火装置,巨大的引擎搏动起来,他左手松开主制动器,平稳地把汽车开回到高速路上。
公路上往来的车辆仍不算多,这使得邦德有机会查看汽车引擎、操纵装置。油料、油压和气压均无损失。他通过传动装置,平稳向前,然后退回。看起来制动器没出问题,巡游控制出入正常。车身受点破坏,没有影响车身联接底盘的弹簧装置,也不影响操纵系统。
5分钟以后,他感到很满意,因为相对来说,汽车未受到什么破坏,尽管他知道车身多处被温切斯特子弹打中。本特利此时成了奥地利警方追寻的目标,因为他们不欢迎在他们比较安全的高速公路上行驶的汽车相互射击,尤其不愿看到参加者被烧焦的惨相。他想尽快找到一部电话,告诉伦敦,让他们通知奥地利警察放手此事。邦德关心奎因小组的命运,或者说关心这个曾经是他的小组怎能成为取得数百万瑞士法朗的凶恶的杀手呢?另外一个形象也使他烦恼,那就是露出丰满大腿和熟练地使用0.22枪的楠尼-诺甲什。
“我想你最好把这手枪交给我,楠尼。”他平静地说,几乎连头也没转过来。
“噢,不,詹姆斯。不,詹姆斯。不,詹姆斯,不。”她大声叫喊着说。
“我不喜欢女人带着枪到处游逛,尤其是在目前的情况下,而且又是坐在我这辆车里,我怎么竟忽略了你的枪呢?”
“因为在你显然是职业特工的同时,你还可算是一个正人君子,詹姆斯。在坎诺比奥搜我身时,你没有摸我大腿内侧。”
他记起了她的轻兆举止和厚颜无耻的笑容。“所以我想现在我得弥补我的过失了。你能告诉我现在你正用枪瞄准我的后脑勺吗?”
“实际上它正指着我自己的左膝,就是说得把它放回原来的位置上。当然那里不是最合适放武器的地方。”她停下来。“啊,无论怎么说不是指那种武器。”
眼前的路标指明了前方就是野餐郊游区。邦德减慢车速,离开公路,然后沿着密密的冷杉林小路下去,进入一片砍伐区。中央摆着简朴的桌子和木凳,但不见一个野餐者,只有一个整洁的可使用的电话亭伫立一旁,等待他们使用。
邦德把汽车停在离树丛不远的地方,以备紧急时能迅速离开。他熄灭引擎,解开安全带,转脸面对楠尼-诺里什。他伸出了右手,手掌朝上。
“手枪,楠尼,我要去打两个重要电话,我不想冒险,快把枪给我。”
楠尼对他笑了笑,那是充满喜爱的温柔的笑。“你要收我的枪,詹姆斯,恐怕不像你想像得那么容易。我是用这支枪帮助你,这是苏基的命令,我得执行。我实话对你说,如果苏基不是这样命令的话,我一上车你就能知道的。”
“苏基命令你”邦德有些不解。
“她是我的老板,不管怎么说,目前是。我接受她的命令,而且……”
苏基-坦佩斯塔把一只手放在邦德的胳膊上。“我想我得向你解释一下,詹姆斯。楠尼是我的老校友,她还是NUB的主席。”
“NUB是什么?”邦德更加疑惑不解地问。
“NUB是诺里什国际保镖组织。”
“什么?”
“照料人员。”楠尼说,仍显得很高兴。
“照料人员?”他仍旧怀疑。
“照料人员,就是以监护他人谋生的人。照料人员就是保镖人员。”楠尼接着说:“詹姆斯,诺里什国际保镖组织是一个全部由女人组成的团体,当然都是些特殊的女人。我的姑娘们受过严格的武器、空手道、各种军事艺术、驾车、飞行等训练——随便你说,我们都能干。真的,我们是一流的,我们的客户都是名人。”
“苏基-坦佩斯塔也是一个客户吗?”
“自然。我总是力争自己照料自己。”
“那一天晚上,你们的人在比利时干得不漂亮,”邦德发现自己说的话有点混乱。“在加油站,我应当收取佣金。”
楠尼叹了一口气。“真不幸……”
“那是我的过失,”苏基补充说。“楠尼想在布鲁塞尔接我上车,那时她的副官正在休假,我说我回家时不会惹出什么麻烦的,我错了。”
“当然是你错了。你瞧,詹姆斯,你的问题来了,苏基的问题也来了。主要是因为她是一个亿万富翁,她坚持一年大部分时间要住在罗马。她是一个容易击中的目标。去打你的电话吧,尽管相信我,相信我们,相信诺里什国际保镖组织。”
最后邦德只好耸耸肩膀,下了车,把两个女人锁在里面。他从后备箱里取出,向着电话亭走去。他用更加复杂的附件把防窃听器联接在公用电话上,然后拨通总机,请接线生接通了维也纳的长驻代表。
对话很简单,长驻代表同意向奥地利警方道歉,甚至他还建议派一支巡逻队到野餐旅游区会见邦德,可能的话,负责阿梅和莫尼彭尼绑架事件的官员也要到场。“坚持住,”他劝告邦德。“大约一小时内他们就要到你那里了。”
邦德挂上电话,又拨通总机,数秒钟后,他与伦敦摄政公园总部的值班官员通了电话。
“罗马的人都死了,”那位官员无动于衷地告诉他。“他们都是从脑后被枪打死的。不要挂电话,M要问你话。”
少许之后,邦德听见了上司的声音,听起来很粗暴。“事情太糟了,詹姆斯。”只有在特别的情况下,M才管他叫詹姆斯。
“糟透了,先生。莫尼彭尼和我的管家都失踪了。”
“是呀,无论谁扣下她们都要讨价还价。”
“先生?”
“没有人告诉过你吗?”
“我没听见谁说过。”
长时间沉默。“这两个女人可以在48小时之内回来,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条件是用你作交换。”
“哦,”邦德哦了一声,“我想事情肯定是这种结果,奥地利警方知道这个情况吗?”
“我想他们掌握一些情况。”
“好吧,等他们到达以后,我会仔细听一遍。我知道他们已经出来了,请你转告罗马,我为他的两个小伙子深感抱歉。”
“小心谨慎,007,我们情报机构不会屈服于恐怖分子的,你是懂得这个原则的,你必须信守这一条。不要胡来,不要放弃生的机会,你不能的,再说一遍,不要同意。”
“先生,可能没有其它选择了。”
“总会有别的办法的。想想,快想一下。”M挂了电话。
邦德卸下,慢慢回到车里。他明白他的性命可能就是阿梅和莫尼彭尼的抵押品了。如果没有其它办法,他只有等死。他也知道冒险解决他的困境,可能会发生更加悲惨的结局。
整整过了1小时36分钟,两辆警车才到。在他们等候之时,楠尼告诉邦德关于成立诺里什国际保镖组织之事。五年来,她已在伦敦、巴黎、罗马、洛杉矶和纽约建立了许多分支,但她从来没有作广告宣扬过这种服务。
“如果我要宣扬,就会让人感到我们都是些应召女。我们从一开始就有口头约定,这很有趣吧。”
邦德感到非常纳闷,为什么他或者情报局就从未听说过她们的事情。诺里什国际保镖组织似乎在极富有的人们当中是一个严守的秘密。
“我们不是经常行动的,”她告诉他。“一个女保镖陪着男人外出,得装扮成像即将结婚的样子,要是保护一个女人,我们就必须两人都要有给人安全感的男人陪着。”她笑着说。“去年一年我就亲眼看见可怜的苏基经历了两次戏剧性的爱情事件。”
苏基张开嘴巴,脸上露出了怒色,不过那时警察已到。两辆汽车,没有警笛,在一道飞扬的灰尘之中,驶进林中一块空地。一辆车里坐着四个穿警服的官员,另一辆车里坐了三个和一个穿便服的人。那个穿便服的男士从第二辆车子后面下来,伸展一下他那高大的身躯。他穿的虽然整洁,但身材却极不成比例,就连高级裁缝也难以给他量出合适的尺寸。他的胳膊很长,两只手很小,像大猩猩那样一直垂到膝部。他的头,由于覆盖着乌黑的长发,与他那样子古怪的窄肩膀相比,显得特别大。他长着胖农夫式的苹果似的双颊和一对扎啤把似的大耳朵。
“噢,我的上帝。”楠尼小声说时恐惧地吸了一口气,她的声音回荡在车厢里。“摊开你的双手,让他们看看。”邦德已经本能地这么做了。
“钩子!”楠尼小声说。
“钩子?”邦德几乎张口说出。
“他的真名是海因里希-奥斯坦巡长,他早已超过退休年龄,但仍在当巡长,他是全奥地利最残忍、最腐败的杂种。”她仍在小声说,好像那个正在蹒跚向他们走过来的人能听见她说的话似的。“他们说,没有人敢要求他退休,因为他了解每一个人——懂得法律的两面。”
“他认识你吗?”邦德问。
“我从来没见过他,不过我们的档案里有他的材料。档案内容是:年轻时,他是一名热情的国家社会主义者。他们称他钩子,因为他最喜欢用屠宰场的钩子作拷打人的工具。如果我们与这个家伙打交道,我们每个人都要有一手才行。詹姆斯,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相信他。”
奥斯坦巡长走到本特利附近,与邦德旁边的两个穿警服的警察站在一起。他弯下身去,像从腰部把自己折起来那样——向邦德提起油泵之事——并在司机座位旁边的窗户外面晃动他的小手指头。他的手指伸屈着,像要引起小孩子的注意力那样。邦德打开了车窗。
“是邦德先生吗?”他的声音又尖又细。
“是的。邦德。詹姆斯-邦德。”
“好,我们护送你去萨尔茨堡。请你暂时下车。”
邦德打开车门下来,抬头望着他那闪亮的苹果脸蛋。他握了他那令人恶心的小手,拥抱问候,如同触摸到干燥的蛇皮。
“我负责这个案子,邦德先生。就是失踪妇人案——一个很好的神秘小说书名,对吗?”
沉默。邦德没有对阿梅或莫尼彭尼的险境表示乐观。
“是的,”巡长又变严肃了。“见到你我很高兴,我是奥斯坦,海因里希-奥斯坦。”他自鸣得意地张开大嘴,露出变黑的牙齿。“有些人喜欢用另外一个称呼叫我。钩子。我不知为什么,但一直这么叫。可能是因为我抓出了犯罪分子。”他又一次笑了。“我想我也许可能要抓你,邦德先生,咱们两个人有许多话要谈,许多。我想我得坐你的车了,边开边谈。两位女士可坐另一辆车。”
“不!”楠尼失声说。
“噢,可以的。”
奥斯坦走到车子后部,拉开车门。一个穿警服的男人一边帮忙一边拉,把苏基从客人座位上拉下来。她和捕尼边抗议边挣扎着被拖进另一辆车里。邦德希望楠尼不要在这种场合暴露0.22手枪。他真的看见了她是如何表现的,她乱叫着,用这种方法争得了合法的自由。
奥斯坦的苹果色脸蛋又露出了笑容。“我想没有两位女士在旁喋喋不休,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不论怎么样,邦德先生,你不希望她们听我指责你是绑架和谋杀的帮凶吧,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