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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看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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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套房子,是本小区主推户型,虽说是北向,但对面就是心湖公园,视野开阔,毫无遮挡。”

    帝都到了八月,当空高挂的烈日,把整个城市蒸得像个火炉。

    眼睛又大又圆的中介小汪,扯了扯胸口领带,真诚卖力的推销。

    看房的是一对即将结婚的新人,也就意味着他们买房的意愿十分强烈,是潜在客户里比较靠谱的一类。

    白杨从每个房间转了一圈,仔仔细细打量每一处细节,看了很久。但实际这是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白杨心里没底。

    墙面漏水起皮,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霉味。房东的东西堆积如山,实在没法搁置,只能胡乱塞在各个角落。

    不大的房间,连下脚的地方都少之又少。

    白杨幻想了一下自己住进来的场景,顿时一阵窒息。

    这是一套九几年建成的回迁房,在帝都算是次新,但在他老家海城,却是连狗都嫌的老破小。

    从只有九平米的卧室出来后,在客厅的阳台上,白杨去找田萌。

    “萌萌,你觉得怎么样?”

    此刻的田萌正举着手机,时不时伸手,弯腰,卖力的找寻各种角度拍照。

    听到男朋友喊自己,田萌终于回头,一张婴儿肥的小脸,一双眼睛闪烁着灿烂的光芒。

    “白杨,我太喜欢这个房子了,我们就买这套吧!”

    田萌兴奋的挥动手臂,指向窗外,“白杨,你看看这大公园,太美了!还有湖!晚上我们可以天天去散步,锻炼。等身体好了,就能要宝宝了!”

    “田小姐非常有眼光,心湖公园是帝都目前的网红公园,心湖公园周围的小区房价涨得都很快,在心湖公园的对面的绿林置地,是高端公寓,一平米要23万!”

    “而本小区在整个片区内,是单价最最便宜的。花最少的钱,住进这样的地段,简直是买到就是赚到,跟白捡的一样。”

    中介小汪说完,田萌的心都颤了一下。

    她是真的心动了。

    快二十八岁,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平时省吃俭用,抠门攒钱,不就是为了结婚,为了结婚能有套婚房么?

    虽然白杨早已保证,说房子首付他家里能搞定,但田萌又哪舍得只让白杨掏钱,自己能出多少是多少。

    可是帝都买房,谈何容易。

    一开始想得天真,又以为四百多万就能够买到心头好。

    想要临地铁,想靠近大商场,想要电梯房,又想要精装修等等。

    为了买房,她跟白杨在工作片区周围,转了一次又一次,但又次次被房源的真实样貌劝退。

    本以为舍弃掉了学区这样重要的一个选项之后,其余的条件并不苛刻。

    但,能同时满足一两个条件的都是抢手房源,更别想一次满足全部。

    她也想过,为了居住舒适度,要不再买偏一点,起码房子大小上有保证,大不了离地铁远点。

    但没想到,有一次无意中被公司的一位老大姐同事得知田萌要买房,一听地段,嗤之以鼻,“那地方,以前连帝都都不算,现在估计还是块大荒地,买那地方干嘛!”

    一句话,把田萌的心寒得透透的,但又犹如醍醐灌顶。

    难道她辛苦攒下来的钱,买的房还要被嫌弃?

    后来她一打听,这老大姐家的房子竟然只是套八几年的公房,四十来平,住了五口人。面朝大马路,还紧邻一家肿瘤医院,平时吵得要命,不管是不是高峰期,马路上全是车。

    可不管如何,人家的房子在二环。还是学区房,平日里但凡谁提到房子,都趾高气昂的,谁也不放在眼里!

    田萌彻底打消了之前的购房思路,重新开始思考房子的属性。

    她究竟要的是什么?

    她一个外地来京的大学生,毕业后留在帝都,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看着朋友圈里,一个比一个更早结婚生子的老同学,过得休闲安逸,难道她颠沛流离,到帝都闯荡吃苦,奔的只是一个比别人更差的生活条件吗?

    如果能让买房成为她打拼路上的骄傲,也就证明了她留在帝都的意义。

    田萌渐渐发现,除了几个知名的学区房外,就算帝都城内,寄出最顶尖的豪宅,报出名号来,依旧有人摆手摇头,然后才问一句,“那小区,具体在哪块儿啊?”

    所以,田萌一下子明确了目标。

    地段,才是王道。

    以后她一张口,房子买在哪?帝都,北四环!

    这名头一出,极其唬人,到时候谁还会去管你家发霉的墙皮?

    里里外外一装修,谁又管你房子几几年?

    所以房子老不老,小不小,对田萌而言,并不重要。

    就好比旅游,出城跟出国的档次就是不一样。谁又在乎你是不是跟的低价团?

    白杨听闻后走上前去,站在田萌旁边,他一眼看下去,也注意到了心湖公园。

    可是跟田萌的一见倾心比,白杨麻木许多。

    对他而言,楼下是公园还是菜市场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套房子到底有没有性价比!

    九几年的老房子,北三环,建面五十九平米,北向,八楼顶层,总房价……453万!

    尤其是这阳台,居然就有八平米,这么小的户型,根本就是浪费。

    “没有其他朝向的吗?北向,常年没有太阳,晒衣服都不方便。”白杨向中介小汪提出质疑。

    中介小汪点点头又摇摇头,口气遗憾道,“这小区的确还有其他朝向的房子,可单价要比这套高六千块。而且,其他朝向,就看不到心湖公园了。其实最抢手的还是北向。”

    六千块。

    也就是说,总价要再高个三十多万。

    这种压力,显然不是白杨能接受的。

    见白杨一直不说话,田萌抬起手,一把勾住白杨脖子,撒娇道,“老公,就买这套房子嘛,我真的很喜欢这套房子!”

    白杨一转头,看到田萌脸蛋上可爱的表情,心顿时化了。

    两人自由恋爱至今,马上步入婚姻,白杨是真心爱着田萌的。

    他早就当田萌是跟自己过一辈子的那个女人。

    因此,在这种人生大事上,两人的观念背道而驰,也就意味着,一定要有一方是妥协的。

    所以,白杨脑子一热,点头道,“好,那就买这套!不过我得先跟我妈商量一下。”

    当着外人的面,他更是给足了田萌面子。

    田萌感动得泪眼汪汪,吧唧一下亲了白杨一口,高兴得把白杨夸上天。

    眼看这单马上成了,中介小汪也很激动,“二位真的很有眼光,一看田小姐就是非常有艺术细胞的浪漫主义者!二位以后能在这套房子里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色,一边享用晚餐。真的太美好了,恭喜恭喜!”

    干这行久了,眼力劲不是一二般的毒辣。

    这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房子。

    即便有,又有几个人是买得起的?

    在看房路上,尤其是年轻人,往往带着高期望开始,但伴随一次又一次被现实打败,最终不得不尝试妥协。

    到最后,除了坚持的一两点底线之外,其余的,也在慢慢认清自己的荷包之后,默默放弃了。

    像田萌这样刚毕业三年职场新人,尚且还有一丝虚荣心在身。

    中介小汪判断,地段才是田萌每次看房最关心的地方,于是,这才带两人来看了这套房。

    小汪清了清嗓子,又提到了正常流程,“关于购房还有一些税费和细节问题,我再跟二位讲讲。”

    刚刚还在客厅的田萌又跑去阳台,再补照了几张满意的照片,一边滑动手机一边往外走。

    “哦,不好意思,我刚刚跟姐妹约好喝下午茶,没时间了我,老公,你留下来跟他再聊聊吧,我先走了啊。”

    田萌又亲了口白杨,说完,田萌走了。

    她走出门口,正好选出一张最漂亮的公园照片,避开了破旧的楼外墙体,避开了楼下正对的垃圾桶分类站,还有小区里穿梭通行的电瓶车和老年人。

    只保留俯视公园一切美妙的景色,她快速发了一条朋友圈。

    “被如此美景环绕,每天多吃两口饭会不会胖成猪?”

    搞定朋友圈之后,田萌深深吸了口气,满腔激动,赶紧打了辆拼车,找好姐妹碰头。

    ……

    白杨留下来跟小汪确定细节。

    因为这套房子并不是满五唯一,小汪口中的税费和中介费加起来,又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白杨越听越是心中没底。

    走出小区门口,跟热情的小汪分道扬镳,白杨拿出手机,给母亲白蓉打了通电话。

    “喂,妈。”

    “扬扬,怎么这会儿给我打电话,吃饭没有?”

    “吃过了,刚才我跟萌萌来看了房,还挺不错的。”

    “是吗,说说看,是怎么个好法?”

    从白杨记事以来,母亲白蓉一直都在老家海市的事业单位工作,人们口中响当当的铁饭碗。

    在体制内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白蓉做事雷厉风行,加上性格强势,她说话,总有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

    好像不管从她口中问出什么问题,都天然的带着一种压力。仿佛她此刻的心情并不高兴。

    白杨担心自己是误会了,简单的把房子的情况交代一遍。

    这次的请示是必须的。

    白杨虽然优秀,在帝都也混得不错。

    可是挣得多花的多,生活成本太高,存款也只有二十几万。

    因此,白杨要买房,大头的一百都万,只能由白蓉来出。

    电话那头沉默了有五秒钟时间,白蓉才道,“这房子看了几次,就准备买了?”

    “第一次来,但萌萌跟我,都还挺满意的。”

    “噢,这么冲动啊,不像你的性格。”

    白杨刚要解释,白蓉打断他的话,“要买这房子,到时候名字怎么写?”

    白蓉一直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搞得白杨莫名有点心虚。

    “我打算把我跟她的名字一起写上。”

    白蓉没接这话茬,又问。

    “你对象家境不是太好,父母务农,底下还有个弟弟,她父母出钱也出不了多少吧?”

    “是……萌萌跟我提过,她爸妈准备给她弟弟买房,至于她,她自己这两年攒了有十几万,准备跟我一块儿凑首付。”

    这一次,白蓉沉默的时间很久,久到白杨喉咙发干。

    “总房产四百多万,她出十几万。也行,算是出力了。”

    缓了半天,白蓉又吐出几个字,“行了,我知道了。”

    这就,完了?

    白杨深知这事没这么简单,可他直男性格,一时半会儿,又分析不出来。

    “妈,买房这事,你没意见吧?”

    “行了,既然你跟她自己就做了决定,我敢有什么意见?不过这么大笔钱,我直接转给你也不太好,这样吧,过两天等有空了,你带着人回趟海市,我亲手交到她手上。”

    听起来,白蓉是答应了。

    白杨高兴之余,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他马上提醒自己,别疑神疑鬼的,妈都答应了,还要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