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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繁华的市中心。
自古名人城,郁郁葱葱佳气浮。这里的建筑、风景与别处尽不相同,格外的新颖别致。
乌云密布,街面上人影稀寥,但各类车辆川流不息。在络绎不绝的车流中,一辆白色的小轿车不起眼地夹在其中,摇摇缓行,不一会儿,在街边的拐角处停顿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个身穿休闲服装,容颜清秀的年轻人下了车,前行了几步,仰起头凝望着店门上方的“雪尽梅藏”四个字。
乌云遮住了太阳,风无情地呼啸。
一朵残破的栀子花在风中打着滚,既不知是从哪里吹来的,也不知要被吹到哪里去。
世人岂非也都正如这残破的栀子花一样,又有谁能预知自己的命运。
所以人们又何必为它的命运伤感叹息呢?
栀子花若有知,也不会埋怨的,因为它已有过自己的辉煌岁月,已受过人们的赞美和珍惜。
这就已经足够。
此时黑乎乎的天上不时划过一道道闪电,响着一阵阵雷声,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中打落下来。
尹道已顾不上打伞,快跑了两步,一头扎进了大厅里。
“雪尽梅藏”,多么特别的店名,或许在别人眼里它只是新颖奇特,但在尹道心里,它却透出一种即亲切又伤痛的复杂感情。
尹道淡淡地看了一眼这大厅,与街面上相比,厅内已是人头攒动,倒是热闹非凡。
这是个很特别的地方。
这地方虽然不在最繁华的地段,但却是方圆几百里最有名气的地方。
现在已是暴热的夏季,但这地方还是凉爽如春。
现在已不是各种名花开放的季节,但这个地方却还是百花齐放。
大厅里摆放着二十套桌椅,无论你选择哪一套坐下来,你都可以享受到一样的服务,提供各种免费果汁——只是果汁。
你若还要享受其他,就得推门。
大厅成一个大大的雪花状六边形,空间有四米高。
大门的正对面是一张大柜台,柜台后面的墙上用小楷写着“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争与不争都怪绝。”
柜台两边分隔开的四面墙上各镶嵌着一扇精美的水晶玻璃门,左边的两扇门上分别写着梅厅、兰厅,而右边的两扇分别写着竹厅、菊厅。
不管推开哪扇门走进去,你绝不会后悔,也不会失望。
除了这些水晶门外,在柜台后面,还有一扇很小的红木门。
没有人知道这扇门里是什么,也没有人进去过。
红木门口,摆着张较小的檀木圆桌,桌旁坐着个服饰很华丽、修饰很美的中年胖女人。
她好像总是一个人坐在那里,一个人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书。
很少有人看见她做别的事,也很少有人看见她站起来过。
她总是坐在一张铺着兽皮的宽大檀木椅上。
椅子旁,总摆着两根金丝楠木拐杖。
店里各式各样的人,来来往往,她从不去注意,甚至很少抬起头来看一眼。
别的人好像做什么事,都跟她全无关系,她好像只关心她手中的书。
其实她却是这个地方的主人,但她却从不以主人自居。
一个很特别的地方,通常会有一个很特别的主人。
任你是谁,来一次就会让你铭记一生。
尹道并没有在大厅有过多的停留,快步走到梅厅的门前,只见梅厅的两边写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而就在此刻,红木门前,檀木椅上的胖女人微微的抬了一下头。然后又继续看着自己手中的书,好像她从未抬过头一样。
相对大厅而言,梅厅的人不多,厅内摆着十八张桌子,有人正品尝着手里的蛋糕,也有人在欣赏着梅厅中央这少见的梅花。
精美的蛋糕飘散着诱人的香味。
梅厅的各种梅花也毫不保留地散发着自己的幽香。
“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一位年轻的女服务员热情的微笑着。
尹道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柜台里的蛋糕,表情凝然,一头微卷的乌发有些湿润,几丝零散地覆在苍白的面颊上,整个人透出一股深邃的沧桑与悲凉。
“我自己先看看吧!”尹道客气地说着。
服务员应声站着,刚想迈开步子,却又停住了,只是身体微微扭转了一下。
“给我做一个黑森林蛋糕,10寸的,巧克力酱多点,鲜奶胚少点,用小猫图案点面。”尹道看着蛋糕,缓缓地说着,生怕漏掉什么。
“先生,这个需要三十分钟,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吗?”服务员又露出了她那招牌式的笑容。
“没有了,蛋糕我一会来取”尹道说完转身走出了门。
再次来到大厅,此时的大厅更嘈杂了。
尹道看了一眼兰厅的水晶门,两边用篆体文字写道:“久坐忽闻一带香,推窗满室蝶来绕。”
正是这样一扇门,将喧嚣与恬静分隔两边。
这是一间满是兰花的咖啡厅,这也有十八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放有一盆兰花,品种各不相同。
兰厅此时正安静地放着悠扬的钢琴曲,温暖的灯光照射着兰厅的每一个角落,这灯光柔和极了,混着兰花的一带清香仿佛要把天地间的一切空虚盈满。
这里的咖啡非常名贵,价格自然也很昂贵,但依然有很多人愿意来。
此时人还不多,只有角落里坐着两对情侣,正在静静的品着咖啡。
有人来喝咖啡只为欣赏兰花。
也有人只为喝一杯与众不同的咖啡。
它是给出得起价格的人一个心灵的驿站,这里的每张桌子、每把椅子都能嗅出它的历史。
然而让人最舒服的地方更是它的布局,每张桌子都有透明玻璃分隔着,隔音效果非常好,在这里的每个客人不论你说什么外面的人都听不到,也不受外界任何干扰。
尹道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人静静的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
这是尹道最喜欢的位置,因为这里不但可以欣赏外面的风景,而且桌上还放着他最喜欢的宋梅。
宋梅,全称宋锦旋梅,是梅花瓣的代表品种,被誉为“春兰之王”。
“母亲生前便有一株,她一直视为珍宝”尹道想起小时候,不免对这宋梅又多了几分亲近。
“您好,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样的咖啡?”一位服务员礼貌地敲门问道。
“现在不用,需要时再叫你”尹道淡淡地说道。
“好的,先生”服务员慢慢地退了出去。
尹道轻轻地拨弄了一下头发,向后靠去,试着放松全身的每一条肌肉纤维,一股倦意漫过心头。
尹道忽然一怔。
“梅姨,请进”尹道对着玻璃门道。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胖女人双臂夹着金丝楠木拐杖,慢慢地用她那奇特的方式推门而入。
“道,最近瘦了”梅姨用力让自己的身体保持直立。
“我很好”尹道见梅姨还是一脸担忧,随即又说道:
“真的,梅姨,痛苦无助的时候都过来了,只是外面正下着雨,我担心你的腿疼痛难忍”。
“就是下个雨而已,还不至于要人命,这痛我早已习惯,倒是你,还是个孩子,却要你承受这么多……”梅姨看着对面的尹道,心中满是不忍。
梅姨将目光从尹道身上移开,不经意间又飘向了窗外的远方。
是不是远方有个让她刻骨铭心、梦魂萦绕的人在等着她呢?
可她的眼睛为什么又如此冷漠,纵然有情感流露,也绝不是温情,而是痛苦、仇恨、悲伤。
“梅姨……”尹道为梅姨斟上一杯水,将她从痛苦中拉了回来。
“子夕怎么样了”梅姨懊恼着自己,愣愣问道。
尹道紧握了一下桌上的水杯,脸上闪过一丝苦楚与无奈。
“很不好吗?”梅姨紧张道。
“她现在还没有大碍,只是最近发现她在梦里的东西会带到现实中来,梦变得更实体化起来,让人担心。”尹道苦苦地说着。
“实体化?那就是说,要是在梦里……岂不是就永远醒不过来了?”梅姨一脸担忧,她知道子夕对尹道来说,比他自己生命更重要。
“可以这么说,但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尹道敲击着桌面。
“哎,上天真是残忍,她身世已经很可怜了,为什么还要给她这么奇怪的病,她还这么小,真正的人生还没有开始。”梅姨说完,猛喝了一口水,仿佛要将这心里的难受冲下去。
“残忍的不是上天,上天哪有那么多时间照看每一个人,真正残忍的是人心,是欲望,子夕和我本就身不由己,多一点灾难又有何妨,不是还有我吗?我不会让我的亲人受到伤害,哪怕一丁点”面对梅姨的难受,尹道想说的话很多。
“而那些阴暗、沾满血腥的事我来做就好,为了让罪有应得的人倒下,为了让子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总要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虽然前面有很多困难,而且踏错一步就万劫不复,但当一个人的痛苦曾经超越过极限,这种程度的难过就是可以轻易忍耐的了……”尹道继续说道。
这番话说得虽然阴狠,但却带着一种无法掩盖的悲凉与凄楚,梅姨呆呆地看着尹道的脸,心里突然一阵难忍的疼痛,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
“道,我明白”梅姨低低的说道。
眼前的尹道太像他的父亲尹竹了,一样的固执,一样的坚强,虽然不知道他这十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但一定不好过。
“道,答应梅姨,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告诉我,虽然我能力有限,但你毕竟不是一个人”梅姨坚决地说着。
“梅姨,你的心意我怎会不明白,放心吧,我不会有事,需要的时候梅姨你一定能帮到我”尹道将手掌按在梅姨端杯的手上,微微握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这个和母亲亲如姐妹的梅姨,在尹道心里,早就像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
“只是,我担心你的身体”尹道长叹了一声,闭了闭眼,似要抹去满目的悲伤,想到父母的惨死,不免感伤,往事如烟如尘,仿若云散水涸,但心却不停流血。
“我已是在死亡线上来回的人,对于我这种一无所有的人,连残废也是点缀,其实没什么可担心的,这样的痛更能让我提提神,否则心就老了,我只需要活着。”梅姨一脸冷漠,不让悲伤爬上脸颊。
尹道深知梅姨的痛苦,她曾经也是孤儿。
提起过去,不免触动情肠,心中哀戚。
“雪梅、尹竹、兰尽、还有我,那时候我们多快乐,我们在孤儿院一起长大,院长妈妈见我们这么要好,就以“梅兰竹菊”四君子来给我们取名,那时候我们一起谈论文学,述说理想,可是,可是……”
“难道我不配拥有好生活吗?我之所以要活着,还这样如魔鬼一般的生活,也许命运如此,如今是为复仇来的”梅姨此刻已将说不出的话语变成了坚决。
“梅姨,上天没有给你想要的,不是你不配,而是你值得拥有更好的,过去的事我们不能左右,但至少我们要给死去的亲人一个交代”尹道抓住梅姨颤抖的双手。
“你说的对,道,现在也不是难过的时候,自从找到你后,我才为一种原以为不会再谴责我的悔恨所苦恼,我会做好现在的事”梅姨镇定了下来。
“嗯,其实在我们这样阴暗的世界里,想要找强大的人报仇,不得不说是一种由上而下的慢性腐蚀剂,急躁的结果只会使得原本该做好的事情变得更糟,所以梅姨,我们得等机会”尹道说道。
“嗯,你长大了,梅姨听你安排”梅姨道。
“梅姨,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尹道似乎想到了什么。
“嗯。”
“梅姨,你们“梅兰竹菊”是五个人吗?”尹道一脸认真。
“梅姨知道你迟早会问,不过……”梅姨欲言又止。
“雪尽梅藏,梅姨这店名却只包含四个人,我母亲叫雪梅,四君子中的“梅”,如今梅姨将她名为“雪”,兰尽叔叔我小时候见过,四君子中的“兰”,梅姨如今将他名为“尽”,梅姨您叫梅雪,四君子中的“梅”,如今也是“梅”,而我父亲叫尹竹,四君子中的“竹”,但“尹”同音为“隐”,如今您名他为“藏”。唯独这菊梅姨您没有提到,您和我母亲的名字只是顺序不同,当初您和我母亲应该同为“梅”,那自然是还差一个菊”尹道双眼灼灼的看着梅姨。
“道,我现在不能告诉你这些,而且很多事我自己都拿不准,等我查清楚之后,再完完整整的告诉你”梅姨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宋梅,素白的面容上看不出有何波动。
但尹道知道梅姨在挣扎,因为梅姨的双手已经发白。
“道,你好不容易来,让梅姨亲自给你做你最喜欢的意式特浓咖啡”沉默片刻之后,梅姨微微抬头说道。
话刚完,梅姨就拿过那金丝楠木拐杖撑起了身子,又用那奇特的步伐走进了兰厅的水吧。
尹道心里明白,梅姨并不是有意隐瞒,只是有些事还没有到释然的时候,况且梅姨有自己的苦衷。
当年那惨烈的爆炸,自己也在其中,只是因为自己太小,当时就已经晕过去了,等醒来的时候,只有老师在身边。
对于梅姨,他只能等,有些事情越是近在尺之,越是难以明了。
况且提到父母他们,梅姨虽然口气淡,表情平静,但透过那薄薄的外表,却可以窥见地狱狰狞的一角,灼灼的影像一晃,已然让人心悸。
只见梅姨熟练地拿起量勺,舀了一勺咖啡豆子,倒进磨豆机,之后将磨好的咖啡粉倒入塞风,然后将塞风插入预先装好适量水的器皿,开火之后不一会儿,水开了,器皿里的水随着热气进入塞风,水和咖啡粉便混为了一体。
这是用木制搅拌器顺时针搅拌两到三转,然后用小沙漏计时器开始计时。
梅姨看着流动的沙漏,心血仿佛跟着流动起来,时间过得真快,但伤口愈合太慢。
道,给梅姨一点时间吧!
咖啡好了,梅姨快速用开水温好杯,然后倒入咖啡,而此刻咖啡的香味早已扑鼻而来,让人流年忘返。
“请进”咚咚的敲门声刚响尹道便开口说道。
“先生,您的咖啡”一个服务员小心翼翼地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放在了尹道面前。
咖啡旁放着张小小的卡片,看服务员出了门,尹道翻过卡片。
“雪尽梅藏,雪已落尽,梅香又能藏多久呢?道,你是梅姨唯一的亲人,给梅姨一点时间。”
尹道喝咖啡从不放糖,因为他总认为人生远比咖啡苦,所以咖啡在他嘴里是甜的。
但这次他却放了一勺糖,并若无其事地搅拌着,眉宇间闪现一丝心痛,但又迅速被伪装了起来。
尹道看了看天,进来时,雨还不是很大,而此刻雨大得像天边的银河泛滥一般,一泻而下。
咖啡不一会就冷却了,而喝咖啡的心也似乎被封锁了起来。
“她也在看吗?”尹道看着外面的暴雨狠命地抽打着玻璃窗,轻轻转动着食指的玉戒,喃喃自语道。
已经出来一整晚了,她怎么样了,得快点回去。
忽然,尹道猛地转身,原本空无一人的玻璃门后,豁然出现一个骨瘦如柴、模约二十七八的年轻男子,而此时年轻男子正惊讶地看着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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