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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t!重来!”
“cut!不对!不对!”
“cut!cut!cut!”
“……”
剧组的人都有些疲惫,他们搞不懂为什么柳莉莉这个好歹在娱乐圈待了几年的“演员”还那么没脑子。
连男演员一个新人都能在安导那么挑剔的人几句点拨后一条就过。
真是哔了狗了……
安维成摘下黑框眼镜揉了揉着眉心,眼看着天都快黑了,拍了一下午才过了两个镜头。
而整部剧是采用倒叙的方式,开头先是男女主分离的场面,接下是战场厮杀。
他对白即是绝对放心的,但按照这么个进度和状况下去,后面拍回忆的主要场面全都得完。
“安导……”柳莉莉佯装柔弱,她虽然也有些窘迫不进状态,但奈何对戏的男主站在她面前,她就只想多磨会。
柳莉莉又抬眼含情脉脉地望着白即,暗自意淫着。她这个妆那么显年轻娇小,而且大胸细腰裹在襦裙里别有风味,他不会不心动的吧……
“最后一次,不过也没法拍了。”安维成冷冷出声,他入行这么多年最讨厌的就是没金刚钻还想揽瓷器活的人。
白即仍是上午那场戏的装束,现在无需对词,几乎是文替的角色配合着。
他深邃的桃花眸又再一次往跟前记不清脸的女人身后望去。
颜时晚坐在道具箱上,一手横在膝上,为了避免碰到伤口,一手蜷着拳头托着腮。
她挽起了乌发,几缕发丝散落在粉嫩的耳旁,卷翘纤长的眼睫垂着,臻首随着瞌睡微微地一点一点。
白即轻笑一声,俊美的脸上带着满溢的宠溺。
“……”柳莉莉原先直勾勾盯着他放电的眼一滞,随即垂下眸羞红了脸。
虽算不得完美的情绪表演,但女主云筱在听到心爱之人“另嫁好人家”后的呆滞,以及“我便娶你”后的羞涩和期许,一一体现。
投在摄影机和监视器前。
“过。”
*
颜时晚还是以安叔辛苦一天为由,回绝了他请吃饭的热情。
夜晚的车灯投射在玻璃窗上,副驾换了便装的人柔声开口,“阿时,你晚上想吃什么?”
“……”颜时晚转过杏眸望着他。
她中午见他突然闷闷的,为了哄他开心随口说的一句,他竟然还记得……
“吃海鲜吧,你有什么忌口的吗?”颜时晚眨了眨眸。
见他愣着,她便又补充到,“额…就是一些鱼啊虾啊之类的……”
“好。”白即笑着。
颜时晚愣了愣,她好像问得有点多余,因为好像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依着她。
“……”
你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是因为她吗。
红灯转为绿灯,颜时晚究竟没有问出口,转了方向盘去往超市。
……
颜时晚低头瞅了瞅自己的伤口,不深。
嗯,海鲜什么的还是能吃的,顺便拍张照片传给曼曼,馋一下她。
“阿时。”一道紧张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颜时晚不明所以抬头望他,白即蹙着剑眉,眼神紧张盯着玻璃缸里活蹦乱跳的虾……
“阿时,这个……”白即拉着她往后护着,但修长的指却紧攥住她的衣摆。
“……”颜时晚挑起柳眉,遂又噗嗤笑了,“哈哈哈,活虾有什么好怕。”
反正还不是被人吃掉……
但是,他看起来好像是真怕的不行。
“那不吃了。”颜时晚欲拉走他,宰好的鱼什么的总归没那么可怕吧。
又不会动。
谁知他却杵在那儿了,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
“怎么了?”
“就…就吃虾。”白即正色着。
颜时晚愣了愣,遂又轻笑起来,“你说的?”
“嗯。”白即蹙眉凝着她。被安叔夸赞“自然又现成”的长发依旧拢在长款外套里。
人来人往的超市里,他身形颀长站着,眼里独独有她。
颜时晚有一瞬间的恍惚,遂又垂下了眸。
想什么呢,他也许看的不是她。
“阿姨,麻烦帮我装一些吧。”颜时晚朝老板开口,默默转移注意力。
……
回去的路上,二人间总有种微妙的感觉,都不再言语。
直到颜时晚欲戴上食品橡胶手套处理虾时,被人拦在开放式厨房的大理石台面前。
“你手受伤了。”
“多大点事…我戴手套呢。”
“不行。”
“……”
颜时晚蹙眉瞪着他,明明自己吓成那样还逞强。
“听话。”白即凝着她,他抬手想揉揉她的软发,却顿了顿,转而拿走她手里的手套。
他就这样不着痕迹地转身处理食材,不再言语。
颜时晚愣着,乌玉眸凝着他的背影,她仍记得在桃园时莫名地觉得很熟悉。
然后,掉了泪。
她仍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只是,他也会为了那位故人,做不喜欢的事吧。
又或者,只是因为那位故人罢了。
落地窗外的树影斑驳,颜时晚望着那独一盆的桃花许久,转身上了楼。
……
她把半个房间充当画室,权因落地窗采光好。
画架上未完成的画只有些底色和轮廓,颜时晚凝着左上角的照片出神。
她不得不承认,他真的长的很俊美,而且很……贵气。
可如果只是因为他的皮相而对他有不一样的感觉,那太肤浅了,她从未如此,也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但她不清楚他。
她只知道他有个不太好的身世经历,但值得信任又举止儒雅,而且对她很温柔。
她恰恰害怕他的温柔。
不如说是,她害怕自己是那位故人的影子。
她从来都是这样,害怕一切的未知和概率,宁愿待在自己的世界里。
画另一个世界。
“我好像有些事情要解决。”颜时晚兀自喃喃着,走进浴室。
……
另一边有时差正准备上课的关曼见颜时晚没接电话,打算打给白即。
犹豫了几秒后,“……算了算了,小晚应该一会儿就回消息,那傻不拉几的家伙会照顾好她的。”
她上次“警告”过他了。
……淦,关曼没好气的挠挠头发,和几个白人女学生走进了画室。
餐桌前白即轻轻打了个喷嚏……
“你着凉了吗?”颜时晚轻步从楼梯下来,她沐浴完毕换了套松垮的白色居家服,衬得整个人愈发柔和。
白即望着她只是笑着,声色温柔“没有,吃饭吧。”
颜时晚愣了愣。
他好像不常叫她阿时了……
她轻声说了谢谢落了座,却看见她桌前有一整碟剥好的虾和蟹肉。
“那个…不用这么麻烦的……”她似乎回到了给他喝味道不佳的“桃花羹”时的拘谨。
一点小伤而已,她又不是骨折了……
白即只是轻笑着,“吃吧。”
颜时晚垂了垂眸,别的不说,老麻烦他怪不好意思的。
她还想说拍个照给关曼看的,算了……颜时晚划着手机,看着关曼的消息。
臭曼曼:小晚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臭曼曼:小晚~小晚~
臭曼曼:颜时晚你掉粪坑里去了?!
“噗哈哈……”颜时晚咬着叉子轻笑出声。
“阿时。”
“嗯?”颜时晚还弯着杏眸,望向他。
白即漂亮的桃花眸子凝着她的笑颜,也兀自轻笑着,随后修长的指轻轻捻去她嘴角的饭粒。
“沾到了。”
“…谢谢。”颜时晚微红了脸,轻咳着把手机放至桌下看,头更低了些。
只要我不看你,你就看不见我……
颜时晚“躲”着他,他也不言语,晚餐仍继续。
*
阁楼里弥漫着薰衣草安神香的味道,天然植物和进口精油融合的淡淡香气,莫名地使人放松。
“笃笃笃——”颜时晚轻敲了敲虚掩的门,听见一阵唏嗦的声音便轻推门走进。
白即仍着黑白搭配的居家服,盘膝坐于床上,长长的乌发散着,骨节分明的手捧着书。
他闻声抬头见到她,俊美的脸上现出笑意,声音沉稳儒雅,“坐。”
“豆腐…我想在你这儿放个东西。”颜时晚轻柔出声,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精美浮雕的长形匣子。
她上次收拾阁楼时发现壁炉那面的墙上有个挺大的暗格,若不是摘了装饰画,根本察觉不到,连边隙都很细微。
颜时晚想把长形匣子藏在里头,那是她外婆的祖辈传下来的。且不说里面那颗玉石挂坠,就是那紫檀木匣子都很值钱。
她曾经弄丢过一次。
“当然。”白即只是弯起桃花眼望着她,阿时手上的精美匣子一定很重要罢。
“我怕我又弄不见了,所以想藏好……”颜时晚喃喃着,拧开壁炉角落不易察觉的机关。
那墙上的石砖发出沉闷的声响移上去,颜时晚觉得有点像在玩密室逃脱……
墙上凹陷的空间落了灰,容纳一个紫檀木匣子绰绰有余,颜时晚轻轻放进又合上机关。
石砖发出沉闷的声音复又关上。
颜时晚拍拍手,松了口气才发现满屋里的安神香气。
“……”
她突然想起曼曼说,跟着自己的想法走。
于是颜时晚转身轻步走向他,床边微微一陷,“这书上都是些古字,你都看得懂吗?”
她书架上的书都是从家里搬到新公寓的,大部分是她爸爸的老收藏。
白即怔愣着,心口咚了一声,深邃的眸子凝着她。
他原以为她会一直躲着他的。
“嗯,念给你听听?”他声色轻柔。
他记得看不见后,便都是阿离给他念书。暗无天日的世界里,她仍伴他左右。
如初见时的明亮动人,深深刻在心里。
“不了,文绉绉的会很催眠。”颜时晚轻笑着,那会让她想起老师讲课时催眠的声调,而且……
她有些话想问他。
“豆腐…我问你一些问题,你能回答我吗?”她杏眸认真望她,轻声启着红唇。
句子尽量长,语气尽量委婉,尽量蓄着勇气。
她想知道答案,不仅是他的。
白即凝着眼前微蹙着柳眉认真的人儿,不施粉黛的脸蛋上天生的白皙粉嫩,一双和脑海中一模一样的漂亮杏眸就这么认真盯着他。
她穿着轻薄的白色居家服,衬得整个人愈发柔和,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而他,无论何时都了却她的心思。
他轻笑一声,蔷色的薄唇轻启,念着她现在的名字,“阿时。”
“还记得我上回跟你讲的故事吗?”
“其实真正的情节是……”
“男孩于十七那年落了眼疾,像个废物一样什么也看不见。也正因如此,他不肯娶她。”
“而三年后……”
白即垂了狭长的眼睫,原本清亮的桃花眸似乎失了亮光,沉声着,“她死了。”
“她至最后一刻都瞒着他,在他原本想亲口说娶她的那天……”
丢下我一个人。
“她那一辈子,就那一次狠心。”白即声音有些嘶哑,身子似乎微微发抖,却又轻轻失笑。
“……”颜时晚默默听着,只觉心口沉重,这个故事比云筱和闫宣的故事更让人痛心。
“她是…南若离。”颜时晚攥了攥衣摆,轻声说着。
“是。”白即细长的桃花眸眼角有些微红,深深凝着她。
颜时晚望着他,最初见他时心口的那种沉闷又涌上来。
不明的,充斥得整个胸口发疼。
她顿了顿,还是继续问下去,“我…和她像吗?”
你每次看我的时候,都想着谁。
白即一怔,却是早料到她会像上次一样问他。
而这次,他没喝醉。
他不能告诉她,她只是不记得他而已。
南若离是颜时晚,颜时晚是南若离。
白即凝着她,只轻叹摇了摇头。
他对她撒不了谎的。
“……”颜时晚心口仍沉着。
她似乎得到答案了,可为什么还陷在这个故事,不……他的故事里,像胸口强力的禁锢。
他怜爱又沉痛的声音仍回响在耳边,她恍然记得他说眼睛失明过,此刻却也说不出话问他。
而,她不是她的影子,但他很爱那位故人。
这个认知让她原本稍稍冷静的心又生出裂痕。
她乌玉眸里闪过失落,又对上他深邃的眸,他眼眶微红,墨黑的瞳仁清清楚楚倒映着她。
是啊,就算不是影子又怎样,就算她救过他一命又怎样,他始终深爱着那位姑娘。
所以为什么只是因为他的温柔还有莫名的感觉就失了神,乱了阵脚。
如友人那样相处,最好不过了,不是吗。
颜时晚,你在期待什么呢。
屋内仍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复古铜炉内一熄一熄的火光燃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