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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陆商所料,自护国寺回府后,整个雍瑟城便传的沸沸扬扬说是在佛诞生日当天怀王妃竟然在护国寺门前当众和一着僧衣的小和尚搂抱在一起,这外邦女子竟然如此不知羞耻到如此地步,整个王城都在为怀王殿下鸣不平,那骂怀王妃不知廉耻的唾沫星子就差淹到怀王妃门外了。
“月白,此人还没有下落?”陆商站在书房的窗前看着那被冰封在水面上的鱼儿质问道。
“回王爷,这两日已快将王城内外犯了个遍了,此人跟失踪了一样,了无痕迹。是属下失职求王爷责罚。”
“继续找,他腿受伤了这短短两日是绝出不了城的。”说完这句话陆商走回到书桌前,又看了看眼前雍瑟城平面图指着其中的几处对月白说道这几处着重仔细派人搜查一下。
“是王爷,属下这就去安排。”
月白走后,陆商仍旧站在书桌前仔细的研究着面前的平面图,那个人绝对还在城中,两日的时间整个王城几乎三分之二的地方都搜查过了,他还能藏身到哪里呢。
“王爷。”阿吉敲了敲门,有些吞吞吐吐的站在陆商的面前。
“有事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陆商在地图上几个有可能藏匿的地点用笔做了标注,然后继续头也不抬的看着地图说道。
“王妃娘娘房里的竹俏姑娘跪在外面求见,说是……说是王妃娘娘将自己关在房内已经两日滴水未进了。”
听完此话,陆商握笔的手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只见他将笔搁在笔架上,起身往门口处走去,阿吉见状赶忙跑过去给主子开门。
自那日从护国寺回来之后,太医给王妃诊治过没有什么问题开完药之后,陆商就未曾再去过王妃的院子,说是没有一丝的心存芥蒂是假的,毕竟是他亲眼所见她将那个称为四哥的男人主动抱在怀里,见那个男人逃离之后更是哭到晕厥,直到此刻她也没有主动前来给自己一个解释,而他所知也仅限四哥两个字而已。
见陆商出来,竹俏顶着红肿的眼睛跪在地上说道:“求王爷去看看公主吧,公主将自己关在房内不吃不喝不见人已经两日多了。”
“你回去告诉她,本王已经安排人在全力搜索那个人了,不日就会找到他,让她无需如此忧心,耐心在府里等着就好。”说完陆商就转身往书房内走去。
“王爷,王爷,不是您想的那样,那日寺院前的男子是我们暹月的四皇子苏墨辞,他真的只是公主的四哥而已,万不是旁人所传的二人是令人不堪的关系。公主有万不得已的苦衷,眼前除了您没有别人能帮帮我们了,求您了王爷。”就在陆商转身回房的时候,竹俏跪在地上往前匍匐了几句说道。
“你先回去照顾你家主子去吧。”陆商说完这句话就回了书房,坐在椅子上思索着刚刚竹俏的一番话,苦衷,身为暹月国的公主会有何苦衷,大婚之前陆商了解到的消息是,苏予城是暹月国王上最得宠的小女儿,养在深闺锦衣玉食怎会是有如此多秘密之人,而且他也未曾听过这暹月的王上有皇四子,只说这王上有两位皇子,那这突然出现在雍瑟王城的皇四子是怎么回事?
联姻之前,夏侯王朝的人只知暹月国的王上是一位刚登基不久的新王,以为只是正常的王位更替罢了,可是却不知这位新王是通过弑兄谋反得来的王上之位,还将前来夏侯联姻的旧王之女苏予城对外宣传是自己的小女儿,如此这般偷梁换柱,好在万里之外信息闭塞,夏侯王朝也没有因此产生过怀疑,就这般蒙混了过去。
“王爷可是要去看王妃娘娘?”见陆商往外走去,阿吉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声。见陆商不搭理自己,于是只得小心翼翼的提着灯笼走在一侧。
走到王妃院子门外,只见偌大的院子只在门外点了两盏灯笼,本是灯火通明的院内此刻黑漆漆一片,见来人是王爷,两个值夜的下人赶紧跪下请安。
“其他人呢,还有为何院内不点灯?”陆商问道。
“回王爷的话,一切都是王妃娘娘的意思,她这几日不要人伺候,也见不得院子太亮,于是就摘掉了多余的灯笼,只留了大门处的两盏。”两个下人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道。
陆商便和阿吉往院内走去,院子静悄悄的房门外也无人守着,阿吉走上前去,轻轻推开房门,脚还未迈进去就吓得大叫着退出来,躲到陆商的身后,大喊:“有鬼啊,有鬼王爷。”
“奴婢该死,惊吓到王爷,请王爷恕罪。”借着月光门内先是透出一黑影,接着就看到了一脸倦色的竹俏从门内侧出来。
“原来是竹俏姐姐,大晚上的你不照灯站在黑漆漆的屋里好吓人的。”见来人是竹俏,阿吉这才从陆商背后跳出来,一脸怂的说道。
“王妃呢?”陆商开口问道。
“回王爷,娘娘在寝殿内。奴婢这就带您过去。”竹俏说着就要往寝殿方向走去。
“不用了,你们都退下吧。”
“王爷,里面黑,这盏灯笼您要不拿着照个亮吧。”阿吉将灯笼递到陆商的手里然后和竹俏一起关上门候在门外。
陆商往寝殿走去,越往内走越觉得寒气更甚,他用手里的灯照了一下,暖炉都是凉的,怪不得这殿内这么冷。他刚轻轻推开门走进去,举起灯笼想看看她在房间的哪里就听到:“竹俏,我不是说不用伺候,这灯刺眼,把灯灭掉,你也出去。”
他看了一眼此刻正抱膝低着头坐在门后的苏予城,于是他将手里的灯灭了放在一侧,将门从里面关上之后,自己慢慢蹲在她身边,他的手刚碰到她的肩就感觉到她此刻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纱裙,如此数九寒天,难道她就这样冻了整整两日?
感觉到到有人碰了碰她,她想着此刻除了竹俏也不会有旁人过来看她,于是她只是往后退了退,便又蜷缩在那里。
“我抱你去床上好吗?”陆商此刻声音轻柔的问道。
听到是他的声音,她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倒是未曾抬头看他,只是摇了摇头,也没有说话。
“乖,予儿,我要抱你了。”他怕他突然抱起的动作使她受到惊吓,于是他先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这才将她整个人慢慢的抱起来往床边走去。
将她放在床上后,他即刻从床上拉起一床被子,盖在她的身上,然后坐在她的旁边。两人都未开口说话,只是沉默的坐着。
过了好一会,只听到此刻漆黑冰冷的寝殿里面传来她的声音:“你能再叫我一声么?”
“什么?”陆商听到她开口于是问道。
“予儿。”她回答道。
“让我喊你予儿么?”他有点不确定的说道。
“嗯。”
“好。予儿。”
又是一阵沉默,此时陆商已经在殿内待了有些时辰了,他来时并没穿厚重的披风,此刻整个人也被寒气浸润的有些冷,于是他暗暗的搓了搓有点麻木的手指。谁知下一秒他旁边的人儿就往他身边靠了靠,然后掀开自己身上披的棉被一角盖在了他的身上。
“谢谢你。”她突然看着他的眼睛用早已有些皲裂的嘴唇轻声说道。
就在她说完谢谢二字看着他眼睛的这一刻,他的心跳好像突然停了一拍似的,然后下一秒就继续狂跳起来,这次轮到他堂堂怀王殿下慌了,他下意识的用手按压住此刻狂跳不停的心脏,将脸转向背着她的一侧,假装不经意的深呼吸了一口气,再转头看向她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
见他没有回答,她又自顾自的说起来:“竹俏跟我说了,你这几日都在全力帮我搜寻我四哥的下落。”
原来如此,是为那个男人她才谢他。
见他身上的被子有些滑落下来,于是她伸手去帮他往上拉了拉,刚拉上去又滑了下来,她这才反应过来,她房间的被子都是单人的有些小,于是她又往他那边靠了靠,此刻两人的身体紧紧的靠在一起,果然这样靠得近一些被子就不掉了。
“你有事情想问我么?”她继续说道。
“你觉得我应该问什么?”
“我也不知道,或许有很多,或许没有。”说这句话时她盯着穿过窗户透到地上的月光痴痴看着。
又过了一会,只见她用手胡乱的蹭了蹭脸,又吸吸鼻子,刚开口一个字她察觉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于是便假装被冻到猛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说道:“予儿,我的父王母后他们之前一直这样叫我的名字,好听么?”她假装擦鼻涕的样子偷偷擦掉滑落下来的眼泪对陆商说道。
“好听。”陆商回道。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想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小声说道:“故事会有些长,如果你觉得不想听的时候,欢迎随时打断我,哈哈。”她还是努力用那她那干裂的嘴唇在此刻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我是苏予城,我是暹月国旧王苏幽蜀和王后的女儿,并非是婚书上所说的的暹月国当朝王上苏元浩的女儿。还有你那日见到的我叫做四哥的男子,是我父王的皇四子苏墨辞。”
只听到这里陆商还是惊了一下,原来她并非暹月现任王上之女,那这突然出现的四哥苏墨辞就解释的通了。
她接着说道:“当今的王上苏元浩是我父王的亲弟弟,他在一年前联合骊国的阿其云勒将军和如今的国相顾佑贺里应外合发动了政变夺取了王位,下令……下令杀害了我的父王和母后以及一众皇子公主,血洗了整个王宫……”说道这里她的身体微微的颤抖起来:“那天夜里,呼……我,我从门缝中看到了不断被乱党斩杀的宫人,鲜血就那样透过缝隙飞溅到我的脸上,血还是温热的,哀嚎声厮杀声此起彼伏,三日的烧杀抢掠,王宫内血流成河,尸陈遍地,你知道那种就是,就是人走过还会在空气里闻到浓浓的血腥味的感觉么,断肢残臂像木柴般随意的堆在一起源源不断的运往宫外焚烧。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你以为的所有亲人都没有了,而却独独留下了你竟毫发未损的活下来的那种感觉……”说到这里他听到她为了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将牙齿紧紧的咬在一起的声音。
也不知在何时起,他已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这次她没有躲闪,很乖很乖的待在他的怀里,或许此刻她将他的怀里当做了暂时的避风港,毕竟要陈述这般残忍的事实她需要一点支撑不是么。
她继续说道:“就在我以为只剩我一个人活着的时候,他们把我带去了地牢,就在那里,我见到了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四哥,他们不停的打他,对他用各种刑罚,他晕过去便用水泼醒,他醒来继续用刑……”说到这里她用手紧紧的抓着他胸前的衣服,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断断续续的说着:“他们为什么这么对他,四哥只是一介文臣,他不会一点武功,一辈子的愿望也不过是只想好好做一个爱民恤物的文官,可是就这样他们那群乱臣贼子都不肯放过他。”
她突然从他怀里坐起来,擦了擦眼泪看着他的眼睛努力露出一丝难看的微笑说道:“你知道么,四哥他……他从小到大最怕疼了,比我一个女孩子还怕,可是……可是在地牢里的他被活生生的打成那个样子,你说他得多疼啊,就这样他看到我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让我走,快走……而那一刻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救不了他,我救不了他……”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她死死的咬住嘴唇可惜还是哭出声来。。
本就干涸皲裂的嘴唇在牙齿的摩擦之下,急不可耐的涌出股股血迹:“后来他们那群人拿四哥的命要挟我前来夏侯王朝联姻,于是我就来到了这万里之外。”
这个残忍的故事已经接近尾声,他从一开始听到时的惊讶,再到高潮部分的震惊,以及最后只剩铺天盖地袭来的心疼。原来遇到他之前她经历了此番不可想象的苦难,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暹月国最受宠的王之女,初入夏侯王朝之际她那没心没肺的表现甚至也骗过了他自己,在此之前他不敢想象她是经过了怎样的自我催眠,才能这般不露痕迹的掩饰好昔日的伤口,在异国他乡这般顽强的活下去。
他伸手将她的眼泪擦掉,借着月光,他将擦完眼泪的手收回,却发现上面已然沾了丝丝血迹。他慌了,连忙抬起她的下巴来确认。只见此刻她的嘴唇不断地往外渗血,嘴角处沾满了血迹。
“我们不说了,就停到这里好么,不要再回忆下去。”他从未如此心疼一个人到这般慌张的地步,此刻他想从自己的袍子上撤下一丝布来给她擦拭嘴上的血迹,可是他手抖的厉害怎么都扯不断。
“可是,我……”就在未说完三个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时候,他就将自己的唇贴了上来,他的唇软软的,很凉一点不温热,他亲吻她时动作很轻柔许是怕弄疼她,也许是怕自己的举动怕吓到她。
她先是一愣等到她反应过来他正在对自己做的事情的时候,她手脚并用有些滑稽的将他向后推去:“陆商你混蛋,你你你!你都有喜欢的舒儿姑娘了怎么还可以与我做这般事。”她说着就想用手擦一擦被他刚亲过的嘴巴,刚一碰到嘴上的伤口就疼到她滋的哎吆了一声。
“谁告诉你本王喜欢的是舒儿?”陆商听到她哎吆一声便不放心的又凑了上去,还是抬起她的下巴有看了看她嘴唇上的伤口还不忘问道。
“雍瑟城都传你怀王殿下最宠爱的就是舒儿姑娘,难道还会有假。”
“旁人是旁人,你可曾有问过我喜欢之人?”
“难道你喜欢的人不是舒儿姑娘,那那些传言是怎么来的?那你喜欢的人是谁,啊……”她突然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陆商:“难道说你喜欢的人是那胡家公子?”
听到她说出胡家公子几个字,陆商真的很是佩服她的小脑袋瓜:“本王身体康健,且喜欢女人。”
如果放在今夜之前,有人问他这个问题,陆商可能自己都不确定有没有那个人的存在,毕竟雍瑟王城之前盛传他喜爱之人是王府的宠妾徐舒儿,其实那只不过是他和徐展,徐舒儿三人用来掩人耳目之计。
从阴差阳错的大婚,到今夜此时此刻,他终于可以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之人了。他不再怀疑不再试探不再不确定。
此刻他看向她的眼神,仿若没有一丝微尘的星海,这一刻反倒是她先胆怯了:“那我猜不到了,这问题太难了,不猜了不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