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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变化?”他抬起头。
沈羲垂眼望着他,将身子俯下一些,以便于凑近他,而后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周黔目光频闪,听完有半晌才抬起头,看了眼远处仍在包围着他们的护卫,笃定地道:“你们不是一伙的。”
沈羲扬眉。
“那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现在能接近你。”
周黔顿住。
世人都知道凌云阁的职责就是屠尽赫连人,赫连人绝无在他们手上生还之机。
面前这几个人即便不是先前那伙让他开口诬陷沈家的人,也必然不是泛泛之辈。
但他摇了摇头:“还不够。”
萧淮将长剑复又伸进了囚车。
周黔却望着它冷笑起来:“本来我一文不值,可如今你们既都把我当成了棋子,怎么着我也得把自己这份价值发挥到最大。
“若是不拿出保我命的诚意来,我为何要听你的?”
沈羲望他片刻,忽而笑起来。
他凝眉:“你笑什么?”
“笑你看似聪明,实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沈羲漫声道,“你可知道,你想活命,唯一能指望的只有谁?”
他神色更为凝重。
“唯一能救你的只有你的同胞。”沈羲定定望他,“只有与你一样流着赫连人的血的人才有可能救你一命。
“你不信我,下场也是必死无疑。
“若是信我,倒还有一线生机。因为,你正准备诬陷的沈家,他们的二老爷二太太就是因为营救赫连人而死。
“沈家是敌是友,你该清楚了?”
周黔双目深邃,神情已复杂起来。
半晌后他抬头:“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是我必须站在你们这边的理由吗?”
沈羲直起腰,望着他微微吐了口气。
……东郊山道上,马车似疯狂了一般地往上疾驶。
车窗外黝黑一片,时而有怪异的树枝划硌着车身,时而又有惊腾起的飞鸟突然自车顶飞过。
韩叙惊恐地紧搂着母亲,口里喃喃地道:“为什么?我们这是去哪儿?父亲呢?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稚儿的声音不断敲击着为母者的耳膜。
穆氏搂着他,唇色已泛白,一只乌鸦突然自面前经过,惊起她眼里黯淡的水光。
她双手一紧,说道:“叙哥儿,我们不回去了,我们再也不回韩家!如果我们回去,你父亲会杀了我!他恨我,就如同我恨他一样!”
六岁的孩子所知虽然有限,但一个杀字还是听得分明。
他身子僵直,抚摸着她的脸说道:“父亲不会杀人,您是我的母亲,他不会杀您的!”
“会的!”穆氏重重吐出两个字,然后将他按回怀里,任凭泪洗脸,不再做声。
如果说原先她还曾指望韩顿对她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情义,也在刚才让她看清楚现实了。
所幸沈羲他们的计划就是让他们母子全部走人,否则的话她还得与韩叙来场生死离别。
“坐好!”
车头的侍卫突然间沉喝。紧接着只听马儿起了阵嘶鸣,而后车厢剧烈颠簸,身后又有马蹄声传来!
“发生什么事了?!”
“韩顿追上来了!”车头传来稳稳一声。
穆氏胸口一窒!
刚想问什么,忽然车帘一开,戚九又进了来。
她半蹲在她面前,以一双灼亮的眼睛望着她道:“韩夫人,无论呆会儿发生什么事,无论事情发展到何种境地,都请你都要相信我和姑娘!千万不要崩溃了,知道吗?”
穆氏不知道她何以如此郑重地说出这番话。
她隐约觉得她们今夜还有事瞒着她,但她却又无法抗拒她眼里的真诚和坦率!
她脑子里迅速将所有事情过了一遍,点头道:“好,我信你们!”
到了此时,她也只能相信他们了不是吗?!
戚九松了口气,也冲她点了点头,然后自原路退出去了。
半明半暗的月色下,马车继续往山顶狂奔。
而紧随其后的二十来匹人马也丝毫未曾放松地紧追上了山。
“山那边是道悬崖,老爷,他们跑不了的!”
护卫里头有熟悉地形地立刻上来禀报,“看来他们是狗急跳墙,根本只顾着逃命就慌不择路往山上跑了!”
韩顿目光一寒,愈发加紧往山上冲了。
“去通知五城营!”
穆氏只觉马车陡地一顿,人也顺势往前扑了扑,接着就没动了。
“前面是悬崖。”车头的李琛说道。
穆氏虽然听出他语调依然淡定平静,却禁不住浑身发冷!
她下意识往后看去,身后马蹄声也停止了,韩顿他们已经到了!
“过去!把人给我带过来!”
这声音冷冽到不含丝毫温度,不是先前正打过她的韩顿又是谁?!
她分明看来府里的护卫已经走过来几个了,而戚九他们虽然露了面,但却总共也只有三个。
他们能斗得过他吗?
放在平时或许没有问题,可他们如今面前的是绝境,是往前一步就会粉身碎骨的悬崖!
她心里真真正正慌乱起来,她与韩叙都在车上,是绝无办法再把韩顿哄过去的了,而她死不要紧,却不能让韩叙死!
“下车,先跟他要休书,声明跟你和兰姐儿脱离关系,否则你便不放叙哥儿回去!”
戚九声音在车外低低地响起来。
穆氏一怔,看向她。
她清澈的眼里是果决。
她不由回想起先前她在车厢里所说的话来,随即把韩叙放下,下了车。
车前两丈外,就是悬崖,她探眼看了看,黑乎乎的,不知深浅,心口却蓦地一悸。
韩顿看到她下车,眼里的阴狠便已克制不住了:“穆云岚!带着叙哥儿给我滚过来!”
穆氏望着咫尺外高居于马上的他,微微冷笑,说道:“韩顿,你我夫妻情分已经尽了,此生我都绝不会再踏入韩家一步!
“叙哥儿我也会带走,你从此便去过你的逍遥日子,我穆云岚跟你没关系了!”
山顶一时只听得见风声。
韩顿捋了把马鞭,说道:“看来你是不想管穆家了。哦,对了,还有钱家!”
声音也不高,并不刺耳,可就是因为不高,所以越发地糁人。
穆氏打了个寒颤,说不怕是假的,如果没有这些顾虑,她也不必等到现在。
如今他赤裸裸地把它撕扯开来,便连周旋的余地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