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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殇绝:输在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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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春三月,融雪季。

    占鳌岛上,大片紫荆花盛开,风过轻扬,花雨纷飞。

    凉亭中,女子端然而坐,一袭米色针织长裙,胸前紫红纱巾随风飘扬,长发简单挽成一个马尾。

    清新自然,干净爽利。

    夏荷一时怔忡,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到春天……

    她已经忘了什么时候上岛,也记不清自己在这儿待了多久,她只知道,那年河内又闷又热,被人追赶的惊惶,异国他乡的无助,都在抬眼间,消弭无形。

    只因,寻到那双熟悉的紫眸。

    也就此,遇见了今生最大的浩劫。

    “安绝……”唇瓣轻动,不自觉念出那个人的名字。

    即便十几年过去,夏荷还是能一眼将他认出。

    记忆停留在最初,他很小,奶白奶白的一团,喜欢坐在沙发角落,独自一个人拧魔方。

    吃饭的时候也不需要人喂,自己动手,安静得不可思议。

    “弟弟,原来你喜欢魔方呀!老师说,这是聪明孩子才会玩的东西。没想到,你才这么小,就已经很聪明了!”

    “……”

    “弟弟,我们一起玩吧!”

    “……”

    “弟弟,你怎么老是不理人呢?哦,我知道,你还不会说话!可小旭儿都会叫姐姐,你为什么不会呢?”

    “……”

    “不用担心,我来教你!跟着我说,姐——姐——”

    “……”

    “姐——姐——”

    “……”

    “你怎么不说?是不是我声音太小?没关系,那这次我大点儿声——姐、姐。”

    任凭她说得口干舌燥,都无法换来一句回应。

    夏荷挫败,甚至委屈。

    扪心自问,她已经糟糕成这样了吗?

    幸好,老天给了她机会,一个用生命做赌注的机会。

    那晚,夜很深,很沉,像张开大口的巨兽,随时都可能吞噬生命。

    她很害怕,可不能哭,也不能慌张,因为还有一个小小的他需要保护。

    模糊月色下,她牵着他,不知疲累地奔跑,身后是穷凶恶极的追捕者。

    筋疲力竭之际,她看到了希望,不惜暴露自己,也要保全他。

    “小绝儿,你看,电线杆旁边有一个纸盒,跟你一样大小,我们现在来玩个游戏。你躲进那个盒子里,不管谁叫你都不能出来,要等到天亮了,鸡叫了才能自己出来,记住,就算我叫你也不能出来!”

    如今想来,夏荷佩服自己的勇气。

    在对方粗鲁的踹打之下,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呼吸也变得困难,眼前一片模糊。

    从不曾这样靠近死亡,仿佛触手可及。

    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意识。

    再次睁眼,她被父亲抱在怀里,像做梦一样,又回到亲人身边。

    “爸爸,小绝儿呢?有坏人要抓他!”

    “放心,绝少爷已经安全了。”

    “少爷?”

    “傻丫头,他跟我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以后,你会明白的。”

    父亲宽厚的大掌抚摸着女孩儿侧脸,夏荷只觉温暖,却忽略了字里行间隐藏的深意。

    “爸爸,我想去看弟弟,可以吗?”

    “他们走了。”

    “去哪里?”

    “该去的地方。”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们?”

    “随缘吧……”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

    因果轮回,终究逃不过“缘分”二字。

    当年,她救他。

    如今,他救她。

    同样的情形,只是角色对调。

    当年的小男孩已经长成男人模样,有宽阔的肩膀,足以保护每一个他想保护的人。

    正如那晚,穷追猛打的黑衣保镖一见他,瞬间温驯服帖。

    他说,“你是夏荷。”

    心无旁骛的眼神,仿佛只有她。

    任何否认,都太苍白。

    幽紫色漩涡似要将人的灵魂也一并吸走,潋滟谲波。

    夏荷紧绷的神经这才得以松懈,至少,她安全了。

    下一秒,心悸的感觉席卷而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

    陷入黑暗之前,她闻到一股清新的烟草味,才真正意识到,当年的男孩儿长大了……

    “夏夏。”

    飘远的思绪倏然回归,颀长身影静立凉亭之外,一袭银色风衣尤为扎眼。

    “回来了?”她笑,如水温柔。

    “嗯。”踏进凉亭,在她身旁落座,男人眼底隐有疲惫。

    “很累吗?”起身,绕至背后,食指搭上太阳穴,轻轻揉按。

    “不累……”半眯着眼,笑容浅淡。

    一时无话,凉亭之中寂然无声。

    风过,云动,落红纷飞。

    “夏夏,我们……”在一起吧!

    “你该叫我一声姐姐。”

    男人瞳孔骤缩,一把抓住她的手往怀里带,夏荷措不及防,等反应过来,却发现无力挣脱。

    “为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眼神沉痛。

    夏荷抿唇,缓缓移开视线,这样的深情,她承受不起。

    既然知道没有结果,又何必开始?

    这二十八年来,她每一刻都为死亡准备着,又如何忍心拖他下水?

    伸手,钳住女人小巧的下巴,目光如箭,似要将人洞穿。

    凑近,“告诉我,为什么不接受?”

    被迫仰视他,夏荷近乎贪婪地凝视着眼前男人的容颜。

    这般优秀的他,想不动心,真的很难。

    小时候,她也曾幻想,自己是白雪公主,会有王子从天而降;也曾憧憬做母亲的感觉,一家三口出行野炊,享受明媚春光……

    可惜,在她一次次犯病,一次次从鬼门关把命捡回来之后,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破灭了,就像阳光下的泡沫,再美,也注定不会长久。

    喜欢吗?

    答案是肯定的。

    可是能自私地占有吗?

    夏荷苦笑,她做不到。

    心思百转千回,目光却温和如初,“绝儿,你现在还小,有些方面并不成熟,我不希望你错把依赖当爱情,耽误了人生。”

    她的表情太平静,反应太镇定。

    安绝苦笑,一点也不在乎吗?

    所以,才能心如止水,不受一丝干扰。

    “我不喜欢年龄比我小的男生。”残忍地敲碎他最后一丝希望。

    这个世上,什么都可以改变,身高、性别、身份,乃至容貌,除了年龄。

    没有时光穿梭机,也没有电影里返老还童的神奇药水,单就这一条,安绝便无能为力。

    相较于他的颓丧,夏荷的目光始终宽和,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和颜悦色,包容大度。

    “所以,你拒绝。”

    “是,我拒绝。”

    从头到尾,她比他潇洒。

    安绝起身,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好好养病,姐姐。”

    言罢,大步离去。

    挺直的背影,如拉长的钢尺,不偏不倚,不蔓不枝。

    骄傲如他,可以把真心交付,却不允轻易践踏。

    偌大的花园,姹紫嫣红开遍,女人却哭悲了整个春天。

    从那以后,两人还是经常见面,却不复以往亲密。

    她一口一个“绝儿”,或者“弟弟”,他回敬一声冷冰冰的“姐姐”。

    同住一个屋檐下,却比陌生人还冷淡。

    安绝忙得脚不沾地,几乎不回主宅。

    夏荷能做的,只有亲自下厨做好饭菜让下人送过去,幸好,他没有倒掉。

    将送来的鱼头洗净,从中间劈开,用吸水纸巾蘸干鱼头表面多余水分,放进平底锅里煎黄,再把嫩豆腐切成均匀大小的块儿状,最后连同温水泡好的香菇一起放进炖锅。

    调至中火慢煨。

    一切搞定,夏荷目露满意。

    “夏夏,又给少爷炖汤了?”

    “王嫂。”

    “真是个好孩子!”老眼带笑,“少爷一进门就看到这么一大桌好吃的,肯定高兴。”

    她在安家待了几十年,可以说看着几个孩子长大,情意自然非同一般。

    辰少爷冷淡,二小姐活泼,三少爷单纯,四小姐文静,只有绝少爷,稳重坚韧,承担了与年纪不符的重压,让人心疼。

    五年前,先生和夫人搬去华夏定居,带走了乖巧的安安小姐。

    很快,二小姐和三少爷完成学业相继离开,一个奔赴瑞典继承大统,一个留美深造,偌大占鳌只剩安绝,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所以,当夫人问她要不要随行去华夏养老,王嫂拒绝了。

    她实在不忍心留安绝一个人在岛上……

    “幸好,还有你在。”老人目露欣慰。

    夏荷柔软一笑,想起阳光下,男人冷峻刚毅的侧脸,薄唇如刀,目光如剑。

    坚强到令人心疼。

    “有没有说具体时间?”

    “哟……我忘了问。不过,算算就能知道。”

    王嫂灵活地掰弄手指头,嘴里念念有词:“昨天下午起飞,从华夏到占鳌大约十八个钟……这么算下来,两小时之内肯定能到!”

    “那我开始下锅炒菜。”

    “好,我来帮你。”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的……”系上围裙,转身进了厨房。

    “这孩子……”王嫂无奈摇头,索性取了碗筷,突然,一声巨响自厨房传来。

    “夏夏?!”

    平底锅掀翻在地,灶上火苗猛窜,一室狼藉。

    夏荷捂着胸口,滑坐在地,锅铲还紧握在另一只手上。

    “这……这是怎么了?!”

    “药……”

    “什么药?”

    “……”

    “在、在哪里?”

    ……

    安绝告别父母,便马不停蹄往回赶,心里有了牵挂的人,归心似箭。

    这次去华夏,一来是为见夜辰,商量大事,二来则是坦白他对夏荷的感情。

    “绝儿,你是认真的?”

    许是因为愧疚,母亲看他的眼神总是柔软中带着心疼,可这次,他看到了严厉。

    “很认真。”

    “也对,若是不认真,你又怎么会在我面前提起。”

    “妈,你觉得……我们合适吗?”

    “想听真话,还是安慰的话。”

    心下咯噔。

    “……真话。”

    “不合适。”

    目光一紧,“为什么?”

    “我曾经说过,你和你父亲都是大胆的赌徒,甚至,你比当年的他更有手段。如今,你却问我这把会不会输,其实,你已经预感到可能输牌的结果,却还要硬撑ShowHand,你不想放弃,却并无把握。知道原因吗?”

    安绝敛目,摇头。

    “因为,你手上的筹码不够!儿子,你已经输在起跑线上!”

    “一段感情,要的是两情相悦,你能肯定地告诉我,夏荷对你,就像你对她那样?还是,只把你当弟弟看……”

    他的决心被碾压得粉碎。

    一切引以为傲的资本,相貌、身份、财力,在她面前都变得可有可无。

    她不爱他……

    这是他一直逃避的事实,却在母亲敏锐的洞悉之下,无所遁形。

    “绝?!”

    “嗯?”

    “好好的,你发什么呆?叫你好几声儿了……”细腻女嗓,恰似黄莺出谷,婉转风流。

    安绝转眸,淡淡看了身旁那人一眼,“我警告你,别再用娘娘腔的声音跟我讲话,否则,我会直接把你从舱门丢下去!”

    “娘娘腔?!我这是正宗的花旦唱法好吗?!懂不懂欣赏……”

    “不懂。”

    “……”

    “还有,把你身上不男不女的打扮换了,立马卸妆。我看着心烦。”

    “啧,我身上是Two今夏最新高定,妥妥的中性帅气风格,怎么就不男不女了?!你是见不得有人比你美,嫉妒!”

    “墨、临!”

    “乖,小绝绝,我更喜欢你叫我艺名儿——林沫沫~”

    “……难怪十二姨和墨叔追着要打死你,我要有这样一个儿子,立马撞墙。”

    ------题外话------

    昨晚睡得早,又吃了药,今天嗓子还有丢丢疼,不过已经没啥大碍了!谢谢大家关心!么么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