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绳索将他四肢牢牢束缚,这一枪过去,必死无疑!
若是以前的战野,避过攻击轻而易举,可如今的他大病初愈,又废了双臂,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
夜辜星眼底掠过一抹沉重,她并不想要战野的命。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声困兽般的嘶吼乍现,捆绑在男人脚上的绳索应声而断,却见他一个腾空侧翻,与子弹凌厉的进击轨道堪堪擦过,惊险躲开,无奈双手被缚,活动范围有限,加之惯性使然,又被绳索回拽了半步,他竭力稳住身形。
狼狈又英勇。
最终,子弹没入其后金属靶杆之上,发出一声清脆咚响。
溟钊紧绷的神经这才舒缓下来,夜辜星站在二楼,也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能做到这一步,对于一个两臂尽废的人来说,实属不易,看得出来,战野下了苦功夫。
溟钊询问的目光看向二楼,夜辜星眸光一厉,“攻击。”
动作快于思维,等溟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拳砸在战野左边肩胛。
战野反应也不慢,溟钊出手的瞬间,他便向后一避,在绳索可供移动的范围之内,侧身后仰,所以,拳头落下的位置,从胸口移到了左肩,好歹避过了要害部位。
横腿一踢,直击对方下盘,他开始转守为攻。
溟钊伸手挡下这一踢,劲风扫过的瞬间,只觉虎口一麻,剧痛袭来。
他有些惊讶地看了战野一眼,没想到一年不见,对方腿力今非昔比,竟强悍至此,那一瞬间,他险些怀疑自己整条手臂是不是废了。
当下,不敢再懈怠退让,他开始真正迎战,攻势渐趋凌厉。
显然,夜辜星也将溟钊的变化看在眼里,略感诧异。
半刻钟过去,两人攻势不减,难分轩轾。
夜辜星没有叫停,反而开始细致打量起战野,只见两条劲瘦的长腿虎虎生风,一招一式,都带着狠戾和坚毅。
轻声一叹,看来他是铁了心要留下来。
没想到安家训诫堂走出来的人,竟是个痴情种,叫那群老匹夫情何以堪?
要知道,这战野,可是他们一手调教出来的!
又过了一刻钟,溟钊攻势渐弱,反观战野,却像吃了兴奋剂,眼底血色弥漫,竟是杀红了眼。
“够了!”夜辜星面色微沉。
溟钊及时收手,战野却不退反进,一拳突至。
一时大意,溟钊腹部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闷哼出声。
“我需要的是人才,不是屠夫。”夜辜星冷冷开口,语露警告。
战野眼底骤然清明,即刻停止了进攻。
“你想留,就留下吧。”轻飘飘丢下一句,夜辜星转身离开。
突然,脚步一滞,“最好把你身上那股疯魔劲儿给我收拾干净,身边随时跟着个杀人狂,有碍观瞻。”
“收拾干净”,而不是“洗干净”,只要表面过得去就好。
言下之意,狠得不动声色才是最高境界。
好比,衣冠楚楚走在人群中,谁知道你屁股后面还别着把杀猪刀?
天知,地知,自己知。
战野躬身,以示受教。
夜辜星转头看了他一眼,“不想口腔发炎,就尽早去医务室,让溟澈替你看看。”
战野面色微变,溟钊却目露疑惑。
待夜辜星走远,溟钊转身看向战野,替他解开绳索,一拳落在对方左肩,“欢迎回来。”
战野闷哼一声,毫不客气一拳砸向对方腹部,唇角微微上翘。
男人的方式,痛上加痛,才是铁血硬汉。
“夫人最后那句话什么意……”
话未说完,便见鲜血顺着战野嘴角滑落,难怪他一直都不开口。
“什么时候伤的?”溟钊仔细回想,交手的时候,他虽然动了真格,但极有分寸,还不至于一拳就把人打成内出血。
况且,对手是战野,即便废了双臂,好歹体格还在,这么多年训诫堂不是白待的。
战野伸手把嘴角血渍抹干,在溟钊惊骇的目光下,竟吐出一颗子弹……
“这怎么可能?!”肌肉紧绷,溟钊冷沉刻板的冰块脸瞬间变了颜色,惊疑流窜。
那颗子弹明明射进了不锈钢靶杆,还有声音……等等!
“你的牙?”
战野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
夜辜星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空口接子弹?这种电影里才会发生的事,竟然活生生出现在眼前?
她站在二楼,把两人交手的过程看得一清二楚,那颗子弹,分明就被战野衔进了嘴里,而非没入靶杆。
是战野太先进,还是她太落后?
这年头,连空手接白刃都掉队了,改成空口吞子弹?
可是,她分明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想得太入神,等反应过来,已经撞进了一具温热的胸膛,熟悉的味道让人格外心安。
“嘶——”她倒抽凉气,揉着鼻尖。
“撞疼了?”安隽煌俯身来看。
“我又不是纸糊的。”她笑。
“怎么在这里?”男人眉心微拧。
环顾四周,夜辜星才发现,原来自己绕到了前厅,前方不远处就是安家男人开会办公的地方,八角腾飞的屋檐,像个巨大又豪华的四合院,却多了几分凌厉锋芒的气势,带着嚣张和狂妄。
跟安家的男人一模一样。
夜辜星撇嘴,“随便走走而已。你在忙?”
“已经散了。怎么这个时间点出来?”
夜辜星有午睡的习惯,起来之后通常会花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练瑜伽,没有特殊事情不会外出,这个店,她应该还在睡午觉才对。
知妻莫若夫,安隽煌很了解她的作息习惯。
“去靶场了。”夜辜星实话实说。
安隽煌不再多问,夜辜星也不再继续。
反正之前两人就战野的“归属问题”已经达成一致,夜辜星不需要再报备。
战野能够站在她面前,就足以说明安隽煌的态度。
“要回去吗?”
安隽煌牵过她的手,“回家。”
“好。”
知了声声,夏日烦闷,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渐行渐远,看呆了一众刚从会议厅出来的族老,尤其是安炳良,神色颇为怪异,说不清是忧是喜,终究一声轻叹作罢。
吃过晚饭,夜辜星旁敲侧击提了下战野的事,安隽煌态度正常,她放心了。
之后,战野就调到了主宅,专职——看门。
从那天一顿饭之后,安琪就常往主宅跑,不过,都是挑安隽煌不在的时间。
“辜星,我来了!”安琪费力拖着一块画板进门,累得气喘吁吁,突然手里重量一轻,抬眼,男人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
安琪一愣,战野已经轻轻松松扛着画板朝屋里走去。
两步追上,安琪目露感激,“谢谢你啊!人真好……”
战野目不斜视,手上的重量让他颇为吃力,但好歹撑住了,咬牙,“不客气。”
把画板放下,他转身就走。
“诶!你等等——”
战野脚步一顿,声音低沉又沙哑,“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是主宅的人?可我好像从没见过你。”
他不看她,低垂这眼睑,“我是新来的。”
“这样啊……我看你的手在抖,是不是东西太重了?真不好意思,其实我可以的……”
“老毛病,不碍事。”
“你叫什么名字?”
“战野。”
“咦?你是战护法?!不会吧……”安琪惊诧,四大护法,她只见过月无情,那个漂亮得不像男人的男人,其余三位没见过,只是知道名字。
“曾经是。”
“那你现在?”
“看门的。”
“啊?”
战野不再停留,迈步离开。
安琪看着男人逐渐远去的背影,挺拔,且厚重,咕哝道:“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安琪?”
“辜星,你来看,我把工具都搬过来了,你今天怎么也得给我当回模特,让我也过过瘾!”
夜辜星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过瘾?过什么瘾?”又不是吸毒。
“我学了这么多年美术,还没画过明星真人呢!你帮帮我吧……”
夜辜星连连摆手,“让我往那儿一坐几个钟不动,我自问还没那个耐性。”
“不用不用,你随意就好,我画我的,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只要保证在我视线范围内就行。”
这姑嫂两人折腾了一下午,因为是油画,只勾好了素笔轮廓。
夜辜星端详了一阵儿,“挺好。”中肯评价。
安琪笑道,“是人美,画才好。”
或许,连夜辜星自己都不曾发现,她身上有种独特的少妇风韵,沾染了少女的青春气息,游离在两者交界地带,成熟与青涩辉映成趣。
在画家眼里,她是一幅绝世好画;在音乐家耳中,她是一首倾世名曲。
把画板颜料通通搬进储藏室,安琪准备明天继续。
夜辜星留她吃饭,安琪想答应来着,可是一想到她哥那张生人勿近的冷脸,还是灰溜溜走了。
“战野,替我送送安琪。”
“是。小姐,请吧。”
安琪吓了一跳,抚着胸口,这人也太神出鬼没了,眨眼就到跟前儿。
“辜星,那我先走了,拜拜。”
“嗯,再见。”
一路上,安琪在前,战野紧随其后,两人之间始终隔了一步远。
安琪故意放慢脚步,可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保持不变,她叹了口气,“你非得跟在后面?”
战野不说话。
“你上来,跟我说说话呗。”
“这样也能说。”
“可我拧着脖子不舒服。”
想了想,战野上前一步,与她同行。
“你真的是护法吗?”
“现在不是。”
“你犯了错?”
战野沉吟一刻,抬眸看了她一眼,“大错。”
安琪惊喜地发现,这个男人居然有一双深邃黑亮的瞳孔,就像她颜料盘里的黑色,纯粹,无杂质。
“那你习惯现在的工作吗?”安琪忐忑地看了他一眼,“别误会,我没有掀你伤疤,或者讽刺的意思。你要是不想说,当我没问。”她不甚在意地耸肩。
“什么事情都是从不习惯到习惯。”
安琪脚步一顿,战野跟着停下。
她转身,靠近,战野沉沉抬眸,高大的身躯岿然不动。
再近,她看着他,笑意纯真,男人皱眉。
就在她抬步作势再近的时候,男人退开,敛眸颔首。
安琪两手一摊,“你看,你一开始没动,后来动了,说明我越近,你就越不习惯。所以,有时候,是从习惯到不习惯。”
战野没有开口。
安琪也觉得索然无味,挥了挥手,“别送了,我那儿不远。”
“夫人吩咐我,务必把小姐送到。”
“哦,那你就跟吧……”
战野不着痕迹落后一步,看着女子纤细的背影,疑惑顿生……
他竟看不透……
晚饭时间,夜辜星盛了碗汤推到安隽煌面前,又替两个小东西夹了菜,这才端起饭碗。
“煌,你说,有没有可能用嘴衔住子弹?”
“通常情况下,在一个正常人身上,不可能发生。”
“若是不正常呢?”
“这个要看对子弹运行轨迹的把握,找准角度,并且反应迅速,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个人要有一口锇制的牙。”
“锇?密度太大,且有色,根本不肯能做成牙齿……”
“还有一种材质可以做到。”
“什么?”
“你不觉得应该先告诉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吗?”
“哦,看人耍杂技,想不明白。”
“去年,M*方科学家开发了一种透明金属,由铝镁尖晶石中提取,比普通防弹玻璃轻便,却坚韧百倍。”
夜辜星似有所悟,原来战野一开始就是有备而来……
……
最近,纪情十分低调,自从交出六部大权后,就一直蜗居宅内,推掉了所有应酬、聚会。
就连郑萍亲自上门,都被平嫂以“老夫人需要静养”静养为由拦在门外。
至少,外界看来,这个强势了半辈子的女人在遇到劲敌之后,终于消停了。
但夜辜星知道,不可能!
一时的风平浪静,往往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纪情坐在沙发上,正百无聊赖地换台,面前的矮几上摆着一盘外观精致的茶点,一杯龙井,清香袅绕。
白皙的手指捏起一块,纪情放进嘴里,面色骤然一沉,掀翻了整张矮几,玻璃碎裂的响声格外刺耳,平嫂在卧室都听见了,忙不迭丢了手里的被子毯子。
匆匆赶到客厅,便见那一地的玻璃碎,还有摔成渣的红豆糕,而纪情则面色不善地坐在沙发上,整张脸僵硬着,冻成了冰块。
“我的小姐哟,您这是怎么了?哪个不长眼的又给您添堵?”平嫂老脸焦愁。
“呵……”纪情冷笑,“一看风向变了,就朝一边倒,都是些下贱的东西!”
平嫂看了眼那盘摔碎的红豆糕,心下了然,“小姐,您犯不着跟那些墙头草置气,自有天收拾,您自个儿别气坏了身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翻盘的机会在后头!”
纪情闻言,面色稍缓,再三忍耐,好歹没有再发脾气,只是冷笑不改。
“翻盘?我还没输,她有什么资格让我翻盘?”
平嫂连连应是,“那个小贱人不会猖狂太久,如今,有二少爷在,迟早要收拾她!”
提起儿子,纪情眼底掠过一抹母性的温柔,这是面对安隽煌时,从未有过的情绪。
一个母亲,能偏心到这个地步,连平嫂都有些咋舌。
若是纪情和安隽煌的关系不那么恶劣,也不会被夜辜星给活生生逼到这份儿上,完全是不留情面,明目张胆撕破了脸。
“二少爷最近在忙什么?”纪情缓声开口。
平嫂目光一闪,二少爷自从周岁宴返岛以后,就没离开过占鳌,待在自己院子里,和那个什么影后恩爱缠绵,甚至不曾来探望过。
虽然事实如此,但话可不能这么说,否则遭殃的还是她。
平嫂笑了笑,不动声色隐去眼底情绪,“这个我倒不清楚,不过,听人说,是在和M国好莱坞接洽,要投资一部大制作。”
“隽臣那孩子出门在外,风里雨里,只怕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他小时候最喜欢喝我煲的人参甲鱼汤。你明天到库房取两支老参,至少要二十年以上的,然后让厨房准备些芦荟,方便去油,中午让他到我这儿来吃顿饭……”
纪情吩咐了一大堆,平嫂却面色犯难。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小姐……”平嫂有些艰难地开口,“您忘了,库房的钥匙……已经不在我们手里。”所以,根本不可能拿到老参,而且小厨房也撤了,人都打散分到各个部门,如今,除了每个月从财务部拨下来的生活开销,她们没有任何经济来源。
纪情面色一沉,“好啊!好啊!平嫂,你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儿媳妇?!糕点掺水也就算了,如今想要两根老参煲汤都捉襟见肘!她还真是会当家——”
“小姐,您别生气,我明天去库房问问看,登记了应该就能拿到……”
“登记?!”纪情两眼发狠,“登记什么?我拿自家库房里的东西凭什么要登记?”
“夜……那个女人掌权之后,就开始迫不及待整顿六个部门,以前的规矩……全改了……”
“全改了?你说清楚……”
平嫂开始细数夜辜星这些日子以来的“丰功伟绩”,尤其是听到各部门重新洗牌的消息,纪情面色白得近乎透明。
“完了……全完了……”
她这几十年来精心培养的心腹全被夜辜星给一棍打死,没了那些人,她还拿什么东山再起?!
“小、小姐?您别吓我?您这是怎么了?”平嫂赶紧掐她人中。
纪情吃痛,幽幽转醒,嘴唇哆嗦着,毫无血色。
“不……我不会认输!她不会得意太久的,你等着看吧!”纪情桀桀笑开,眼底怨毒缠绕,一抹诡谲的深光涌动着,宛如死神舞动的黑色镰刀。
平嫂莫名一个寒颤,“小、小姐,别做傻事……”
“是他们逼我的!是他们逼我的……”
平嫂老泪纵横,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
不管背地里如何暗潮汹涌,明面儿上,倒是一派和谐。
夜辜星派人时刻关注着纪情那屋的动向,事无巨细,都呈报上来。
说实话,照目前这个状况,她只能跟对方耗着,总之,不可能直接一枪把人给毙了,毕竟,她还有个“老夫人”的头衔,是安隽煌的母亲。
就算她敢,那十几个老头也不会同意,到时,一人一句,估计得被烦死。
既然如此,耗着就耗着呗,等过个三年五载,她还年轻,对方可就不一定了。
五十岁的女人老得快,尤其是容易动怒的女人!
但她却不敢掉以轻心,自从绝儿被死神联盟的人绑架之后,她的对纪情和安隽臣这对母子一直都保持着绝对的警惕。
这次安隽臣借两个孩子的周岁宴,明目张胆返岛,夜辜星似乎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至于纪情,被拔掉了虎牙,但难保不会伸出利爪,得把指甲也一个个剪掉才行。
“你说,她昨晚大发了一通脾气?”夜辜星挑眉。
最近纪情太安静,这突然一闹起来,还真有点不太适应。
邓雪点头,“听那边盯梢的人说,是茶点不合胃口。”
“有人吃惯了金镶玉,吃不惯窝窝头。”
“那现在……”
“我这个当媳妇的,自然要聊表孝心,老夫人可金贵着,谁都可以委屈,就是不能委屈了她呀!”
邓雪抿唇,抬头望天,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位演绎得炉火纯青。
“让厨房好吃好喝的送过去,另外库房那边也带个话,老夫人想要什么尽管拿,务必先满足她!”夜辜星把一个“先”字咬得格外沉重。
邓雪会意,看向夜辜星的眼神既敬且畏,那种忌惮又佩服的小眼神儿,当真是百般滋味在其中。
她只知道,不久的将来,纪情将成为安家后宅的公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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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快乐!乖宝宝们,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