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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总拖着。”卓峰是卓家难得的话少内敛。
“先把游骑巡过了再说回不回吧。”
游骑是北漠地区护商的主要手段，说白了就是游击剿匪，游骑们做商旅打扮，箱子里装的不是货物，而是刀枪粮草。自同城出发，到驻扎漠北境的成安都尉军，这一路除了两个峡关，几乎是草原、荒漠间隙交替。抢劫商旅的瀚谟人是曾经北漠小国的遗民，他们大部分跟着上几辈的王逃亡到了更北的草场，现在和成安都尉军对峙着。小部分一直都在北境游牧，却不愿意接受中原王朝的教化，明目张胆的做着北国的内应，妄图军回故土，重建国家。
很小的时候卓锦就明白了卓家与这些总也剿不完的遗民的关系，祖父总是在能把他们全部剿灭的当口，放了他们一条生路，这大概就是“养寇自重”吧。
朝廷上虽然有人参过，但是军费不足，兵力不足也是事实，况且南境局势更加动荡，朝廷的军力、财力都在应对南境之事，北边能缓就缓。
这几月，瀚谟人有集结之势，屠了几个村子，又抢了多队商旅，特别是多次强杀商旅之事是卓家不能容忍的，那是卓家私库的来源，不能被影响。
早年间带亲兵游骑是嫡孙卓飞的任务，可卓飞志大才疏，为人傲慢，被瀚谟、土库联合围陷，是卓锦身中一弩，舍命搏杀，庶弟卓峰夜驰百里才将他救出，也保住了卓家亲兵。从此卓老将军将游骑之事交给了卓峰，到老将军去后，卓峰暂代同城司马不便离城，卓锦就成了游骑主官。
此次游骑计划一月，分三路从同城出发过西北隘口暮隘，经木塔镇，过达拉河，穿青峻峡，向北到筵西口，再向东南回走百里就到都尉军的驻地落桦山。这条路西北接多尔特部、曼拉部、土库汗国，出筵西口就是瀚谟人地方。回程三路合一走兵道，落霞镇、饮马驿都是给成安都尉军送补给的大道，几乎没有遗民作乱。
第一路由经验丰富又忠心的参将司徒郁带队，整队三十来人，扮做骆驼商队。第二路由卓锦的亲弟弟二房嫡子卓涞带队，整队也是三十来人，都是卓家亲卫中的佼佼者。第三路由卓锦带队，整队庞大，六十多人压着十多个箱子，扮演采买完毕到北域贩售的商人。
第一路用作探路，驼队叮当，希望能够吸引盗匪，第二路是给卓家年轻将领以锻炼的机会，第三路是最重要的，那十几个箱子里有几只里面装满了卓家向成安军司马董令黎的礼物。
董令黎出身北柱国府，是卓家最主要的靠山之一。卓家多年养寇的钱半数是进了北柱国府，可现任子爵不上道，想克扣这些钱，自己骄奢淫逸。这也导致了他承袭不了伯爵之位，只能下袭子爵，儿子也只是暂代同城司马，连品级都还是守备将的四品的主要原因。
现任子爵是卓峰的父亲，卓峰不好违逆父意，嫡母宁城郡主自己的儿子又是个草包，自从被土库、瀚谟打了一顿后，吓破了胆子，挂着守备将的名，却不肯离京赴任，宁城郡主再希望儿子能成为同城司马也不能替他战场杀敌，儿子做不了司马，为什么还要给北柱国府送银子？
卓锦虽然知道长房这么做是绝对的昏招，但她不是家族男子，也不出身长房，亦只能如此。可这也给她所在的二房提供了一个机会，伯父不上道，母亲杨氏却早有抛开长房，另立炉灶之心。往成安都尉军帐中送的就按照长房的心意减半，但二房往京城国公府送的又足足的加了一倍。在杨氏的操控下，卓涞越发受到重用。此次游骑，若能建功他也能提升参将，渐渐取代姐姐在军中位置。
游骑的前几日风平浪静，第三天一、二队就过了暮隘，司徒郁带人乔装货郎到邻近的几个村子收山货，主要打探盗匪的消息。第三队有物资押送，住在暮隘驿站，未过关隘。
三队渐渐拉开距离，各自前行，卓锦让弟弟更往西走，绕木塔镇，靠多尔特和曼拉而行。自己和第一队走大道，过了木塔镇，直到青峻关大多都是风沙之地，被屠的几个村子就在此处。第一队在过木塔镇十几里的空村休息时就遇到盗匪，虽然作瀚谟人装扮，可听口音更像曼拉人乔装的。对付这些毛贼司徒郁经验丰富，不需担心。
离开同城第七日的夜里，卓锦收到卓涞的信，曼拉部控制的区域土库士兵和瀚谟士兵聚集，这与之前暗探来报的情况一致。曼拉部和多尔特部一向与中原王朝亲近，可是现在曼拉出现了土库士兵和瀚谟士兵聚集，曼拉部一不向成安都尉军报告，二不向卓家求援，那么曼拉人很可能快要倒向土库和瀚谟。如果曼拉部倒向他们，达拉河上游部落就都要与中原王朝为敌，这是所有中原人不能容忍的。
而且曼拉部地处同城西北，位于青峻峡之后，如果曼拉倒戈，土库人和瀚谟人就可以从上游度过达拉河，绕过地势险要的青峻峡直逼木塔镇和暮隘，拿下暮隘，同城就无险可守。
卓锦让来人给弟弟带去一口箱子，让弟弟去曼拉部扎地固原拉，去拜会大祭祀的侄儿左库守将赫赫图，请他杀几个“参与屠村”的瀚谟人。自己则马不停蹄的押着箱子改道向东，抄近道过至兵桥。这是大军补给道，沿途都有都尉军驻地，很是平顺。但是卓锦心里担心的是弟弟在固原拉的境遇。
虽说赫赫图近十几年一直与卓家较好，但现在不知道土库人和瀚谟人给曼拉部许诺了什么，才让它扭转对中原王朝的态度。卓锦打算送了定礼就直奔固原拉，与弟弟汇合，顺便实地看看曼拉部的情势。
离开同城第十三日的夜里，第三队到了落桦山脚下的成安都尉军主营。面前的这座巨大雪山山脉是成安都尉军最重要的屏障，隔离着中原王朝与北方王朝。翻过这座大雪山就是北方王朝中战斗力最强，也是近十几年异军突起的扭碌部，他们的都城就离雪山不到百里，听说是北境最繁华，最像中原王朝的城市。
扭碌部虽然战力很强，但其实没有真正的与中原王朝交过手，因为这座入天的雪山，没有人真的爬到过峰顶。军队想要越过这座雪山，也只有极少数身体很好的士卒，在不带辎重的情况下能够做到。
更多时候扭碌部是中原王朝隐形的助力，它的扩张只能向西或者东，向西是瀚谟人退居的地方，向东是中原王朝也不曾到达的区域。近几年扭碌人和瀚谟人一直在草原上争斗，这给了中原王朝很好的喘息机会。
董令黎命副将接待了卓锦一行，副将驾轻就熟地清点了财物，在无人之时，卓锦单独给了副将一张礼单，告诉他这是她父亲卓慎行的心意，已送到京城副将的宅邸。
副将心领神会的收下礼单，告诉卓锦，明早司马大人会见卓守备（卓锦的官职）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