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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檐,年龄五旬有余,个子较高,身形微胖,一张圆脸,配上两撇八字胡,看着十分喜感。本人是喧城钱家家主,名动喧城,便是青天大老爷见了,也要多给几分面子。
这样的人,现在跪拜着。
年轻书生,既先生,年龄约二十,中等身材,喜穿白色或青色布衣,时常捧一卷书看,和乡亲们相处融洽,除有一位状元弟子,再无其他成就,平庸至极。
这样的人,现在端坐着,甚至被尊称为,大师兄。
先生究竟是什么来头?
是的,没有错——年轻书生,二十来岁。哪怕十五年过去,先生的样貌还是和刚刚来到时一样,一样年轻,没有任何改变,仿佛岁月也怕他,不敢离开。
修行者本身会比一般人普遍多十几到二十年的寿命,并且更不容易衰老,到四十岁以前,都可以被称作青春期,可也不会像先生那样年轻。
这本是一件足够惊人的事,可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没有人觉得奇怪,就像没人想过李不口为什么能直接去都城,就像从没人知道先生的名字,就像丝毫不感兴趣,就像理所应当。
圣书楼,大唐国的修行圣地,是所有修行者向往的地方,自大唐国开国起,便一直存在,传承千年,其地位,犹在皇室之上。
只是,传说在十五年前,举世伐唐之时,圣书楼三千弟子,为抵御来自全天下的敌人,拼死战斗,最终大唐国完好无损,而三千弟子尽数牺牲,圣书楼从此不再。
虽然皇室从未对外承认过,但经历过那场大战的人都清楚,圣书楼大势已去,大唐国只剩四大将军,如果没有新的强者出世,撑不了多少年。
况且如果不是因为圣书楼的那位先生横空出世,说了那句惊天动地的话,并且真正的实施,别说圣书楼,只怕大唐国都要毁灭。
圣书楼先生的威名,震慑天下,让所有修行者恐惧,本人却在大战后,消失了踪影,仿佛从没有这个人。
同样的,没有人知道圣书楼先生的真名,而关于他的传说为天下传颂,被受战争侵害的普通百姓奉为,圣人。
如今钱檐竟然承认自己是圣书楼的弟子,还尊称先生为大师兄,若是被外人听去,必要招来大祸。
那些失败者们,必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圣书楼传人,他们绝不想看到第二个圣书楼先生出现,定是要斩草除根,杀之而后快。
“楼里还有多少人?”先生看看满地散落的书卷,随意拾起一本翻阅。
钱檐站起来,依然恭恭敬敬:“不可统计,那一战后,楼里同门散落四方,听从先生命令,隐于各地各位,目前无一人暴露。”
“大概的数有吗?”先生在认真地看书。
钱檐沉默一瞬:“约三十人。”
“三千人......就剩三十个。”先生面无表情:“喧城这几年还算不错,其他地方什么样?”
“百姓无碍,现已经回复如初。”钱檐顿了顿,“这十五年来,没有发现有人打大唐国、圣书楼还有......那个的主意。”
“嗯。”先生点点头,“那江南怎么样。”
钱檐整了整衣裳,显得极为郑重。到这时,先生才问到钱檐或说钱家数代以来所为之事。
“借大战带来的混乱,河鱼宗占去江南所有地段,以及大小宗门尽数被其吞噬,号称自立为国......这您应该知道。”钱檐说,“可是后来,在盛历七年时,突然之间,有个自称旧王朝最后一位皇子的人,不知哪来的大批追随者,硬生生从河鱼宗手里夺走半壁江山,到现在,两方处在势均力敌,相互牵制的状态。”
“不过,在我看来,这种关系维持不了多久。”钱檐说,“短则一年,多则三年,两军间的平衡必定会被打乱,于朝阳城会有一场大战。”
“有什么根据?”
“传闻炼器门的圣物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现身江南,那面铜镜是对付修行者最佳的利器。”钱檐忧心忡忡,“若是被河鱼宗白甲得到,那他这天下第一剑的名号就算是坐实了,无人能与之为敌。而被所谓的旧王朝皇子得到,河鱼宗必有大难,就算他真的收复江南,谁知道会不会把手伸得更远。”
“所以不管被谁得到,对圣书楼,对大唐国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先生看向他,“你怕我对付不了?”
钱檐再次跪下:“那毕竟是件圣物,不是一般修行者能对付的,即使是先生您,我也不认为有绝对把握。”
“确实,要不是我当初修行不甚,发了一场大疯,还真不一定。”先生继续翻阅,“这件事还有什么头绪?炼器门在那之后,被迫北迁,一下跨过大半个大陆,就算是人心惶惶粗心大意,也不至于把宗门圣物遗失。镜子出现在江南,又是有人有所图谋吧。”
“这还不得而知,目前没人见过铜镜真身,也没有得到铜镜被哪一方得到的情报,说到底还只是一件传闻。”钱檐说,“但事关修行者、圣物即便是传闻,也能搅出大片文章。”
“确实要注意,还有什么?站起来说。”
“那位皇子名怪异,叫陈长生,他还有一个谋士,叫......”
“不用说这个,我到时候亲自去看看。”
“那便没有大事了,剩下都是小事,钱家自会处理,无需烦劳先生。”
“我到差点忘了,你还有两个不错的儿子在江南帮你,小家伙们怎么样啊?”
“他们都好,各有所长,替我分担不少。”先生一提到他儿子,钱檐就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嗯。”先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弟弟还真是不像哥哥们啊。”
钱檐俯身大拜,额头磕地:“求先生放过文秀,我甘愿替他受罚。”
“哼,你倒是挺勇。”先生放下那卷书,“在你看来我就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不敢。”钱檐也不敢乱动。
“起来吧,以后见着我不要这样跪。我是你师兄,又不是楼里的师长,同辈之间跪什么跪。”先生说,“我不喜欢这样。”
钱檐犹豫着还是不敢起来,非要先生呵斥,才慢慢站起,但那态度还是那么恭敬和畏惧。
先生摇摇头:“钱文秀这孩子不同于他哥哥们,你那种方法不适合他。依我看来,文科他一辈子也静不下心去学,不如早早放弃。”
“是师弟无能。”
“说了不要这种态度,我不喜欢。”先生皱眉,“哥哥们没有修行的资质,所以只好学文,也恰好符合他们的个性。而钱文秀相反,文怎么看都不行,到有些修行资质,却又不高,无法在修行路上有大成就。”
“真是文也不行,武也不行。”先生说,“可这不正好符合钱家的要求吗?好好调教,将来就是文有哥哥,武有弟弟,三兄弟各有本事,钱家想衰败都难。”
“不要舍不得,不要以为圣书楼快完了,你的儿子就不用修行,不用继承圣书楼外门弟子的名号。”先生说,“我还在,五年之内,天下还得再乱一次,到时候钱家还得有站的出来的人。”
“你也老了,站不稳,让小辈们出来历练历练吧。”先生说。
先生走过,沉默的钱檐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记着我说的话。”
“最后一件事。”先生推开书房门,回过头,“做好事情,管好儿子,圣书楼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