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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五:静静的当个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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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窗外渐渐升起了太阳,将它那温暖的光芒透过轩窗浸洒在面前的席案之上,绛昀缓缓伸伸出手,摊开手掌承接这金黄色的日光。

    都不知过了多久,他还是第一次能够安然享受这恬静的清晨。

    似乎忘记了过去...

    岳谦端着一只檀木茶盅坐在了绛昀的对面,将手中的茶盅放在席案之上轻轻推到了他的面前:

    “喝吧...”

    绛昀看着这冒着淡淡清香之气的茶盅,微微笑道:

    “这是什么?”

    岳谦紧接着答道:

    “毒药,你敢不敢喝?”

    面对岳谦眉间微挑的“危言恐吓”,绛昀丝毫不犹豫的端起了面前的茶盅放到了唇下饮了一口,细品之后他称赞道:

    “恩,甘甜爽口,到底是你的手艺,药膳茶依旧是那么地道...”

    而岳谦却一直在观察绛昀的神色,他见柴荆已经出去了,便开口问道:

    “你从小就能把自己的心事掩藏的很好,有什么伤心事都不告诉别人,不过你掩饰的再好,柴荆可没学到你这本事。我看得出来你在外面这三年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说罢,岳谦想起了一个人:

    “我记得先帝临终之前把你召回来的时候,你和我说起过一个姑娘,还说非她不娶,等你守孝期满之后就会去把她接回来,可现在你是一个人回来的,她...”

    绛昀双手握着茶盅防御两腿之间,看向了窗外:

    “她已经死了...”

    一听这话,岳谦总算明白了绛昀的心事到底是什么了,不过更加令他诧异的却不止于此:

    “死了?这怎么可能呢?怎么死的?”

    绛昀微微转过头,脸色苍白的他露出了一丝惨笑:

    “是我亲手杀的...”

    崇训宫辰时二刻

    除了腰部受伤的采萍之外,整个宫内的人都开始忙活了起来。

    因为他们知道,齐王今日要进宫向太后请安。

    最忙碌的便属邓嬷嬷了,她一会儿在院落之内指使内监们净扫,一会儿又吩咐掌膳司的采女午膳要准备哪些菜品,甚至连厅内要摆什么花都要一一过问。

    站在宫门外等候的琉茵,看到雪霁等人像往常一样来到了崇训宫的侧门口。

    雪霁将装有新鲜花卉的提篮递到了琉茵的手中:

    “遵照邓嬷嬷的吩咐,今日多放了几株海棠花。”

    接过提篮的琉茵低头看了看花瓣上仍旧沾着新鲜露珠的海棠花,淡淡笑了笑。

    看着琉茵的情绪似乎并不低落,雪霁上前小声问道:

    “我今天一早就听说了长晋候昨天夜里跑到崇训宫来闹了,你没事吧?”

    琉茵微微抬起双臂,好让雪霁可以全身打量她:

    “姐姐你看,我这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从提篮中取出了一支海棠花,琉茵看着它陷入了沉思...

    这时她的耳后传来了采女佳荷的通传声:

    “太后驾到...”

    一见太后来了,所有在忙碌的采女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恭恭敬敬的站到一边,对着被佳荷从殿门外搀扶入正厅的太后行礼:

    “奴婢拜见太后娘娘...”

    采女们向太后行礼并非出自对她地位的畏惧,而是打从心里尊敬太后。

    太后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对采女们抬手道:

    “都起来吧,今天大家辛苦了...”

    说着,太后走到了站在纹觚旁手持一束海棠的琉茵身旁,轻轻伸手从她的手中接过了海棠花,缓缓插入祥云纹觚之内,随即对琉茵笑道:

    “昨天晚上没有受伤吧?”

    面对太后的关心,琉茵自然是受宠若惊,赶忙跪在地上回道:

    “多谢太后让邓嬷嬷出手相救...”

    太后复笑道:

    “真正救了你的可不是本宫,是绛昀那小子,他待会儿就要入宫向我请安了,你要谢的话就去谢他吧...”

    对于太后的这句话,琉茵并没有回应。

    或者说,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刚坐下没多久,邓嬷嬷便从外走进来,对太后禀报说:

    “娘娘,阳翟乡主在外求见...”

    太后笑了笑:

    “看来还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啊,昨儿晚上的事一早就透出去了,这丫头还真是沉不住气。不过真是奇怪了,她怎么不先去齐王府呢?去那儿不是更快吗?”

    邓嬷嬷也不解其意,跟着笑了起来:

    “这个老奴可不知了...”

    太后看了看殿门外,随即对邓嬷嬷说道:

    “让她进来吧...”

    邓嬷嬷领命而去:

    “诺...”

    站在纹觚边插花的琉茵,一面修剪花茎的长度一面静静听着太后和邓嬷嬷的对话。

    她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荀瑾”这个名字,更不是第一次见到“荀瑾”这个人...

    这个叫做荀瑾的若楠是济北候荀劭独女,先帝在世之时就破例封其为阳翟乡主,地位与皇女等同,深受先帝与太后宠爱,年少时就时常入宫陪伴太后,与二皇子绛昀青梅竹马。

    后先帝临终之前下诏为她与绛昀指婚,因先帝驾崩绛昀自请前往崇阳陵守孝三年,婚事得以迟延。

    琉茵入宫只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期间荀瑾也曾三次入宫拜见太后,其中两次琉茵在一旁侍候。

    透过暗地里的观察,在琉茵眼中看来,荀瑾无愧是荀氏大族的千金,出自书香门第,无论才学还是样貌放眼整个京都都很少能找到与之比肩者,再加上其父荀劭是深受先帝器重的臣子,身居尚书令之职,手中握有整个尚书台的权力,地位非同寻常,因而使得荀瑾身上的光彩也更加夺目...

    邓嬷嬷领着荀瑾走进正厅,向太后禀报道:

    “娘娘,乡主到了...”

    太后看荀瑾一身桃红长裙,她双眉如春风裁剪过的细柳叶,眼若海珠嘴似杏,资形秀丽,容光照人,不免欢喜的很,所以还未等荀瑾躬身行礼,她便提前抬起了手:

    “好了好了,马上就快成一家人了,就无需这般多礼了。”

    见太后免了自己行礼,荀瑾便起身向其谢恩:

    “谢太后...”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对荀瑾招手道:

    “过来坐吧...”

    荀瑾缓步走到太后身旁,而太后习惯性的将她拉到自己的身旁就近而坐,握着她的手就好像母女一样的口吻说道:

    “今儿个这么早入宫,不会是专程来看本宫吧?”

    说着太后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怪异的笑容,而荀瑾知道太后看出了她的心事,双颊顿时泛起了桃红:

    “太后,我...”

    太后也不为难她,便直说道:

    “绛昀昨夜是进过宫了,怎么你不去王府找他呢?”

    荀瑾脸上的羞涩未散,低声答道:

    “我一早便去了齐王府,但是项嬷嬷说殿下他并未回府,我心想可能是他先入宫向太后您请安了,所以便直接来了...”

    说话之余,荀瑾的目光开始不自觉的在正厅四周游离,似乎想要偷偷确认绛昀来了没有。

    她的目光没有看见绛昀的身影,却不经意间和一个人的目光交汇一处...

    那就是琉茵...

    即便是身着和其他的采女一样服饰,可荀瑾却始终觉得琉茵和其他的采女不同,她身上所散发出来那种不言而喻的气息,令荀瑾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在和琉茵目光交汇的时候,她才会格外在意,迟迟没有移开视线。

    倒是琉茵,当她意识到荀瑾在看自己的时候,迅速将头低下,视线也随即转移到了手中的海棠花上。

    现在的她还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尤其是荀瑾...

    虽然荀瑾尽力掩饰自己想要见到绛昀的迫切心情,但还是被太后一眼看出来了,她轻轻拍着荀瑾的手背笑道:

    “别找了,他还没有来呢,昨夜太晚了我让他先回去歇着了,现在应该快到了吧...”

    话音刚落,殿门外传来了采女的禀报声:

    “启禀太后,齐王殿下于宫门外求见...”

    一听到绛昀就站在宫门外,荀瑾的脸上顿时浮现惊喜之色,那坐立不安、小鹿乱撞的少女情愫,即便是平素里极具涵养的她,也难以抑制了。

    毕竟,这是她日思夜想了三年的男人...

    而不知为什么,原本手握剪刀修裁花茎的琉茵,却一不留神剪到了自己的左手食指。

    鲜血顺着伤口滴落在海棠花瓣之上。

    尽管肌肤被剪刀利刃撕扯开的痛苦随着鲜血的不断渗出而不断加剧,但琉茵还是咬牙忍住了,为了避免自己手指有伤被他人察觉,她赶忙右手握紧了拳头缩进了袖子之内,用右手拇指使劲按着伤口以达到止血的目的。

    太后看着荀瑾笑道:

    “你瞧,这小子还真不禁念叨,说到就到了...”

    话毕,她对着殿外说道:

    “别站在门外了,快进来吧...”

    不一会儿,绛昀便走进厅内。

    即便是内心再三提醒自己不要去看他,但琉茵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转移到了绛昀的身上:

    他身着印有黑墨色海棠的白色长衫,虽然脸色略显苍白,却仍不失翩翩风度,可谓英气逼人,看起来与昨天夜里见到的样子判若两人,没有了压制杨骥时的冷峻与肃杀...

    绛昀也很快就注意到了位于左侧红漆圆柱旁的琉茵,不过此时的琉茵早已将目光收回,而绛昀的视线在琉茵身上也只是匆匆一扫。

    “儿臣拜见母后...”

    绛昀双膝跪地,恭恭敬敬的对太后行了叩拜之礼。

    太后也完全没有了昨天晚上对他的苛责之态,她笑着抬起手说道:

    “看来你昨天没有听话回去好好闭门思过,跑到哪儿去了?”

    说罢,太后的目光微微转向就坐在自己身旁的荀瑾:

    “害的有些人一听到你回来的风声就到处找你...”

    见太后取笑自己,再加上绛昀也在场,荀瑾只得娇羞的微抿双唇低下了头。

    而绛昀自然不会没有注意到荀瑾的存在,他对着荀瑾露出了彬彬有礼的笑容,随即从袖袋之中取出了一只用荷叶包裹着的物体对太后解释说:

    “回禀母后,孩儿昨夜去找了岳谦。这凝神香可以有助于您的睡眠,是他托儿臣转交给您的,他还让儿臣代他向您请安。”

    伸手接过荷包的太后,闻着荷包里散发出来淡淡香气,不免笑道:

    “岳谦这孩子,总是这么神神叨叨的...”

    抬首间,太后注意到绛昀的脸色并不好,便将荷包轻轻放到了一旁的席案之上,转而起身上前,缓缓伸手抚摸绛昀的脸颊:

    “昨天夜里我还以为是烛火昏暗看错了,现在看来你还真是清减了不少,你看看你,人整个都瘦了一圈儿了,一点血气都没有。这三年在外到底是怎么生活的?”

    “殿下...”

    一听绛昀的气色不好,荀瑾的脸上也顿显担忧之色,她顾不得身为若楠的矜持,赶忙上前拉住了绛昀的左臂:

    “您昨天夜里去找岳谦,他有没有给你把脉?是怎么说的?”

    看着荀瑾如此紧张自己的神情,绛昀笑着将手轻轻放在了她的手背之上宽慰道:

    “不用担心,只是连日来赶路有些疲惫而已,休息几日就好了。你还不了解岳谦吗?如果我的身体果真有问题的话,他是不会放我走的...”

    见绛昀这么说,再加上自己对岳谦的了解,荀瑾的心放下了一半,但还是避免有些自责:

    “当初我真该坚持陪着你一起去崇阳陵的,你身边每个贴心的人照顾怎么成呢?”

    绛昀笑道:

    “我身边还有柴荆呢...”

    荀瑾却不这么想:

    “柴荆对您再忠心也是个男人,生活照料哪能面面俱到?”

    看着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因为三年的分别而生疏,太后倍感安慰,她笑着对邓嬷嬷拿他们二人打趣道:

    “瞧瞧这小两口儿,我看还是让太常寺尽快挑一个吉时吧,也好有个人可以名正言顺的替我好好管管这个小子...”

    邓嬷嬷低头笑道:

    “太后说的是,自打皇子袤和皇子谏出生之后,您也许久没有报过孙子了...”

    正当两人因此而倍感尴尬之际,站在圆柱旁的琉茵早已不见了踪影,而高几上那放着的祥云纹觚之内,精致的插满了海棠花束...

    绛昀注意到这是自己最喜欢的海棠花,便走上前就近观看。

    隐约间,他看到其中一束海棠的花瓣之上,有几滴殷红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