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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霜。”走到远离松鹤院的僻静无人处,叶汐转头吩咐,“方才我跟赵书宸说的话,你找几个人传出去,就说我已经取消了跟赵书宸的婚约,且赵书宸也同意了。”
顿了顿,“记得别找摄政王府的人。”
银霜迟疑片刻:“赵公子好
像并没有同意。”
“由不得他。”叶汐冷笑,“丞相府嫡女要退的婚,轮得到他不同意?”
方才在松鹤院,她没一刀捅了他就已经是克制了,还想有婚约?
最好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把他们扯到一起了才好,现在只听到赵书宸的名字她都觉得反胃。
银霜点头:“是。”转身离开。
母女二人回到听雨楼,屏退下人,走到内室雕窗前坐下。
“汐儿。”叶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真打算跟赵书宸解除婚约?”
“比珍珠还真。”
叶夫人并不反对她跟赵书宸解除婚约,她只是奇怪,女儿才到摄政王府一个多月,怎么就突然间态度大变?
毕竟她是亲眼看着的,女儿对赵书宸四年如一日的死心塌地,而且在摄政王府过得也并不好。
“其中种种,一言难尽。”叶汐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扬起释然笑容,挽着她娘的手臂,“我现在对他已经没有一丝感情可言。娘放心好了,我既不是被迫,也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女儿的确是对赵书宸恨之入骨,恨不得他立即死了才好。”
但是赵书宸还不能死,因为没有足够的理由。
叶汐心里清楚,方才她跟赵书宸说的话,自命清高的赵书宸绝对不会相信,他会自动脑补出许多叶汐是受摄政王胁迫,或者叶汐故意演戏给摄政王侍女看的戏码,以为叶汐心里绝对不可能放得下他。
不过也对,赵书宸才情出众,容貌在男子中也算上乘,甜言蜜语信口拈来,又在一个懵懂少女最美的年华占据了长达四年的时间,这样的感情怎么可能说变就变?
不过叶汐要的正是他自欺欺人,他越是不信,她才能把他前世对她的所作所为一点一点全部还给他。
而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赵书宸。
叶汐道:“娘,爹那个外室住在哪儿?”
提到那个外室,叶夫人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一个出卖色相的妓子罢了,不提也罢。”
人出生就分三六九等,但谋生之道往往身不由己,并非个人能选择,所以她从不会看不起那些青楼卖笑之人。
就像她也不觉得自己出生商户,就该在这些权贵面前低人一等一样,行得端坐得直,问心无愧,就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可柳氏不管是卖笑还是卖身都是她的营生,她选择委身丞相也是她的自由,给丞相生个女儿同样是她自己的决定。
然而她若生了不切实际的心思,想让她的女儿名正言顺地进入丞相府,这就有些不自量力了。
丞相府有今天的繁华显贵,有她这个原配夫人一大半功劳,她就算如何上不得台面,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青楼妓子所生的女儿,堂而皇之地进入丞相府坐享其成,夺取只能属于汐儿的尊荣。
叶夫人给叶汐倒了茶,语带忧虑:“汐儿,摄政王怎么样?他是不是真如外面传言的那样像个凶神恶煞?你去了摄政王府这些日子,娘没一日不担心,你爹那个懦夫根本不敢去跟摄政王硬碰,若不是——”
“娘,摄政王很好。”叶汐笑得云淡风轻,眸心浮现几分暖意,“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外面传言多有夸张,不过是忌惮他铁血手腕和手里的兵权罢了。”
叶夫人狐疑:“真的?”
“真的。”叶汐点头,沉默片刻,“娘,我想嫁给摄政王。”
什么?
叶夫人一惊:“嫁给摄政王?”
叶汐淡笑:“娘别这么惊讶,我已经被摄政王掳进王府一个月多,一个姑娘被位高权重的男子掳去,早已清白尽失,我不嫁给摄政王还能嫁给谁?”
“可是……”叶夫人脸色微变,“可是你……”
春风和煦,鸟语花香。
容色矜贵俊美的男子沉默立于窗外,薄唇紧抿,眸心低敛,看不出眼底色泽。
“汐儿,你喜欢摄政王吗?”
叶夫人拧眉,“摄政王身份那么尊贵,以后肯定也是妻妾成群,你……”
“娘,他不会。”叶汐语气平静,却透着一种莫名的坚定和信任,“黎墨跟父亲不一样,跟赵书宸也不一样,他身份尊贵,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可这么多年一直不近女色,这份自制力不是人人都有的。”
叶夫人还是不解:“你怎么会突然想嫁给摄政王?你喜欢他?”
“喜欢?”叶汐淡淡一笑,“暂时还谈不上喜欢吧,但是也不讨厌。”
叶夫人闻言,越发不解:“你喜欢赵书宸四年,对摄政王只是不讨厌,那为什么……”
“赵书宸是个伪君子,不值得我喜欢。”叶汐语气骤冷,眼底尽是厌恶和恨意,“我认识摄政王时间短,以后可以慢慢喜欢上。而且娘亲不觉得摄政王长得好看,又有权有势,是最佳夫婿人选吗?”
最佳夫婿人选?
窗外男子抿紧的唇角微松,矜贵侧颜似泛着一层柔光。
叶夫人还是有所顾忌,压低了声音:“摄政王手握重权,当今皇上对他忌惮得很,万一以后有什么……汐儿,你也会受牵连的。”
“娘。”叶汐淡笑,眉眼色泽通透,“人活在世上,随时都面临着风险。黎墨对我好,我也会对他好,当今皇帝不是黎墨的对手,他想算计黎墨也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汐儿!”南夫人脸色微变,“当心隔墙有耳。”
“没关系。”叶汐并不在意会不会被人听到,“就算真有万一,能跟黎墨那样的男子死在一块,我也愿意。”
前世都死过一次了,不是吗?今生再来一次又何妨?
况且叶汐已不是前世的叶汐,她心里清楚,只要自己不成为黎墨的软肋,任何人想算计他们都没那么容易。
她倒想看看,这一世到底是皇帝能把强悍的摄政王除掉,还是摄政王把皇帝拉下马?
母女俩许久未见,待在屋里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叶夫人得知叶汐伤在手臂,而且是她自己拿匕首划的,又是气又是心疼:“你就算要给叶云一个教训,也不必伤害自己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
叶汐正要说话,门外却突然想起一个女子跋扈的声音:“大娘!我娘看中了墨玉阁一款新到的镯子,让我来大娘这里取三千两银子,明天宝灵郡主十六岁生辰,我可是要戴着镯子去赴宴的。”
叶汐皱眉:“这是叶娇?”
叶娇是她爹第二房小妾李氏的女儿,今年十五岁,比叶汐只小了一岁。
叶夫人点头。
“她经常这样?”
叶汐这句话问出口,才意识到自己以前对她娘是多么的忽视,根本不知道后院这些妾室庶女对她娘是这样的态度。
叶夫人淡笑:“不过是拿点银子的事,你没必要放在心上——”
“不放在心上?”叶汐眉梢轻挑,“她们把娘亲这里当成了票号,需要银子就来拿?就算是票号,也得拿了银票才能来兑银子吧。”
叶夫人神色淡淡:“我平素里懒得与她们争执这些,她们想要银子,我就当她们是乞丐,打发了就是。”
叶汐噗嗤一笑:“哪有给乞丐这么多银子的?张口就是三千两,这一个月来个几次,娘亲就算有金山银山,也不够她们挥霍的——”
“不会。”叶夫人压低了声音,“她们现在来拿的,也就是我手头一些现银,娘亲手上那些值钱的产业都给你留着呢。”
叶汐心头一酸:“娘。”
叶夫人摸了摸她的手:“你爹这个人出身穷苦人家,没有什么雄厚的家族背景,做事从来小心谨慎,生怕被人抓到什么把柄置他于死地,好不容易做到丞相这个位置,自然是不敢行将踏错一步,他这个人又自命清高,觉得银子是俗物,所以这些年两袖清风,连朝中大臣给他说送礼,他都不敢明目张胆地收,凭他那一点俸禄,都不够维持府里的开销,何况还有外面一些官员之间的来往礼数?”
说到这里,她面上浮现一点讥诮:“这些年他养女人都是用我的钱,府中那些妾室庶女庶子们的日常开销也都跟我伸手,所以他们就算有些无礼,却也不敢太过放肆。”
毕竟所有人都指着她过日子。
外人只看到丞相大人威风凛凛,相府的一个妾室走出去都倍儿有面,庶女们也能抬头挺胸,却殊不知偌大一个府邸,日常开销全仰仗着这个人人看不起的商户女来维持,说来也是讽刺。
叶汐冷笑:“自命清高?堂堂一品丞相,拿原配妻子的银子去养女人,除了我这位奇葩的爹爹,大概也没其他人能做得出来了。”
哦不,还有一个赵书宸。
前世这翁婿二人实在是一样的德行,说他们是父子大概更为贴切,赵书宸利用了叶汐一辈子,害了叶汐一辈子,拿着叶汐的钱跟叶云打得火热,跟她爹也算是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