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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葑篇 第十九章,秭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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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额官唤“席王到”,万般不愿可也只得随了这凡人的礼数屈膝跪地的迎接那传言里的席王。

    跪在地上,听着那渐微渐进的脚步声,又用着余光瞥到那一袭淡紫色身影。

    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在冬日的月光下折射出淡淡光辉,穿在他的身上舒适飘逸,形态极富优美。

    终是忍不住微微抬头瞧着从我跟前走过的他,高高绾着冠发,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微仰着头,微微一笑,不分性别的美丽,那般的惊心动魄的魅惑。

    我从不知道可以有这样一个男子生的那般美丽,不似男儿气的美丽,换做女装妥生生便可扮作个女儿像。

    他唇齿微动,吐露出,“起来”二字。

    我与云珂复归座位,看着首座之上他与她的互动,不免心生羡慕,看了眼旁边的他,想着也与他做那样亲昵的动作。

    可他却双眼紧盯着席王辇郁,左手还不自觉的捻搓着衣角,他在想事情,想的很入迷的。

    “在想什么?”我问他。

    他没回我。

    我接着问,“可是有什么发现?”

    这一次,他回了我,依旧用着密境腹灵回我,我与他的交谈所有都是密境腹灵,皆因交谈内容太过匪夷所思,若是叫别人听到只会觉得我与他皆是病得不轻了。

    他说,“原只想着这齐葑有什么上古神器从而吸引怨灵聚集,而今瞧着这席王,才晓得原来是有人习了簋灵术。”

    簋灵术?我瞬间愣住,万年前神魔之战,便是魔族鹭翎公主偷习了簋灵之术才致使吏音仙上魂归九清,父神身归混沌。

    最后,还是上一任的魔君虚乐以身术法才将其困在岐宁塔中万年不得出的。

    而今,在这齐葑竟又有人偷习簋灵术。难道幽冥亚岁之事其中有魔族人的手笔?

    若真是如此,那当真得好好关注了。

    那一战,三族死伤无数,神界修整万年方得以恢复生息,实在是经不得再一次了。

    那一场宴会以珊珊然奢靡而开,座无虚席,高朋满至而贺,却以燎火冲天而终。

    齐葑,也终在那样一场大火里得到新的洗礼。

    熊熊大火仿佛发了疯似的,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这世间一切,那赤红的火焰也仿佛一个狂妄的漆工,用手中的刷子,将所到之处都漆成了黑色。

    不过寸刻,曾经雕梁画栋,廊腰缦回,金碧琳琅的齐葑席王府就只剩下一断壁残垣,黑压压的断木印在所有人眼里是那么压抑。

    天降雷火,所有的人皆是猝不及防的被攻击,倾倒。

    我本能性的护着边上刚受过刑罚还未完全将养好身子的云珂,以背相抗,想着若是能抵了那落下黑木的一击,护他一时安好,也不枉我此番陪他同行了。

    黑木落下的那刻,我什么也没有想,都说人会在将死之际想到最为重要的人和最为可惜的事。

    可是那一刻,我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想起。

    后来,得以解救之后的我,曾在无数个没有他陪伴孤单无聊的晚上,看着檐下横梁,微微发愣,那个时候,我应该不是什么都没想的吧?

    我想的很多,想穿一次凡人里绯红如血的嫁衣,想和他再坐在岐宁塔上看一次七岛十三洲的夜景,想和他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要像他,做这六界里最年轻厉害的府君,女孩会是这六界最幸福的帝姬。

    因为,她的父君很爱她的母妃,她的母妃也很爱她的父君。

    在家庭和睦里生活的孩子总是最幸福的,而为了这一点即便云珂有多木头的不解风情我也会一一包容,然后一点点教他。

    我也会遗憾,遗憾自己期待了朝朝暮暮却终究没能穿着嫁衣等他娶我。

    可是最后的最后,也不过是经久未见的他用着手中纸扇敲打我的头,云淡风轻的说一句,“老天都知道你这脑袋笨得很,想事情需得好久,所以没能让你替我扛了那一下。”

    我抿着唇,微微的点了点头,是的,我没有替他扛下那一击,如话本子里那样美女救英雄一次。

    突然出现的管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同他一并从那木下拽走。

    事实上,他并不是突然出现,云珂早就发现了他的身影,从出幽冥开始,只是他不说我也只当装作没有识别出。

    管笙想躲,云珂不想他出现,而我只得如了他们两个人的意,知之当做不知。

    不知的久了便容易忽略,是以,他这一出现倒也吓了我一跳。

    管笙,一个在所有齐葑人眼里已死的人这般贸然的出现势必需要个合理的解释的通的理由。

    而这个理由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对着泽栀,也是对着所有的人说道,“我与管笙管公子数年前一见如故,私交甚笃。

    月余前听闻管公子病重忧心不已,寻了师傅莫依道人,讨了几颗续命灵丹,上天垂怜,方得以救回管公子一命。

    可师傅说,这管公子若想得以久留尘世,便必定得追随于他,万万是再入不得尘世受凡俗所扰的。故而肇旒居以亡故相称,欺瞒之处还请各位海涵。

    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是?”

    此时雷火已熄,人群里也走出个年岁四十左右,眉峰如聚,眼神犀利的剑客,他左手持着柄青墨色图纹染就的利剑,朝我含笑。

    说,“姑娘说的不错,救人一命当真胜过一切,再者身故之说不过是对尘世的说法,管少主既是非尘世中人自然也算的身故。

    只,”他看向管笙,眼中犀利之色不减,接着道,“只是不知既脱得凡尘又是什么偏惹管少主入俗世的呢?”

    果真是个滑头老道的很,先前一番肯定我的说辞倒还真叫我有些信了他,觉的他是个与管笙私交好来解围的,没想到竟在这留了一手。

    我脑中飞速旋转,想着怎样介绍方最为恰当,而我还未出口。

    他便开口道,“师傅他老人家近些日子算出师姐命中一劫,遂派我前来来助她渡劫,如今可不是正好?”

    他口中的师姐是我,而那劫大概便是那黑木棍了。

    如此现用现说当真是个比我还会临时扯谎的人。

    我不喜欢欺骗,可有时候总得用着这样那样的理由说服自己,说一些名为善意的谎言,当然,我说的不多,概因一个谎需要用无数的谎去弥补,而我的头脑显然是应付不过来那突如其来的盘问的。

    所以,迄今为止,我说的谎也不过聊聊三个个,于月宫欺瞒他玄青之界一个,今次一个,还有一个很久了,记不得大清了。

    管笙的“死而复生”在我和他的编排下显得很是正常,更附带的让我与他的那位师傅莫依道人狠狠地火了一把。

    那时间段里,求道问仙者数不胜数,可能忍得孤独,守得清静的却是寥寥无几。

    席王府在一场天雷之火下烧的个精光,屋舍摆设的皆烧的一塌糊涂,看尚且不忍心去看,更遑论继续居住了。

    若是家中清苦的农作人家,面对如此惨境,熬一熬也行,再若是一般的人家忍一忍也就过了,可席王辇郁从未过过清苦日子,更忍不得。

    齐葑地大,富商巨贾,有头有脸的,有权有势的人家不说抹黑一千,怎么的也是有八百的,可是论居住之上讲究,入的了席王辇郁眼的也怕是只有肇旒居了。

    再加上又有如今“死而复生”,能力异常的管笙存在,肇旒居倒成了席王辇郁及其王妃柳柳暂居之处的不二之选。

    席王暂居肇旒居一事定的很快,实在是因为席王府毁的厉害,而席王妃柳柳遭此雷火惊吓竟脸色惨白,血色全无的打着寒颤,萎缩在席王辇郁的怀里,显得那样的娇弱,胜比西子三分。

    我瞧着她的模样也学着做了三分,细声微咳,两指之间轻轻的夹着那金丝绣帕,慢慢的挪动脚步,在离他只有寸尺的地方停下,弱柳扶风,微微而倒。

    距离是算好的,只要我倒下,只要他不是太过迟钝就能稳稳的接住我。

    没算好的是他察觉出了我的意图,身子朝着左边一侧,刚刚好的避开了我。

    只我到底也算个神,也到底吃了几次亏,这一次便是他没扶我,我也不曾摔倒在地上。虚身捻决,辇步莲花,轻轻的转了个圈,而后稳稳落地。

    朝他抛过去一个我很厉害的眼神。

    他没有回我,若有所思的跟着席王辇郁的身影回了肇旒居,而我紧跟其上。

    星疏月落,子时将至,一天惊心动魄之后唯想的只是好好的睡上一觉,可当真躺在浅草兰轩里铺好的床榻上时,却是睡意全无。

    今日这雷火当真是凑巧来的么?

    往日里也不曾听说十五重天雷首宫里的雷公电母会无故发雷的,神族讲究因果之道,生恶之道,绝不会无预兆的做些没有意义的事。

    今次的这番雷火可是在预示着什么?

    反常必有妖,而这番来到齐葑知道了太多反常的事了,而这所有反常的事似乎都与同一个人有关。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所有的谜团只有她才可以解呢?

    看来这一会是非会不可了。

    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理了理衣服,没和隔壁屋的云珂打一声招呼的便来了这席王妃柳柳的院落前。

    院落名为秭归,千生万,万生亿,亿生兆,兆生京,京生秭。

    秭归,取之无穷无尽的意思,想来是这肇旒居的上一任家主,觉得膝下唯有管笙一人血脉,有些单薄,是而想着管笙能早早娶妻生子,绵延子嗣。

    最好生他个十个八个的多多益善的好。只若他晓得,如今的管笙再也传不了宗,接不了代,会不会心中一呕。

    那些事太过遥远,也太过无法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