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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说,皇城是世上最恢宏壮丽的地方,我看倒不如名山大川壮观。”
魏南絮不紧不慢地漫步于皇城之中,这儿,她是头一次来。只见,周围宫女太监来来往往,却不曾见天子或其他的贵人。
魏南絮是灵,诞生于天地的灵。
别看她只有二十出头的样貌,实则早已看过沧海桑田。
有人说,人的成长是从单纯慢慢走向成熟,再由成熟慢慢走向单纯。
其实,灵也是,魏南絮单纯得很,犹如小孩子。
魏南絮漫无目的地在皇城之中闲逛,那高高的宫墙,遮住了太阳。
她了解着别人的一举一动,而别人却无法得知她的存在。
没有发出声音,没有留下气味,什么都没有。
她就像不存在一般。
或许,灵,本该如此。
因为,她一直如此。
魏南絮脚步慢慢,不知不觉间走到一间低矮简陋的房屋前。她的小手轻轻攥着裙角,好奇四顾。
这房屋的门不及她高,需弯腰才能入内,且整个房屋没有一点特别之处,外表平平无奇,甚至有些阴暗,却不知怎的,魏南絮竟推门走了进去。
房屋内被已经霉了的柴火堆满,有一人侧躺在柴堆之上,与此景格格不入。
“这放着破烂垃圾的地方,怎能躺人。”魏南絮心道。
她下意识地向门外退去,可走到半路,动作却突然停住了。
躺在地下的那人身形瘦弱,看身材像是一个少年人,约莫十二三岁。
他喘息的频率极快,还伴随着无力地咳嗽声,身下的柴火透着斑斑血迹,他的身躯时不时地颤抖,看得让人不自觉地心生怜悯。
魏南絮缓步走向他,绕着他溜了一圈,他那藏青色的粗布袍子紫一块黑一块,应是被血浸染的,心中断定:“这人肯定是受了不小的伤。”
魏南絮闭上眼睛,心念微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她的身形逐渐显现,地上也随着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受伤的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身躯微躬。
魏南絮缓步走向那少年,一道影子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魏南絮下意识伸出双手去挡,一丝电弧在她修长的手指指尖闪过。
“嘭——”一道重物砸落在地的声音响起。
魏南絮缓过来神,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不明白那个小男孩为何要攻击她。
她拥有超越常人的能力,可以唤雷电、呼风雨......一切大自然里有的东西尽数被她掌握在手中。
魏南絮方才只用了很小的能力电击他,她不喜多与世人接触,更不会因一些小事儿伤害世人。
男孩并没有晕过去,他爬伏在地上,艰难地抬头盯着她,苍白的脸上沾着已经发黑了的血液,看起来有些瘆人,更让人害怕的是,男孩的那双眼睛,漆黑,阴冷,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自是不怕的,什么大风大浪她没有见过,何况只是一个小小孩童,对此,她只感到心疼。
魏南絮朝他走了几步,拿出手帕轻轻地为男孩擦干净脸上的血。
动作在持续,两人相对无言,小男孩警惕地注视着她,她用轻柔的动作为他擦拭。
随着污垢消失,魏南絮的手帕已被血染红,一道约莫三指宽的伤痕渐渐显露在男孩的脸上,伤口很深,正慢慢向外渗血。
她有些心疼地摸了摸男孩的脑袋,道:“疼不疼?”
话毕,她收起了手帕,用白净细长的手指轻轻滑过男孩脸上的伤痕,抚过之处,伤痕尽数消失,皮肤如初,丝毫没有受过伤的样子。
可能是经历地越多,心就越软吧。
魏南絮救过不少人,边关受伤的将士,逃荒的百姓,被瘟疫感染的贫苦人,甚至路边的阿猫阿狗,她看见了都会去救一救,这也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她不记得自己活了多久,对于时间的流逝也很模糊,时间对于她来讲,可能是走过的路、救过的人、流连的味道……
她的记忆是一直行走的经历,没有大起大落,也没有大风大浪,那是平淡的,是安静的,从容的。
魏南絮收回手,又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这个动作,是她曾在姐姐安慰哭泣的弟弟时见到过。
小男孩眯了眯眼,眼中闪着警惕和威胁的寒光。
许是他伤的太重,已经忘却疼痛的滋味,更不觉脸上的伤口已被治好,他只知道自己眼前的女人,很危险,他打不过,应是逃不了的。
魏南絮选择性无视了小男孩审视又暗藏威胁的目光,她寻觅着血散发出的气味,一把扯下来小男孩的裤子,露出了他那血肉模糊的臀部和腰部。
在她正想给他清理伤口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抬起,向着她的脖子抓来,魏南絮反应极快,一巴掌拍掉了那只向她袭来的手。
手被拍落的瞬间,又一只手又突然抬起,向她袭来,魏南絮满头黑线,直接放出电弧,将手的主人电麻。
小男孩袭击失败,又见识到了面前女子的不凡,眼睛中暗藏的警惕与紧张如洪水般涌出,一发不可收拾。紧张又虚弱地开口问道:“你是谁?”
魏南絮小心翼翼地给男孩治疗伤口,没有理会他。
没过多久,小男孩的眼睛逐渐瞪大,
起初,他感到疼痛渐渐消失,以为自己是快要死了出现幻觉,后来又觉得曾疼痛难忍的地方渐渐温暖起来,越来越温暖,他忍不住去看。
这一看不要紧,他整个人都不可置信起来,自己的伤……没有了!
魏南絮收回了手,轻轻地给小男孩穿好衣服,衣服湿乎乎粘哒哒的,自己那白净的手不小心沾染了血。
她叹了口气,拿出新的帕子擦拭着自己的手。
她不喜欢血的腥味。
小男孩一脸呆滞,黑乎乎的小手抓向地面,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所措。
在看到面前女子白净纤细的手上沾染了自己的血,心中更是慌乱,脑子貌似停止了转动。
“她是谁?”
“为什么救我?”
“她会不会怪罪我?”
……
随着一个个想法在脑海中闪过,他也从慌乱中慢慢挣脱。
颤声问道:“你……你是谁?”
面前的女子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伸出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不答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的神志已经清醒,他的眼眸本是亮闪闪的,在听到魏南絮的问话后,不可察地黯淡了一瞬,后又迅速恢复清明。
小声地道:“我叫……露期。”
顿了顿,他的声音更小了:“谢谢……”
魏南絮微微点头,向着露期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她挺喜欢这个小男孩的,因为,他的眼睛很漂亮,是她见过最明亮的眼睛,没有之一。
魏南絮站起身来,拍掉了裙子上沾染的灰尘,漫不经心道:“我比你年纪大,你要叫我姐姐,知道吗?”
露期紧张地点头,小声喃喃道:“姐姐……”
魏南絮向他扬了扬脖子,问道:“你的这些伤怎么弄的?不知道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听见她的问话,小男孩有些慌张,立刻答道:“我…我没有戴好帽子,冲撞了贵人,掌事公公罚了我……是我的错。”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小道细不可闻。
不过魏南絮听觉敏锐,一字不落地听全了话,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看得露期心脏乱跳,他怕,怕她,他的心中认为是自己做错了事,该罚。
能说他没有反抗过,厌恶过吗?
小男孩微不可查地露出苦笑。
他怕死,也怕疼,他,真的很想活着。
曾经怎么会没有过那样的想法呢,只是被埋在心底,不断强迫自己忘记,不断强调自己的身份……
小男孩的一举一动都落在魏南絮眼中,自然看出他的胆怯与慌张,她向小男孩露出一个安慰的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男孩撑起了身子,他抬起头,瞄了一眼魏南絮的脸,又快速收回视线,生怕冒犯了姐姐,眼睛盯着地面,余光里是自己的脚尖。
怯声道:“您是……姐姐。”
魏南絮弯腰,又揉了揉小男孩的头顶,挨着小男孩坐下,并不嫌脏。
小男孩一脸惊慌失措,他的种种表现下,透露出来自骨子里的自卑。
魏南絮伸出双臂按在小男孩的肩头,制止了他要移开的动作,柔声道:“我呀,是神仙,不用怕。唔——我名为南絮。”
小露期的脸上微微呆滞了下,不可置信道:“姐姐是神仙,天上的神仙?”
在心底,则是将“南絮”重复念了好几遍。
魏南絮点点头,一脸“没错”的表情。
小露期更激动了,想挪开身子,他害怕自己冲撞了天上的神仙,可又想到肩头的手,身体突然僵直,不敢乱动。
魏南絮心中觉得好笑,世人听到神仙,怎么都是这个反应。
不知哪儿来的兴趣,她突然想给眼前的小人说些自己的见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再卑微的骨头里,也流淌着江河。”
魏南絮不想看到那么小的孩子如此自卑。
小露期一脸懵懂,左右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自然是听不懂的,可他用怯怯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念:“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似乎想要记住,似乎想把神仙姐姐说的每一句话都刻在骨头里。
小男孩的举动并不奇怪,魏南絮也见识过很多次,起初心里会不适应,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
因为她在游历山水的途中见过不少精怪,那些都是寿命悠久的动植物变来的,它们中厉害一些,神秘一些的,便是世人口中的神仙。
世人对他们口中的神仙都很敬畏。
魏南絮也因此才说自己是神仙,虽然她是灵,但世人不知有灵。
在小露期糯糯的声音中,魏南絮的身形慢慢消失,化为虚无。
他的伤好了,她该走了。
小露期慌乱起来,姐姐在他的眼中慢慢消失不见,他想要去抓姐姐的衣衫,可自己的手很脏……
他斗胆抬起头,认真地望着姐姐的侧脸,他想要把她的样子刻在眼睛里,这样就不会忘记,他的手微微攥起,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直到姐姐的身影彻底消失,才流下。
他低下头,任由眼泪往下流,心中责怪自己:他的手为什么那么脏,衣服为什么破烂不堪,血迹斑斑……
余光中,枯柴上有个东西反射着阳光,很刺眼。
露期眯起眼睛,俯下身将它捡起,是一串水蓝色的手链,很漂亮。
“这定是神仙姐姐的东西,留给我的么……”
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戴在左手腕上,扯了扯袖口,将它掩住。
左手比右手轻松些,干的活少些。
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被魏南絮看在眼里,世人看不见她,她却看得见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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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露(l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