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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陶笑着,把手里捧着的美酒放在桌上,“这是大叔酒窖里最好的女儿红,我与妙妙多年未见,今日定要大醉一场,才不负平生意!”
说话间,张祁云也跟了进来。
蓄着儒雅美须的男人,乃是当朝首屈一指的正一品相爷,府中积蓄的财富,称之为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可是在君天澜面前,他仍旧恭恭敬敬,朝他郑重作揖。
君天澜虚扶一把,示意他不必拘礼。
四人刚坐下,外面再度传来脚步声,紧接而来的,竟是安似雪、白清觉、韩棠之、张晚梨等人。
沈妙言又惊又喜,一一同他们见过礼,寒暄了好一阵,才重新落座。
沈妙言环顾四周,只见故人们瞧着气色皆都不错,可见这几年过得甚好。
她百感交集,竟莫名有了些泪意。
谢陶斟酒的功夫,她偏头望向窗外,街面上仍旧吹锣打鼓,经过的乃是冗长不见尽头的迎亲队伍。
昔日那些孩子,早已长大,也即将陆陆续续地成家立业。
他们的故事或许临近尾声,可孩子们的故事,却刚刚开始。
她莞尔一笑,收回视线,继续同满桌故人饮酒说笑。
……
安乐宫乃是鳐鳐大婚的宫殿。
她被魏化雨带进来,在正殿里与他拜过天地后,就被送去了布置崭新的寝殿。
魏化雨则出去招待宾客,挨桌敬酒。
外间的热闹不时传来,丝竹管弦声更是不绝于耳,令独自待在寝殿里的鳐鳐心痒难耐,恨不得也出去热闹热闹。
可季嬷嬷宛若门神般守在门口,满嘴规矩廉耻,根本不放她出去。
小姑娘惆怅不已,好在君佑姬等姑娘来了,陪她在殿中玩了整整两个时辰才离开。
此时窗外早已日渐西斜,乃是黄昏。
午间的宫宴早已撤下,换上夜间的宴席,宫女们捧着美酒佳肴往来不绝,正殿内歌舞四起,几乎要把皇宫内一年的热闹,都在此时用尽。
魏化雨中午就敬了酒,尚来不及去寝殿探望娇妻,就被大群纨绔拉着,非得继续喝。
好在他千杯不倒,想把他灌醉看笑话的人,最后自己倒是先成了笑话。
寝殿内,鳐鳐送走君佑姬等人,自个儿趴在圆桌旁,认真地点燃了龙凤喜烛。
薄金色烛火跳跃着,映出小姑娘红扑扑的脸蛋。
她认真地注视着喜烛,这对喜烛长近三尺,烛身上精致雕刻着龙凤,乃是要燃到天亮的。
她伸出指尖,轻轻触摸过喜烛。
不知在期待什么,心中,竟有些雀跃的欢喜。
而与此同时,安乐宫花园子。
身着水红衣裙的少女独自立在游廊里,她生得鹅蛋脸,肤白貌美、身段窈窕,举止之间格外端庄自持,仿佛世家小姐般矜持高雅。
然而来往宫人皆都知晓,这美人乃是魏帝身边的大宫女,锦瞳。
素来文静聪慧、温婉大方的姑娘,不知怎的,在这黄昏天里,只站在游廊中出神。
她盯着游廊外的水塘,只见三五条金色锦鲤从水底缓慢游曳而过,带出长长的水波纹,瞧着十分可爱。
可这般美景,并不能叫她的心情变好。
她伸手从廊外摘下一根小树枝,情绪沉重地把玩时,一道活泼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锦瞳姐姐,圣上和公主大喜的日子,你在这儿做什么?”
锦瞳转身,只见出现在游廊一头的小宫女,容貌清秀,笑容甜美,仿佛山野间枝头上那成串的杏花儿。
她认出这小宫女乃是鳐鳐身边伺候的,好似是唤作阿蝉。
秀美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笑容,她柔声道:“你是阿蝉吧?怎么不在寝殿陪你家公主,却跑到这里来了?”
她说话时就像是个邻家大姐姐,声音仿佛流水,令人听了格外舒服。
阿蝉含笑上前,“寝殿有季嬷嬷看着,轮不到我作陪。倒是锦瞳姐姐你,好端端的,你在这儿站着作甚?”
“我看看游鱼。”
阿蝉瞟了眼那几尾鲤鱼,嗤笑出声,“你和锦鱼姐姐自幼就跟在圣上身边,想来早已被圣上收为己用了吧?如今公主大婚,你不好好在殿中伺候,却跑到这儿来躲懒,我瞧着,你们分明是嫉妒公主!”
她说完,锦瞳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盯着阿蝉,一字一顿:“饭可以乱吃,可有些话,却乱说不得!圣上娶妻,我比谁都要高兴,又怎会嫉妒公主?!”
“是吗?”阿蝉变戏法儿般,从宽袖中取出些鱼食,不紧不慢地洒进水塘里,“我可是听公主私下里说了,她最厌恶你和锦鱼两个,她打算等回魏北后,就让圣上把你俩打发了配给侍卫呢。”
锦瞳那张秀美的面庞,逐渐发白。
片刻后,她才盯着阿蝉道:“你这小宫女,好大的胆子。你,究竟是谁?”
阿蝉诧异抬眸,“我自然是侍奉公主的宫女。公主救过我,因此我会待她忠诚不二。锦瞳姐姐,你莫要怪我多嘴,无论圣上迎娶谁,你和锦鱼的存在,都是新皇后娘娘所厌恶的呢。要怪,只怪你俩身份低贱,不配封妃。小小宫女,将来自然要被人揉圆搓扁。”
她说完,活蹦乱跳地走了。
锦瞳独自站在风中。
开春的风尚带着凉意,令她忍不住抱紧了自己。
她抬眸,望向鳐鳐所居住的寝殿。
她侍奉多年的帝王啊,终于也要有自己的皇后了。
漂亮的杏眼中,渐渐浮现出一抹愁绪。
从前那个少年的甜言蜜语依稀浮现在耳畔。
两年前她及笄,因是宫女的缘故,不得操办什么宴会,便自己煮了许多佳肴,用来给她和妹妹庆祝。
还用攒下来的金银,给她和妹妹各自置办了一套漂亮衣裙和宝石头面。
及笄那日,也是开春的时候。
她穿着崭新的衣裙,妆容齐整,欲要穿过御花园去给圣上送斗篷。
却因为佩戴了过于华丽的珠宝,被一位爱慕圣上的世家贵女拦住,好生羞辱了两刻钟。
正当她跪在地上无地自容时,那个她侍奉了十年的少年,恍若神祇般出现。
他含笑,亲自把她扶起来,随手摘了枝桃花簪于她的鬓角。
他对着那位嚣张跋扈的世家贵女,姿态随意,“非是锦瞳配不上那件珠钗,而是珠钗冰冷,配不上朕的锦瞳。春日里的艳色唯有桃花,朕瞧着,唯有这桃花,方能衬托我家锦瞳的美貌。”
一番话,令刚刚及笄的锦瞳,心跳如小鹿乱撞。
他是帝王,却愿意舍下身段,维护她这个宫婢。
她怎能不感动呢?
她无法自抑地爱上了她的帝王。
哪怕心底深处明明白白地知晓,圣上他,不过是无心之举罢了。
换做任何一个姑娘遭此羞辱,
圣上他其实都会出手相帮。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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