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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勇粗莽,压根不懂欣赏如画美人,反而是尚乙赏得双眼放光:瞧这眉眼,瞧这身段,瞧这气质!把话本上所谓的无双佳人羞得无地自容了嘛!
相英笑嘻嘻地用手指勾起尚乙的下巴,道:“小美人,把口水擦擦。”尚乙脸上腾的燃起两朵红云,忙退了一步由衷赞道:“姑娘仙人之姿,见之忘俗,唐突了。”
相英笑道:“少有人夸得我心里舒服。昨晚睡得好么?”
许勇举手展在二人身旁,插话道:“诶诶!聊上了啊?还打不打?”
“都说了和你打没意思。”相英揽住尚乙的肩,“仗着多吃了几顿饭就不把武德放在眼里,赢了你无味,你输了活该。”
许勇急红了脸,将刀往地上一捣粗着脖子道:“我许勇何曾轻视武德!”相英往前一探身就准备来大吵一架,尚乙赶紧分开二人正色道:“君子动手不动口。”
相英一顿,接着笑得花枝乱颤,边笑边拍尚乙肩膀叫好。
许勇一开始稀里糊涂,很快憋不住也笑,尚乙两耳充斥感染力无敌的笑声,跟着不受控制地笑成一团。
紫鹃找来时就见三个气势汹汹的人笑得魔怔,一不愣神唬了一跳。
尚乙抹一把眼泪,抬头就见紫鹃懵等在场外,一条手帕绞得皱乱。
“紫鹃姐姐为什么事来?”
尚乙单看见她嘴唇在动,声音却一点儿也听不清,领会紫鹃性格温和而且讲究得体,不会学她大喊大叫,忙抽身近前再问了一次。
“姑娘喜欢吃什么?奴婢好让厨房备着。”
“我不懂吃辣,别的都行。”尚乙笑道,“多谢姐姐。”紫鹃称是离开。
相英等丫鬟走远了凑近说道:“城里倒有许多鲜香不辣的花样,我们一起去尝试尝试?反正堂兄办差一时半刻回不来。”
许勇在一旁咳嗽道:“堂小姐。”
“一边去。”相英瞪他一眼。
“什么时候?”
“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动身!”
两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商讨完毕,约定好会面地点便各去准备,徒留下武总管在寒风中顾影自怜。
尚乙心情愉悦地回到自己所居住的月品馆,还未进屋紫鹃已端热茶迎上来,边道:“姑娘不在馆中时候,袁总管亲自送来一封细丝锭子并一吊钱,还说,诸礼未能周全,请姑娘多包涵,这一份银钱就请姑娘收下随意使用,方是大人的意思。”
紫鹃说着取出一只木匣打开,请尚乙过目了,将钥匙交与。
尚乙愣愣的瞧着手心中的钥匙,心中一时打翻染缸百感交集。
其实尚相二人非亲非故,尚乙强行拜了师甚至寄居相府全无道理,何况受到了悉心照顾,更是感激不尽,打定主意往后为相府绝不藏着掖着力气;然而既然寄人篱下,言行举止难免须处处纠正,且恐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虞,比不得先前独立自在,但那时却又为衣食暖饱牵绊……
当初潦草拜师,难不成是为了享乐云云?不过是求条别的出路。既然已,不必瞻前顾后,否则未免无趣,只管尽心尽力就是。
“姑娘不在馆中用膳吗?”紫鹃对镜理好尚乙垂在两鬓的头发,问道。尚乙正别扭,闻言抱歉解释了。
紫鹃笑道:“姑娘太客气了。奴婢是伺候姑娘的,自然听姑娘安排。”
“姐姐也客气,不然何必口口自称‘奴婢’?”尚乙起身检查一遍随身装备,笑道,“你我有什么不同?”
“主是主,仆是仆,规矩不能乱。”紫鹃赧然一笑,“姑娘听不惯,奴婢私下改了就是。”
尚乙摆一摆手,飞奔出馆门。
“如果我回来得太晚,姐姐一定先歇息!”
紫鹃捧着大衣立在门口,被冷风一激,才回过神进了屋。小丫头六儿正想拨旺炭盆,紫鹃道声“不必”,取了绣活倚在窗边专心女红。
年关将至,该给尚姑娘添置些巾帕络子才像样。
尚乙赶到后门时,相英不仅已经候着,身下还骑了匹枣红骏马。尚乙一脸兴奋地尝试抚摸马头,那马不驯地嘶鸣。
相英拍拍马背笑道:“你还不熟悉它,日后再亲近不迟。上来。”尚乙借相英一把力坐上马背,拘谨地调整姿势。相英指点几句,向尚乙确认后策马前行。
尚乙逐渐适应了颠感,便觉舒畅。
相英也发现小姑娘竟已进入状态,实在叫人称奇。
临近闹市,相英放缓速度,悠哉游哉地和尚乙唠起家常。
“那破巷可有什么新鲜调子听来解闷?”
尚乙摇头,又用语言回复道:“破巷没有,我有,母亲在世时常哼的,也好听。”
“什么调子?”
尚乙哼了一段,果然雅致,相英拍腿笑道:“是为《风入松》作的曲。”
“是个名调?”
相英点头,接着唱了一小段:
“红杏香中歌舞,
绿杨影里秋千。
暖风十里丽人天,
花压鬓云偏。
画船载得春归去,
余情付,
湖水湖烟。”
“好美的意境。”尚乙喟叹。
正说谈间已进入闹市,相英便专心控马,尚乙在后头细细品味完那支曲子,开始随意张望。
集市人满为患本就吵闹,这会儿还有更夺人的嗓门占据了半壁江山。
尚乙本不予理睬,却听见了孩子的哭声,由不得她不留心。
只见一位干瘦妇人死劲拉扯着一个乞儿打扮的小男孩,嘴里还不干不净地乱骂,眼圈却是通红的。四遭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相英也看得分明,和尚乙略一商量,当即勒停了马,骑在马背上冷声喝道:“看什么看?上辈子瞎了眼没见过人?”
人群静了一瞬,随即炸开了锅,污言秽语刀子雨似的扎向这位虽美不恭的女子。相英毫不在意,甚至抱着学习心态拣犀利的记住。
原本的围观人群被相英分走一半,尚乙得以畅行来到妇人小孩面前。
“大姐,有话好说。人是会疼的,小兄弟哪里受得了这样拉扯?”
那大姐抬起一双红肿的眼,咄咄逼人:“下流没脸的东西,你算老几?轮得到你管?”
尚乙面不改色,先一手拨掉妇人掐人的手,再讲理道:“街上人多,看热闹的更多,大姐不如收敛一些。”
妇人见此情形,竟滚下热泪哑着嗓吼道:“我管我儿子关你们屁事!你懂个屁!我找他找了整整五日!你让开……”
小男孩甩开尚乙的手,跑去母亲身边轻声安慰,那妇人一把抱住男孩号啕大哭。尚乙默不作声地离开。
相英见尚乙回来,干脆地摆脱了民间名嘴组织,等她上马后调转马头走回原道。
那对母子已安静走了,众人一哄而散。
“如何?”
尚乙摇头,一时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