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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风雨飘摇时 第九章 醉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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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齐良,陶黎心里最后一丝阴霾也随之消散,这是他与齐良的第一次见面,可两人之间没有丁点儿的生疏感,如同认识多年的旧友,

    “平安楼里醉清白?”齐良用下巴指向平安楼方向说道。

    陶黎下午和师父喝了不少,又在师娘的督促下啃了一大碗白米饭和栗子烧肉,要不是和隋颖慢悠悠的走了个来回,肯定是没肚子装了。

    “好啊,醉清白,走!”陶黎高兴的应答道,显得颇有兴致。

    观花巷的街道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并肩而行,一个俊朗,一个俊美,不疾不徐,微风拂过,衣襟飘荡,灵气十足。

    平安楼,一位年愈七十的老者坐在门口的青石台阶上,身侧周围云雾缭绕,嘴里不时吧嗒吧嗒着两口手里的烟杆,皇都城里的人对老者很是尊敬,称呼为张老。

    至于何故,张老身为平安楼的接引人,你想去平安楼里吃饭喝酒,可以,但得张老点头让你去哪一楼你才能去,管你是光鲜亮丽的尚书将军,还是衣衫褴褛的乞丐叫花,都必须他老人家同意才能进去。

    可不要小看这位老人,八年前南平侯手底下的牛姓将军来皇都办差,牛将军的朋友准备在平安楼设宴款待,等带着牛将军来的时候,朋友要牛将军先和张老打个招呼再进去不迟。

    南疆道山高皇帝远,牛将军又是十武侯南平侯的部下,难免眼高于顶,牛气冲天,要向一位平平无奇的老者行礼,觉得有些掉价,自是不愿意的,若仅是这也没什么,顶多算不懂礼数,平安楼也不会计较什么。

    可这位牛将军倒好,站在老者面前,居高临下的出言不逊道:“老头,听说你们平安楼有个什么破规矩,接引人让咱们去哪楼,咱们才能去,本将军今天就偏不信这个邪,你让本将军去勇字楼,本将军就偏不去,本将军就要上仁字楼看看,你又能如何?”

    说完迈步就走进楼里,朋友拦都拦不住,张老神色自然,没说话,手里的烟杆在青石阶上轻轻磕了几下。平安楼里顿时响起了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紧接着,“砰”的一声,观花巷的街道上多了一具哀嚎不止的身影,将军被打断了一只手一条腿,被扔出平安楼。

    张老吧嗒着烟杆,吐了一口烟,不紧不慢的说道:“来平安楼里吃饭喝酒,平安楼欢迎,但要是不守规矩,可别怪平安楼不近人情,你大可想着怎样报复,平安楼都接着,就算叫南平侯来也一样得守这的规矩,滚吧!”

    牛将军的朋友赶忙向张老赔不是,然后带着将军连忙离开,心想真他娘的活遭罪,认识这样的蠢货,在南疆那不毛之地待久了,脑子也跟着退化了?得罪了平安楼不说,自己还跟着受了连累,这回搞不好也得被平安楼拉进黑名单了。

    几日后牛将军托着残躯回到南疆道,向自己的上司南平侯诉苦,一把鼻涕一把泪,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爱兵如子的南平侯听了后勃然大怒,抄起鞭子就往将军身上招呼,边抽边骂道:“平时你霸道你嚣张。我念你有军功又跟在我手底下十几年了,没去说你,临走前我怎么说的?皇都城里不能招惹的人多,叫你低调行事,你呢?去的第一天就给我捅这么大篓子,我让你惹事生非,我让你不知好歹,我让你蛮横无理。我让你牛,我让你牛,你牛什么牛?”

    到最后南平侯手也抽酸了,鞭子差点也断了,得亏牛将军命硬才挺了过去,后来被安排到伙房里当了个伙夫。

    南平侯又差遣自己的儿子带着厚礼一路快马加鞭的去皇都平安楼里向张老赔罪,张老倒也慷慨,不与之计较,这件事也就这样过去。

    陶黎与齐良来到平安楼外,他两对与张老都算比较熟络,齐良率先开口与张老打招呼:“张老,好久不见!”

    张老白了齐良一眼,笑骂道:“可不想看到你,不然楼里的茶壶又要少喽。”

    齐良讪讪笑着回复道:“事后我不是把我爹的一对冰玉壶偷来送给您老人家了嘛,怎么每回来您老人家都要提一次这事,这让我很难为情啊!”

    张老不理他,对陶黎说道:“稀客,小侯爷,舍得来看老头子我了?”

    陶黎向张老恭敬行了一礼,说道:“可不敢受张老如此称呼,晚辈不过是因兵部事务繁多才没时间来嘛。”

    张老吐出一口老烟,打趣道:“当老头子年纪大了就老糊涂了?皇都里谁不知道六部衙门就数兵部最清闲,我看你是忙着给隋家小丫头跪搓衣板吧?哈哈哈!”

    这话顿时让陶黎羞了个大红脸,心里暗骂死老头子不正经。

    张老看陶黎窘迫的样子,更是大笑不止,说道:“这就脸红了?你这不行啊,年轻人得脸皮厚点,再厚点,脸皮不厚,能力不够啊!”

    齐良看陶黎吃瘪,心想陶黎竟还有如此娇羞可爱的一面,嘴角的笑意越发浓郁,可又不忍自己这位初识的好友被张老头欺负,准备帮陶黎找回场子,于是向张老说道:“张老教训的是,年轻人嘛,不厚脸皮怎么吃的开,晚辈也跟着受教了,作为感谢,待喝完了酒,晚辈请您到隔街醉梦楼解解闷如何?您老人家这大冷天的还坐青石阶上,身子骨定然硬朗的很,我看那醉梦楼里的王姨倒也算风韵犹存,徐娘半老,回头我给引荐引荐?”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张老听到齐良的话,被自己的烟呛的咳个不停,刚想发怒,又想到了什么,平复了一下情绪,盯着齐良消瘦的身躯说道:“老头子我身子骨定然硬朗,战个三炷香的功夫准没问题,倒是你这小身板,经得起姑娘几次摇晃啊?”

    齐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咱们现在去醉梦楼里比比不就知道了?看看是您宝刀未老,还是我年富力强。”

    陶黎看两人越说越出格,真有马上去醉梦楼比划比划的架势,遂出来打圆场道:“张老莫要再拿我们晚辈打趣了,还是快点给我们安排坐席吧,看看我们两去哪一楼合适。我这肚子里的酒虫马上要爬出嘴里了。”

    张老听后收敛了情绪,也是,自己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童心不改,有失体面啊,不过话说回来,难得见到这两个他最喜欢的青年俊彦走在一起,高兴。

    暗自思量了一会儿,张老对着身后的两个小丫鬟浅唱和轻吟吩咐道:“带两位客人去仁字楼。”

    张老这话刚出口,本就因为亥时刚过,又是深秋家家户户都不愿出门而显得冷清的观花巷,此时更是突然安静的落针可闻,三三两两的行人都停下了脚步,看着张老,心里寻思这老头是不是烟抽多了被熏糊涂了,上仁字楼饮一碗清白,那可是多少王公贵族心中的梦啊,难道今日要被两个毛头小子抢得先机?

    浅唱与轻吟是跟在张老后边接引客人的丫鬟,阅人无数,公侯将相什么人没见过,但还从来没有说见过有人上第九楼,就算是去年圣上的胞弟,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王爷回皇都,也不过是上了第八楼,此刻,饶是以浅唱轻吟的见识休养,也是被惊了个瞠目结舌。

    浅唱用不确定的语气向张老问道,“张爷爷,我没听错吧?您确定安排两位公子去仁字楼?”

    张老吧嗒吧嗒几口老烟后,和蔼笑着与浅唱说道:“老家伙我虽年纪大了点,但还没到老眼昏花口齿不清的地步呢,没听错,就是仁字楼,这两位你们又不是不认识,联袂而来,仁字楼,去得。”

    浅唱得到张老确定的答案后便不再多言,与轻吟对着陶黎齐良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两位贵客请随我来。”

    陶黎和齐良跟在浅唱轻吟身后,一路来到第九楼,上楼时二人左看看右瞧瞧,完全没了那股沉稳劲。

    两人的身份背景,道德品质均是上上等,但往常也就在廉字楼,忠字楼坐坐,上三楼还没去过,今晚能上去,其中的意义可想而知,少年终究还是少年,免不了因这份突如其来的巨大荣光而兴奋。

    其实上三楼更多的是一种对个人的肯定与认可,一种象征,剩下的与其余六楼一般无二,古香古色,朴实无华。

    浅唱轻吟知道二人的习惯,将给两位贵客安排到靠窗的位置后,上了酒菜,便退到门口等候。

    齐良打开一坛清白,去掉封口红布后拍了拍坛身,对着坛口嗅了嗅,露出满意的神情,给陶黎和自己倒了满满一大碗,看着碗中澄澈清亮的酒水。评价道:“果然是好酒,清白最清白啊!”

    陶黎认可的点头说道:“人间不清白,幸有清白在。”

    然后举起碗对着齐良说道:“得见君子,当浮一大白。”

    齐良举起碗摇了摇头,笑道:“错了,是得见知己,当浮一大白。”

    陶黎爽朗大笑着点头道:“是得见知己,当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