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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皇都地理位置稍稍偏北了些,到了这深秋时节,冷意更盛,平安城也不似往日那般热闹了。
当然有两个地方人还是很多的,平安城外十里处的灵愿道观,平安城内中心街道处的醉梦楼。
吃过午饭后,陶黎双手笼袖走在大街上,路过醉梦楼时,看到了几个熟人,户部尚书钱老大的儿子钱多余,南平侯的孙子柳满,监察院御史的小儿子吴澜。七皇子姚塞志。
“小侯爷,一起来玩啊!”七皇子趴在醉梦楼二楼窗户上,一手搓着几颗骰子,一手搂个姑娘,对着陶黎喊道。
陶黎对着七皇子拱了拱手,摇了摇头,指了指隋府方向,抱歉一笑。
“记得替我向隋大人问好!”七皇子明白了陶黎的意思,摆手说道。
陶黎轻轻点头,继续迈步向前。
“我呸!什么玩意儿,等他哥像他爹一样死在那群魔崽子手里,我看他还嘚瑟个什么劲儿!”钱多余嚣张着说道。
柳满听到这话刚要发怒,七皇子已经是一巴掌狠狠拍在钱多余脸上,冷冷的留下一句话后带着怀里的美人离开。
“血染沙场者,莫辱!”
隋府在青竹街上,并不是多么恢弘大气,中规中矩。与皇都里那些达官显贵的府邸比起来,逊色了很多。
隋府也没有那么多仆人丫鬟,一个管家,几个婢女,几个家丁,仅此而已。用隋大人自己的话说那就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小侯爷,老爷在书房等你。”隋府管家将陶黎引进门后说道。
陶黎向管家拜谢后朝书房走去,书房内,隋简之坐在窗户旁的榻上,?榻上有一小方桌,桌上一碟花生,花生旁边放着个小炭炉,炭炉之上架着一小壶,壶里的女儿红随着姜丝的放入,荡起点点波纹。
缓缓上升的酒气传播到陶黎的鼻子里,让他大为陶醉,脸上泛起笑意,这清冷的深秋,没有比喝上一口热乎的黄酒更舒服的事了吧。
隋简之招呼陶黎坐下,陶黎也没有客气,毕竟也没有外人在,二人之间,也不需要太过客套,再者,不久的将来,这两人说不定还要再多一层关系。
两人相对而坐,陶黎一边盯着着壶里的黄酒,一边向隋简之问道:“师父,怎么没看到小颖啊?”
隋简之看到陶黎嘴馋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抚了抚微微泛白的胡须,答道:“小颖随她娘一起去灵愿观祈福去了,晚些时候就回来了。”
听到祈福二字,陶黎神色变得有些黯然,又想起早上朝堂之上的那一幕,脸色则更显得落寞。
隋简之看出陶黎的神色变化,提起温好的黄酒,先给陶黎倒上一碗后,又给自己斟满,没有说话,看向窗外。
院子里的几棵细竹在这深秋时节依旧挺拔青翠,连一片枯叶也没有,与周围的景致比起来,越发惹眼,深得主人喜爱。
“轰隆隆,轰隆隆。”几声雷声之后,天空下起了小雨。
“小黎,你觉得当今圣上如何?”隋简之转过头突然向陶黎问道。
“除了昏庸无能,再无其他可言!”陶黎不思索的张口而出。
隋简之放下手中的碗,想骂陶黎几句,又舍不得,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这话以后可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会掉脑袋的,你也是兵部郎中了,不小的官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若是被人听到了你方才的话,再传到圣上耳朵里,就是你哥宁安侯也不见得能保的了你。”
“嘿嘿,我这不是寻思这也没有其他人在嘛!”陶黎尴尬一笑。一边笑着一边双手持碗向隋简之敬酒,试图遮盖自己刚才犯的错。
隋简之也没有再说什么,拿起碗抿了一口酒,闭上眼睛细细回味。
“咱们的圣上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啊!”隋简之轻轻说了一句,不待陶黎发问,便又接着说道:“你哥也好久没回来了吧?”
“嗯,我哥自从前年过年回家过一趟,就再也没回来过,前些天刚给他寄去一封书信,应该也快有回信了吧!”
“是了,安息城那边一直是重中之重,你哥回不来也正常,只是苦了那孩子了,还没马高时就进了军队南征北战。
你爹走后,他更是奋发图强,当上了所有将士朝思暮想的武侯,可武侯之位不仅仅是一种荣耀,更多的是一种责任,那群魔崽子子可不好对付!”
想起父亲,陶黎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不觉间怨恨自己生的晚了些。若是自己早个十年出生,定可与父亲,兄长并肩,替他们分担一些。
那样的话,或许自己的父亲就不会在那场逐魔之战中故去了,或许现在的自己正在天堑山外或者北方边境的某座军营里当个营长!又或许自己八年前就和父亲一起葬在安息城外的碑林中了。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世人皆说他们陶家一门两武侯,可是谁又能真真切切感受其中的苦与痛呢?
隋简之不说话,只是将壶里剩下的酒都倒给了陶黎,然后又将坛子里的酒加进壶里。拈了几根姜丝进去。
看到陶黎沉默不语,隋简之率先打破僵局,问道:“小黎,你说说看为何这次定北军会有如此惨败?”
“其一,北方几十年未起战事,将士们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懈怠,战力下降。
其二,我们都太小看北元的野心了,他们这十几年一直在藏掖,突然出兵是谁也想不到的事。
其三,号称无孔不入的“秋蝉”情报工作做的不到位,敌暗我明。
其四,北元的铁骑,十五万轻骑,再加上五万重骑,兵锋所指,所向无敌。
而我中原大地自古缺少战马,骑兵对马匹的要求之高超乎寻常。北元有着天然的战马来源,可我宣平没有。
这也是前几代君主励精图治,军民一心,最终也不过是让北元称臣的根本原因。想彻底铲除祸患,不可能。
昔日我宣平兵力最盛时,倾尽全国马匹,骑兵也不过堪堪二十万。逐魔一战消耗近八成,且剩下的大半都留在安息城,
据兵部统计北定城的定北军只有堪堪两万战马,实际上真正能用的大概也只有一万多,大多为老弱病残。
这次我们虽然败了,但仔细想想,也是在情理之中。”陶黎一边喝着酒,一边分析着。有理有据。
隋简之点了点头,用赞赏的目光看着陶黎,说道:“说的不错,看来这两年在兵部没有白呆!”
陶黎拾起两颗花生米放入嘴中,嘴角上扬,心满意足,仿佛能得到师父的夸赞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师父您也知道,咱们宣平的所有军队都由都督府掌控,兵部说白了,也就是个搞后勤的,我在那平时也没什么事,整日里也就瞎忙活罢了。”
“嗯,兵部着实有些委屈你的才干了,北方战事已起,你要做好准备!”
听到这话,陶黎一下子眼冒精光,仿佛能到前线上阵对他而言是件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事。
“谢师父。”陶黎连忙下塌拱手行礼言谢。
“你我之间就不要来这一套了,你父亲与我自幼相识,亲如兄弟,只不过我从文,他从武,他走时要我对你多加照拂,这么多年,我也把你当作儿子看待,而且你和小颖之间,我就不用多说了,所以,没有外人在,大可不必如此。”?隋简之摆了摆手说道。
陶黎继续回到榻上,将温好的酒先给隋简之倒上,再给自己加满。
“师父,早上朝堂之上,钱老大等人那样说为何大都督不说话呢,他可是军方的老大,也不站出来说句话。
还有丞相大人,他作为文官领袖,也不约束部下,最让我厌烦的是督察院的那些人,一出什么事第一个蹦出来指责别人不是,唯恐天下不乱。”
隋简之提起小壶,用筷子的另一头一边拨动炭火,一边答道:“咱们宣平文有尚书台,武有都督府,再加上督察院,三方互相制约,这是圣上喜闻乐见的。
可是现在战事生起,军方注定要做大,钱老大那些个人肯定心存不满,要找不痛快,大都督如果再出来说话,李子方势必也要站出来,这非常时期,两方大佬相对,影响太大了。”
这些肠肠道道是陶黎最不了解的,也是他最不喜欢的,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去安息城那边多砍几个魔崽子。
“师父,你说面对北元十几万铁骑,我们有希望么?”
隋简之不语,过了半晌,方才慢慢说道:“难,但并不是不能,眼下可用之兵还是有的,辽东道的玄甲军,第一关的关中军,京畿的逐鹿军,就看圣上和都督府怎么决断了。”
“关中军大都督不见得会用,毕竟魔族那边这两年频繁犯境,西方战场不容乐观,第一关作为第二道防线,极为重要。虽说逐鹿军是王者之师,但单凭十万玄甲军和十五万逐鹿军也恐怕很难抵挡北元铁骑啊!”
屋外细雨连绵,屋内炭火跳动。
风声,雨声,话语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挂心。
“哎呀!酒煮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