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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月如钩,点点星光,虫儿脆鸣,风声簌簌。
月色穿过院前的枇杷树,漏下一地的闪闪烁烁的碎玉。
君辞不禁想起“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石桌对面,君潜拿出去年泡好的松花酒温过后给君辞倒上,咧着嘴笑着。
“算你小子有福气,你爹别的本事没有,泡酒可是这个!”举着大拇指朝君辞一比,像个孩子,仿佛在说快夸我快夸我。
这憨憨的样子把君辞逗笑了,举着酒杯闭着眼,嗅了嗅酒香。
“松香四溢,优雅细腻。”抿了一口,思量半天看着君潜巴巴等着她说下一句,“绵长回甘,通体舒畅!”
“哈哈哈,好小子,算你识货!”被夸的君潜笑得合不拢嘴。他这个人没别的爱好,就是爱捣腾酿酒,偏偏没什么天赋。
君辞真想吐槽一句,真的不怎么样!
酿酒的工艺颇为讲究,松花要松树刚长出新芽时的花骨朵,投曲要及时,浸煮要清洁,取用山泉之水,酒器要优良,火候要适当。
照君潜那样东街买一坛酒,直接把磨好的松花粉放入坛中,三个月后就酿好了!好喝才怪了!
君辞一直没能和君潜掰扯清楚,酿酒和泡酒的定义。见他那么高兴,咂咂嘴便由他去吧。
君潜喝了一口酒,故作雅士般品了一会,才下筷尝了君辞做的葱白豆腐和清蒸鲈鱼。
“嗯嗯嗯,不错,难得你给为父下厨。”
君辞举着筷子没动,看着君潜又连灌了两口酒,有些不悦。
“你慢点喝,我不与你抢。”
好一会后“小辞,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为父?咳。”
“前些天你去学堂说的那句“为祁国之崛起而读书”,如今整个长平县都传遍了,我这心里啊乐着呢!你有鸿鹄大志,我支持。只是,你要去平阳,为父这右眼皮跳得很是厉害。”
老头子面颊微红,双眼有些迷离,浮显出醉意,越发叨叨。君辞耐着性子听他说。
“君家有祖训:读书为重,次即农桑,取之有道,工贾何妨。仕于朝也,为忠为良,神则佑汝,汝福绵长。你打小聪慧,性子又沉稳,你越长大,风华便是越难掩。真怕你慧极必伤。我本该高兴,如今却是担忧恐惧更甚从前,让你入仕是否妥当?”
“六年前洪水淹掉三个县,继而又爆发瘟疫,上面派来的人控制了瘟疫。结果却是三个县的人死了近八成!父亲难道没有怀疑过吗?”
君辞看似简单陈述,实则语气强势,眼神犀利,眉间拧起似是痛苦和挣扎。
祝好和君潜是君辞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对于这份难得的亲情,她心底是多么宝贝。别看她平时寡谈好似情淡,真正入了她心上的人,便是一生的事。
君潜不敢看君辞的眼睛,在君潜眼里,对于君王和国家,他骨髓里只流淌着尊敬和臣服。质疑和反抗?不存在的!
“父亲,莫忧了。过两天我便启程去平阳,你在家照顾好自己。”
君潜开起学堂后,收入还算可观的,请几个人伺候也不是难事,只是他向来习惯自己动手,家里便只有个柴虎烧火做饭。
柴虎自打六年前来君家就是来报恩的,自是祝好信任的人,便也就留下他在。好在柴虎憨厚老实,干活积极,让人放心。
看着桌上还剩半盘的鱼,君辞叹了口气,还是不忍和他讨论六年前的事,她的母亲。六年前为何只有柴虎一人回来?
让山鬼把醉得不行的老头子背回房间安顿后,君辞方才洗漱。
暗黄的灯光下,墨发披肩,没了束胸能清楚看见胸前凸显的起伏,
君辞坐在床上看着手心里的一锭白银,反复轻抚着白银底部纹着记号。
眼底幽光闪烁,是官银无疑。
中案首那日,柴虎拿着这东西过来找她,说是祝好之前交与他,叮嘱他好生藏好。
为何不早些拿出来?柴虎想起祝好神色凝重,银子似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连带他也觉得烫手。
怕无端招来祸端,便是未曾说起。柴虎想不出所以然来,眼见着少爷长大越发聪慧,毕竟是她母亲的东西,交给少爷再合适不过。
君辞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只怕是她母亲档了某些人的道了。
将银子收好,熄了灯,躺在床上迟迟未能入睡。她安稳过了十六年,从平阳便要开始布局了。
她隐隐觉得事情远不是怎么简单,一但卷入上京城那滩浑水,让她挂心的就是那老头子了。
又想到她母亲,祝好不仅是个好母亲,还是个有大义的女子。
闹饥荒了,她就雇那些流民给她干活;收成不好,就让人将菜价降低点;发瘟疫了,她就散掉大些家产去买药买物资······
或是受了父母俩影响,君辞也有了想大干一场的想法。
既然她有能力,何不放手去做,畏缩在长平这一方小井,委实太小,伸腿都是难为情。
(山鬼:公子,您的低调碎了一地!还剩我替您捡起来吧······)
罢了,睡去,多思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