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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四大皆空,却紧闭双眼,要是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不相信你两眼空空。不敢睁眼看我,还说什么四大皆空呢?”
山鬼上前一步,本想扶着君辞,奈何因她歇斯底里的模样却了步。自打相识以来,他从未瞧她如此失态过,也罢,也只有半梧了。
压抑太久,如今统统释放出来些许会好。山鬼想通后便转了个身,双手抱怀闭目走到阴影处当个雕塑。
“丑和尚,你看我,看我,我是阿辞,啊!”其实君辞也没有歇斯底里近乎疯狂,她费力撑着早已迷雾的桃花眼,生生把瞳孔放大了几倍钉在了半梧脸上,晶莹的珠子不要钱似的往外滚。
了缘双手握着佛珠合十:“师父用他一生,换你十年安乐无忧,施主再继如此,便是真真正正的辜负了”。了缘便是最知晓半梧的。他那高高在上的师父,从来不像一个佛,却是像个妥当的神仙人儿。
“呵——终究是阿辞招惹了你么?”君辞何尝不知道了缘的话,只是这个话,却不该是了缘说出来。了缘了缘,了却尘缘,无所羁绊,待到天心月圆之时,往生极乐。一字一句犹如刀疤划心上,痛入骨髓,她知道了缘是故意的。
每一个呼吸间对君辞来说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想从那张安然祥和的脸上找到一丝昔日的囧态,抑或是红了的耳根,然,只有苍白!瞬的,她慌乱地用袖袍胡乱抡掉遮掩视线的珠子,像个天真的孩子发现西洋镜一般。捕捉到半梧嘴角上扬起的弧度,嘿嘿嘿的笑了。前后诡异的变化,山鬼眼底显着担忧,身体紧绷地杵着一动不动盯着君辞,以防她做出傻事。
了缘到底是年轻,师父走前明明让他好好遮掩,切莫为难阿辞。那又如何,万物因果轮回,君辞身上的业障就该她还,这辈子还不清那就下辈子还。算了,出家之人,师父之托应当谨记。
是他妄言了,摆了摆头,默念一句“阿弥陀佛!”,了缘便退出洞去。刚到洞口,便瞅见那人半抬的右脚,也不知举了多久,了缘不想也不能管这些俗事。朝对面点了个头,心中叹了一句“孽缘!”,便目不斜视去了。
阿辞,不识你之前,我从未觉得这身袈裟远比太嵇山来得还要繁重。
“我这一生都是众生和佛,唯有你,我希望有来生!”
这些君辞都听不到了,寒气不断往她膝盖里钻,双手作抚摸状摊在冰棺上。她早已麻木,眼中倒影着那抹弧度,再无其他。
像个木偶在那喃喃自语,“你教的大悲咒我还没学会”,“其实你一点都不丑,谁让你整天木鱼脸”,“好不容易见你脸上染上点凡间颜色”,“唧唧歪歪念叨什么,你这丑和尚也有不正经的时候?”······
回忆如同卸了闸阀,一股脑的全部奔涌而来。君辞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地面狂呕,大有要吐出五脏六腑的架势,干呕半天什么也没有。
大病初愈,一得知半梧消息便颠着马狂奔过来,却未料是这结果。干呕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此时便如油尽灯枯向着大地仰面扑去······
君辞绝然闭上双目,脑海中只有这一行字“若回到最初,我便再不招惹你。”滚烫的泪珠顺势滑到那人掌心,似有异样在灼烧。
从此便就互不相识地安稳一生吧,你成你的佛,我就我的业。原是不该有的执念悔悟终生。
——最初的起点——
祁历十年,我,君辞,16岁。(勿问性别,问就是强人锁男。)
一年前参加广平县县试和广平府府试,取案首,获秀才。(别问为什么这么老还是秀才,只能说这个时代也很封建迂腐)。
十岁那年,台水县天降水患,连带着周围两个县一起被淹,水灾后瘟疫肆虐。好巧不巧祝好(家母)正在台水县商量庄里茶叶采办,三个月后传来消息家母感染瘟疫去世。
瘟疫之体不得不火化,受母恩惠的柴虎偷偷带回了骨灰。君潜(家父),抱着那青灰色瓷罐,在祠堂之中静坐了三日,滴水未进。之后的大半年,都呆在祠堂之中寸步不离的陪着他的祝好。
若不是君潜将母亲的庄子捐到台水县救灾,家里也不至于揭不开锅,也是因此他才振作起来办了私塾教些孩子。
我吗?嗯,守孝三年。期间读了不少书,对目前的了解也只有这样了。
在21世纪孤儿院出生,一路摸爬打滚展现自己的价值拉助学赞助商,考上国内顶尖国本大学,主修考古,辅修金融。
硕博连读的最后一年,被赞助爸爸拉去实地考察一个不知名的古图腾,有明显的刀刻斧凿痕迹。圆形状,不似大众的鸟兽图案,而是一个字,关于这个字,我敢肯定在已知资料中绝对找不出来。至于图案外围有没有其他花纹,倒是模糊不清了!
从图案旁边的石土层看去只是发现有痕迹明显的断层,此外便没什么特别的了,不禁让人想起“断代文明”这个词。
没来得及问这个图案出土多久,便两眼一黑。现在想来,这么个新鲜图案绝对出土不久,郁气最重,也不知吸入多少便在这个时代出生了。
刚从出生母亲大人便眉头拧在一起看着我,我也盯着她。难不成是我长得太磕碜?也罢,刚出生就不被喜欢,反正以前是孤儿,冷眼刻薄受得多了。想着想着便无声哭了起来。
祝好看着这小眼睛溜溜的和她对视,也不像其他娃娃又哭又闹,这会又受了天大的委屈无声哭了,拧着的眉头便也松开,估计被吓到了。
祝好释然地笑了笑,朝着祝母(外婆)看去“娘,这是阿辞,君家唯一的少爷!”
“好儿,她明明是······”祝母会意,君家人丁单薄,世代是读书人,祖上也有当过官的,君潜到现在也只是个秀才。此刻还在省城参加秋闱,对于这个女婿她是真的满意,有上进心有担当。就是太过书生气,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若不是君潜三天两头送信回来,她这个岳母还真的怀疑他的人品了。大夫说了好儿这身子是生不了二胎了,平日里招呼着庄子里的买卖,忙早忙晚,偏偏君潜啥也不管。到底她是偏心女儿的。
祝好知晓母亲的哀怨,“母亲,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就让君潜去做吧,君家遗传在骨子里的执拗改不了的。只要他待我好,便是苦难也都一起担了。”
“哼,没出息,亏你还读过书。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捣鼓读书不成,和你一起搞好庄子分担点也好。”
“是是是,说不过您。好儿有点累了,娘先带阿辞去歇着吧。”
“哎呀,都怪娘嘴碎。你先歇着,娘就在隔壁,有事就唤娘。”
“嗯。”
后来,我便知晓为什么我要参加科举了。
十年来,母亲和父亲都是切切实实的疼爱着我,同样的严厉苛刻。体会到被人关心呵护,唠唠叨叨的滋味,真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