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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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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呦,作孽,这可如何是好啊。”

    楚邵良匆匆赶回家,刚跳下马,就传来隔壁薛婶子焦急的声音。

    这段时间他被派去福来县帮忙,衙门几个兄弟都去了。

    今日午后才回的县衙,刚想喝口热茶,就听到林捕头喊:

    “楚兄弟,你们村有个叫薛二牙的有事找你,看起来挺着急,现在在衙门口等着。”

    楚邵良咽下那茶杯里的茶水拿起佩刀往外走。

    衙门外等的焦急的薛二牙看到楚邵良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邵良哥,你娘子和李秀才私奔了。

    李娘子又在你家撞了墙,现在都还昏迷不醒呢,你快回去看看吧!”说完还怯怯的看了一眼楚邵良。

    “那对奸夫yin妇……”冷冷的声音传来,薛二牙只见楚邵良牙齿咯咯在响,额头青筋鼓起,拿着佩刀的大手紧了又紧。

    仿佛下一刻就要把李秀才和齐玉罗砍杀。

    过了好一会儿,又听楚邵良:“二牙,你先回去,我进去和林捕头请个假就回”说完便转身进了衙门。

    薛二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这都是什么事啊,邵良哥好可怜!

    成亲两年,好吃好穿的供着齐玉罗,她到好,成日里打扮的花枝招展勾搭男人。

    这不,趁邵良哥公干外出就和李秀才私奔了。

    还有李娘子,也真是可怜啊,没爹没娘的,一篮子鸡蛋就被伯娘送给李秀才当媳妇。

    李秀才走了,扔下了一封休书,房子也被便卖了。

    李娘子落得个被休弃,无家可归的下场。

    唉,这两人,真够可恨!薛二牙愤愤的赶着牛车回村里。

    楚邵良栓好了马,就看到薛婶子风风火火的跑过来一边说着一边拽着他衣袖进了屋。

    走到床边,手指着床上昏迷不醒,额头被包扎过的林妙言说:

    “邵良,这可如何是好,齐氏那个荡妇跟着李秀才私奔把你家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李娘子的诊金还没给穆郎中呢?”

    楚邵良顺着薛婶子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床上的女子。

    只见小小的身体,缩在一处,被包扎过的额头还趟着血渍,两弯似蹙非蹙的笼烟眉,泛白的小嘴轻轻抿着,煞白的小脸,精致的五官。

    这李娘子真美!

    楚邵良抽了抽被薛婶子拽着的衣袖,皱了皱眉问:

    “郎中怎么说,李娘子可有大碍,何时会醒?”

    薛婶子可没有楚邵良这么平静,走过去替林妙言掖了掖被角絮叨:

    “二牙他爹请了穆郎中过来,那穆郎中包扎过后只说止了血,没什么大碍,待会儿就能醒来。”

    薛婶子又道:

    “这都怪那对奸夫yin妇,可怜了李娘子被休弃无家可归,爹娘都死了,她伯娘又是个黑心肝的,保不齐她回去又会被送人,走头无路下她才撞了墙”

    话里话外都透着愤怒。

    这孩子也是可怜人那!

    楚邵良叹了口气,从身上摸出了二两银子递给了薛婶子:

    “麻烦二牙爹把诊金给穆郎中送去,婶子你煮点吃食,我一路匆匆回来还不曾吃过东西”

    薛婶子接过楚邵良递过来的银子,看了一眼,心想,这楚邵良还真是大方,难怪那荡妇好吃懒做,天天还打扮的花枝招展。

    “我现在就去备吃食,也正好李娘子醒了可以吃点”说完就转身回了自己家。

    楚邵良见薛婶子回去了,这才打量起房间来。

    这房间还是两年前母亲在世的时候给他准备成亲用的新房。

    床还是新的,桌子也是新的,桌子上的首饰盒却是空空的。

    当初为了完成母亲的心愿,不得以才娶了齐叔的小女儿。齐叔那些年于楚家有恩。

    楚邵良父亲去世后是齐正泰帮忙料理的丧事。

    他娘积劳成疾一直卧病在床,是当时的里正齐正泰看他们孤儿寡母的可怜,托人找了关系,在衙门给他谋了捕快一职。

    他也很上进,事事抢着做,想做出点名堂得县太爷亲眼,多拿点赏钱,给母亲找好郎中瞧病。

    清河县比较小,几乎没什么秘密,衙门里的人都知道他还有个卧病在床的老母,需要银子,像有赏钱的事都会让给他去干。

    楚邵良为人很仗义,一直记得大伙的好,对衙门兄弟就像亲兄弟一样。

    三年前里正齐正泰被熊瞎子抓伤,还是楚邵良把他从山里背回来,找郎中瞧的。

    由于伤势过重,没几天齐正泰就去世了。

    楚母看齐玉罗小小年纪就没了爹,齐家于楚家又有恩,就让楚邵良把齐玉罗给娶了。

    起初的时候齐氏还是很好的,细心照顾生病卧床的楚母,楚邵良也是下了职就往家赶,一家人也算过的温馨。

    后来县令看他办事细心牢靠,就派他去福来县帮忙监督矿山工人采矿,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后来干脆就住在福来县了。

    过了一年楚母也去世了,楚邵良得知后就匆匆赶回家办丧事,都没来得及和齐氏好好说说话就又走了。

    一年半的时间回来不过两三次,每次都没过夜就又走了。

    也难怪齐氏跟别人跑啰。

    要说楚邵良恨齐氏吧,也是恨的,哪个男人受的了这种背叛,但是,当时答应了齐正泰和楚母要好好待齐玉罗,所以才放过那对奸夫yin妇,不然楚邵良昨儿个就拿刀追去了。

    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楚邵良打开了柜子,从里面找出自己往日穿的旧衣。

    打算晚一点去河里清洗一下自己,一路赶回来,身上的衣服还是前两天在福来县换的,有股子汗味儿。

    薛婶子手脚麻利的很,不一会儿就把吃食煮好了,给楚邵良端来了一个炖白菜,一碗黑面疙瘩和两个白面大馒头。

    楚邵良也没客气,拿过馒头就啃了起来,一碗黑面疙瘩三两口就进了肚,又把炖白菜吃了个精光。

    薛婶子见状才知楚邵良是真的饿狠了。

    见他都吃完了就问:

    “邵良,还要婶子再拿点过来吗,锅里还温了一碗黑面疙瘩,一个白面馒头。”

    楚邵良站了起来,拿起了桌上的衣服就往外走:

    “不用了婶子,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看也没看薛婶子就出了门。

    天色暗了下来,楚邵良来到了河边,脱了鞋袜,解开了腰带,脱了上衣,露出了精壮的腰身一头扎进了水里。

    这边,屋里暗沉沉的,林妙言醒来,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好黑,看不清。

    动了动,“啊,头好痛,全身都好痛。”

    记忆回笼,方才想起自己上午悲痛之下碰了齐玉罗家的墙,想死在她家门口,做鬼也不想让齐玉罗安生。

    林妙言摸了摸胸口的休书,不禁悲从中来,幼时爹娘早早的就走了,留下她一个人无依无靠,伯娘佟氏婉贞是个黑了心肝的恶妇。

    欺她年纪小,霸占了爹娘留下的两间房子和那几亩水田。

    大伯又惧内,只敢偷偷藏点吃食给她,经常饥不饱腹。

    长大了点那佟氏便要她每日绣花补贴家用,绣了几年花,卖绣品的银子全被佟氏收刮了去。

    后来更是,为了堂弟进私塾,那佟氏便把她送于李秀才,李逸修怕落人口舌,就拿了一篮子鸡蛋当聘礼。

    从此十四岁的林妙言就成了李娘子。

    李逸修本就看不上干干扁扁的小丫头,用强了几次,怎料小丫头还是个倔的,硬是把他的手都给咬烂了。

    更之后,李逸修就直接把她当丫鬟使,晚上睡觉都只给她睡柴房。

    林妙言越想越悲痛,如今真的是没有活路了,死了还能和爹娘相聚。

    想明白了,也不顾头还晕晕沉沉的就起了身,爬下了床,跌跌撞撞的摸索了出去。

    既然撞墙都没撞死,那就跳河吧,现在天色这么暗,河边应该没有人,不会再有人救她了,她就要和爹娘团聚了。

    这边,楚邵良洗好身子,穿上了衣服,拎着两只鞋子就要往回走。

    突然耳边传来了哭泣声,声音越来越近,抽抽搭搭的,然后就看见一个女子,猛的跑来,咚,的一声扎进了水里。

    楚邵良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不是李娘子么,怎么醒来又寻死。

    幸好看到了,不然要闹出人命来。

    楚邵良把手里的鞋子一丢,也顾不上脱衣服,也直接扎进了水里,捞起水中的林妙言就往回拖,把她拖上岸,也顾不得她了,自己坐在地上喘粗气。

    这小娘子,额头上还有伤,就这么想死吗?

    那李秀才有什么好,不就会念几句酸诗嘛,为他去死,值得嘛。楚邵良嘀咕着,站起来,弯下腰抱起她就往回走。

    回家后楚邵良看着黑漆漆的房间,准确无误的将她扔到了床上。

    转身出去叫隔壁的薛婶,“婶子,麻烦你过来一下,顺便带身干净的女子衣服过来:

    ”薛婶听见是邵良的声音,转身去开门,院子里有微微的亮光。

    一开门就见楚邵良一身湿嗒嗒,头发还滴着水。

    见状忙把他拉进院子“邵良你这是掉河里去了?

    “快进来,快进来,换身干净的衣服,别受了风寒。”

    关上院门又道:

    “二牙,二牙,拿身你的干净衣服来给邵良换上”,

    说完就进了二牙的房间,拿了身二牙的衣服出来。

    薛婶子把衣服往楚邵良手里一递,又催促:

    “快去换上,仔细风寒”。

    楚邵良接过衣服说了声:“婶子,我没事,你拿件衣服去给林娘子换上吧,看她醒了没有,劝劝她”。

    说完就进了二牙房间换把湿衣服换了下来,把头发擦了擦,反手把湿发绑了起来。

    估摸着差不多时候了楚邵良就朝自家走去。

    还没进房间就听到林娘子抽抽搭搭的声音传来“

    如今我身无分文……孤苦无依,还不如跟随,爹娘,去……”。

    又听到薛婶子的声音传来“李娘子莫说丧气的话,邵良他救了你两次,你莫要辜负他的救命之恩才好,来,吃点东西暖暖,这疙瘩汤还是一直在锅里温着的呢。”

    楚邵良在房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林妙言吃完东西,薛婶子把碗端出去了才走进房间。

    林妙言怔怔的坐在床上,衣服换了身干净的,连着额头上包扎的布都换了一块。

    见有人进来了,抬起头便撞进了男人深沉的眼眸里。

    林妙言赶紧低下头,眼睛看向别处。

    楚邵良见小娘子是难为情了便起了逗弄之心,往前几步,来到床前。

    看着床上低着头的林妙言:

    “林娘子可不要再寻短见,我身上的银两可都给了穆郎中”。

    说完便直直的盯着林妙言,看着她苍白的脸一下子胀的通红,眼睛不停的转动,手不安的掐着衣袖。

    楚邵良嘴角微微勾了勾,又过了好一会儿,看她还是低着头,就知道她脸皮子薄,也不逗弄她了,楚邵良就走出了房间。

    林妙言见楚邵良出去了,方才抬起头,想起了这是楚邵良的家,她睡的是楚邵良的床,这下她更难为情了。

    那楚邵良晚上要睡哪里,这,这,这,可如何是好,自己又无处可去,急的她再次落下了眼泪。

    楚邵良把竹床搬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娘子哭的抽抽噎噎,一边擦着泪一边故作坚强的朝他笑。

    笑?你确定是笑吗,比哭都还难看呢。

    林妙言见楚邵良搬进了竹床连忙起身下床,跌跌撞撞走到他面前,顺手扶了扶桌子,勉强支撑着身子朝楚邵良道:

    “楚家相公,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我该走了”。

    说完就要往外走去。

    楚邵良听闻,叹了口气,真是倔犟的小娘子啊,甩了甩头,三步并两步的抱起了林妙言就往床边走去。

    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到了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你碰了头,穆郎中说你这几日都会头晕,不能下床。”

    许是林妙言头晕的厉害,闭上了眼,半天才“嗯”了一声。

    楚邵良见她睡了就走了出来,他还要去薛婶子家拿床被子,晚上竹床上有些凉。

    许是这天太累了,楚邵良吹灭了油灯,盖着被子就在竹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林妙言是被渴醒的,睁开眼,看见有微微的亮光从窗子外照进来,房间里很安静。

    又看了看桌子旁竹床上的男人,这男人睡相真好啊,小小的竹床,被子都没有掉一点点下去。

    刀削般的俊脸,一双剑眉之下的眼睛深邃而又使人沉醉。

    当时借着月光还看见他精壮的腰身,小麦的肤色,高高大大。

    比起李秀才的瘦弱,楚邵良更让人有安全感。

    李秀才看起来斯斯文文,其人实为粗暴。

    楚邵良不一样,看起来高大让人害怕,实则善良温柔。

    此时要是让楚邵良知道有人说他善良温柔,他肯定会给个白眼,再加句“呵呵。”这么一比较下,林妙言对楚邵良的好感直直上升。

    林妙言翻了个身,楚邵良就醒了,吓得林妙言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掀开被子,穿好衣服,穿好鞋袜,叠好被子,一气呵成。

    很快楚邵良就把竹床和被子搬出去了。

    林妙言听到他走出去的脚步声,才睁开了眼,望着床上的帐子发呆。

    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见楚邵良没进来,索性又闭上眼假寐。

    楚邵良洗漱过后又到隔壁的薛婶子家端来了早饭,放进了房间开口:

    “要是醒了,就起来簌簌口,再吃点东西。”

    话音刚落,林妙言就睁开了双眼。

    楚邵良见她要起身,又担心她头晕,就走上前两步,把她扶了起来。

    接着又递了一杯水示意她簌口,完了又拿了个木盆让她把漱口水吐进盆里。

    做完这些后,又递了碗白米粥给她,他自己则直接拿起黑面馒头啃了起来。

    边吃边对林妙言说:

    “你伤还未好,就姑且在这住下,我会给薛婶子些银两,让她照顾你,我衙门还有点事,要过个半个月才能回来。”

    说完也没再说其他,林妙言听完他的话,却抬起头直直的看着他。

    两个人便这样安安静静的吃着早饭,见林妙言吃完了,放下了碗。

    楚邵良就把碗收拾了走出去,到门口的时候顿了顿,抬起头看着林妙言道“你如今无地方可去,你觉得跟着我如何,你要是不走的话,我休沐之日便回来接你。”

    说完便端着碗筷走了出去。

    林妙言听了他的话后愣了好久好久,呆呆的看着他刚刚走出去的方向。

    直到听到他骑马去衙门的声音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