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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中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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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仪和婉凝感情甚好。今上儿子不少,但女儿长久以来只有柔仪一个。即便生母非皇帝所爱,她也受到皇帝的疼爱。可后来皇帝内宠越来越多,逐渐淡忘了自己的长女。对于她的婚事,皇帝也不十分上心。

    婢女说:“请用安神汤。”

    她与韦家人似乎天生不合,无论怎么做,她都无法融入其中。乃至后来,她与驸马形同陌路。

    柔仪小口啜了下汤羹。

    整个韦家如安神汤般,空有个汤羹模样,而无味道。她甚至觉得,喝完之后会昏昏沉沉。人是镇静了不少,但也有些难受。

    婢女说:“赵妈妈来了。”

    柔仪咽下了残留在嘴里的汤汁,她既然准备好了,那么就卧薪尝胆,慢慢地实现她的宏图伟业。

    “妈妈好。”

    赵妈睨她,心道:就算她是公主,也不能伤了自己家的体面。整日与驸马打的不可开交,像什么话。“贵主,老太太说,要请你去听琴。”

    此时的柔仪,没有相伴多年的婉凝,没有父母在背后支持,仅有自己。她由是舒展笑颜,“有劳赵妈妈。”

    赵妈想她近来安分,估计是安神汤有效,太医开的方子是比外面郎中的好。“贵主吃安神汤,感觉可有效用?”

    柔仪擦了擦嘴角,道:“甚好。”

    赵妈搀扶她走,“老太太等得紧,贵主请走吧。”

    侍奉公婆乃是每个女人都要做的事,贵为公主也好,皇后也好,都是从这一步一步来的。柔仪再怎么不喜韦家母子,也要为自己的名声着想。她最不想自己落人口实。

    庭院的桃花绽放宛若粉面着妆,娇媚惹人爱怜,恍若美人面。但开得盛的不经折,寥寥数日便败了。只能折含苞待放、或半开半闭的。从前花朝节,都是她与婉凝一同折时新花卉,可现在,她已经沦落到陪老太太听曲子了。真是今时不同往日。

    李老夫人喜欢听《春江花月夜》,她尤其喜欢伶人以琴瑟相奏。而柔仪不过听个响,她喜欢的曲子是广陵散,可惜不过后人杜撰,并非前人原曲了。

    “老太太,万福。”柔仪声音婉转动听,又带了丝娇俏。“听闻老太太喜爱《春江花月夜》一曲,我便来老太太身边陪侍,愿老太太不嫌弃。”

    此刻的她,毫无公主派头,甚至屈从于现状。就像蛰伏在地下数十年的蝉,为的是一朝破土而出奏起蝉鸣。

    李老夫人道了句:“阿弥陀佛,我不过就是附庸风雅,公主请就坐吧。”

    她急着听曲,还不想与爱闹的公主争执,所以才道了一句便罢。

    伶人拨弦三两声,柔仪就困累了,她撑着不睡。

    她很想见上长主一面。长主很美,艳冠群芳,胜过后宫里所有的女子。

    婉凝平日只能见众人簇拥的娉婷影,以及闻传来的香味。

    “嗳,教你折几支桃花,要整枝儿,开得盛的。”殿里出来的大宫女毓儿说。

    她忙说:“是。”

    公主神色清冷,却着一身艳丽绝伦的金绣裙。如此不衬,亦因其貌而衬。更有清韵超然,非言语能形容。

    在座的人不望伶人,都时不时望向公主。美曲配美人,可惜她没得份好姻缘。驸马宅门里不缺女人,多一个少一个,不会有人发现。她是当朝公主也未能免俗,成为姬妾一员。

    春光明媚,却是一年不如一年。

    “在桃树下站了半天,却挑花骨朵折,真是有趣。”

    那人不知是谁的声,转身先行礼说话。没想到她竟是自己的挚友婉凝,“折花不能折盛放的,那样的话没多久就枯萎了。”

    “柔仪?竟是你。”妙鬘娥眉,美艳无双。婉凝的模样俊俏,在宫中也是美人。

    柔仪刚被圣上赐给韦鸿,所以沉默了许久。“婉凝,”她抱住她,很久都没感受到这种温暖的怀抱。

    她笑道:“我不过随爹爹去了洛阳。”

    婉凝的笑容是少有的真切,她实在找不出第二个真诚的人。

    她惟有两行清泪,不忍离开她的温暖。“婉凝,我实在想不到,为什么爹爹要将我嫁给那个快与他一边大的韦鸿?即便他有高官厚禄,那也相差太多了。”柔仪的惆怅,怎么都消不去。

    婉凝劝道:“圣上……的决定太过鲁莽了,公主,可是订者,定也。既然已经走了三书六礼,那么这婚事推也推不掉了。”

    她们比手中的花还脆弱,做的事都是被人筹划好的。哪怕自己的终身大事,全都是有人定好的。

    “可我不想,我想早点摆脱了这里。”那时柔仪觉得整个皇宫是座大笼子,将她紧紧锁住。可后来,她发现,被笼子关久了的鸟儿,已经不会飞了。她与整个皇宫紧紧联系在一起。

    “牵扯到朝廷,我想圣上也有想法。”婉凝说。“公主若想摆脱束缚,也可以通过驸马而实现。”

    “对,对。”

    婉凝的一番话,让她顿悟,自己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驸马是权贵,能给她想要的东西,就算自己与他僵持不下,也能给自己找条退路。

    柔仪偷偷地笑了,“母亲,前月皇后赏的绢纱,妾亲手做成衣服,还请母亲笑纳。”

    李老夫人顽固些,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就说:“公主好意,赵妈妈那就收下吧。”

    柔仪听完琴声,就与侍婢离了。她悄悄告诉婢子:“把中贵人何度请来。”

    何度是少数能来往于宅与皇宫的宦官,更是柔仪的心腹。

    “是。”

    何度作揖道:“拜见公主。”

    柔仪说:“皇后近况如何?”

    何度笑道:“皇后正为她的儿子考虑前程呢。可要前程,不得……”他比了个二的手势,意思就是太子。皇后要想自己的儿子登上太子之位,那就得废黜太子。

    “早已预料,她有做什么?”

    中贵人何度对宫人间往来也洞若观火,“吴皇后想找其家人帮忙,可这等事使不上力的。所以她近来没有动静。”

    柔仪说:“知道了,你替我关照下皇后那个外甥。他可不是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