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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的洛州依旧灯火辉煌。
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富贵子弟,尽情的挥洒着白花花的银钱;
青楼内俏丽小娘子白花花的玉体,也在窗户边止不住的颤抖着;
赌档里白花花的票子,也在人群之中移来移去。
只不过,谁也不清楚今夜过后,这些个白花花的东西到底能归与了谁。
此时,皇宫大殿后的寝宫内,一个身披淡金色中衣的丰腴女子侧卧在榻上。
她神态妩媚,衣着凌乱,金色中衣下露出的雪滑肌肤映着烛火的光华,格外的耀眼。
虽已是徐娘半老,但风姿犹存,一颦一笑间依旧能让世间男子心神摇曳!
这不,一长相俊美的年轻男子,此时正跪于榻前,一脸深情地凝视着榻上女子,同时举止间又满是敬畏。
因为这榻上女子可不是常人,而是那北朝大魏的皇后,权倾朝野的天柱国大将军之女,朱英娥!
“朱姐姐,你说咱如此这般,那年少天子该如何自处啊”俊美男子语气玩味的说道。
“他这天子之位都由我家置立的,只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废物罢了,管他如何自处作甚?”本来语气慵懒的朱英娥说到这突然停了下来,之后双眼一眯,对着面前男子妩媚一笑,有些幽怨的说道:“你这小冤家,在榻上时叫人家唤你作爹爹,下了榻怎的就叫人姐姐了?一来一回岂不乱了辈分了?”
俊美男子拉过女子置于腰间的柔荑,谄媚的说道?:“只要能让姐姐欢喜,锦曹可不在意是否乱了辈分”
朱英娥抽回柔荑,指尖抚过男子的嘴角,笑着说道:“这小嘴是在哪抹的蜜,怎的这么甜”
“姐姐这不是明知故问嘛!”男子笑着回应道,说完还对着朱英娥挑了下眉头,引得朱英娥掩面轻笑,似有羞怯之意。
要说这朱英娥身边的年轻男子,那可是宫内皆知的人物。
本名柯锦曹,一身讨人欢喜的本事,皇宫之内他称第二,那就无人敢称第一!就连长相也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俊美,只输与那凭长相名扬大魏的皇帝白子九几分。
此时,刚刚讨得朱英娥欢心的柯锦曹,神情忽的一转,有些低落的说道:“锦曹曾听闻,姐姐留于宫中为后,其本意是为了那相貌惊人的年少天子,锦曹终究只是个临时替代罢了。”
说罢还有些幽怨的转过身子,背对着朱英娥。
这让朱英娥有些慌了神,此事确实为真,但少有人知。
当年初入洛州的朱英娥,确实是被白子九给迷住了。
本就极好男色的她,失了心智般要将当时年仅十五岁的白子九收作面首。甚至求着父亲朱荣升让自己留在宫中做个皇后,想来个名正言顺?。
但没成想,那白子九极不讨人欢喜,见她第一面竟唤她姨娘!
虽说朱英娥比那白子九早生了小二十年,被叫姨娘无可厚非,但哪有女子不喜年轻的?如此叫法那真算得上是打人打脸,颜面尽失啊!
当时朱英娥火冒三丈,想着过个几日强办了白子九,好生折磨着。
但不承想在这空挡来了柯锦曹这个小冤家,一个晚上便撤了她的火气。
更是让她对白子九失了性致,由喜欢转为厌恶,两年来变着法的折损着白子九的名声。
不过这朱英娥也就短暂的晃了下神,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
竟温柔的从柯锦曹身后搂住他,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柔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气若幽兰的说道:“哟,小柯郎这是吃了陈醋咯。那等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提它作什么。姐姐有了你可是再没想过别人呐,对那姓白的废物早就只有厌恶了,巴不得狠狠报复一番!”
“哦?那姐姐既然对那天子如此厌恶,准备怎么报复才能解心头之恨呢?”
朱英娥听了柯锦曹的话,当即就明白过来了,这是小冤家逼着自己表态呢,于是赶忙认真的说道:“先用刀子毁了他的容貌;再将他最亲近的姐姐当着他的面扒坟鞭尸,折他心魂;最后喂他寒食散,让他成了药瘾,沦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奴,供你差遣。怎么样,这报复可还满意?”
柯锦曹嘴角一翘,侧过头来,笑着说道:“满意,但可不是因这报复之法才满意的,是刚刚回头看到姐姐这美若天仙的面庞,实在太过赏心悦目,所以才满意的不得了!”
“你呀!你这小舌头,当真是灵巧的很!不光说话好听,还次次都能挑动姐姐的心神,真是个小冤家!姐姐遇了你,才真正知道何为真爱,此生只求与你长相厮守”说完,朱英娥将柯锦曹紧紧搂住,眯着眼睛耳鬓厮磨起来。
而柯锦曹则若有所思的盯着前方,脸上露出一抹说不清的笑意......
此时洛州北面二十里处,朱荣升一千人马正在此驻扎休整,准备明日一早拔营入城,办了那等了两年的“禅让”之事。
在这等事关天子之位交替的大事上,饶是身经百战的天柱国大将军也不得不慎之又慎,虽已至子时,但依然与心腹元琼京探讨着局势。
“琼京,前几日一接到宫中眼线的传信,不曾与你探讨就迫不及待的起兵至此,如今临到城下有些迟疑,不知此次入城受那禅让是否是最佳时机?”坐在帐上高位的天柱国朱荣升拄着下巴,一脸严肃的问着账下的元琼京。
元琼京听罢略微思索,郑重的答道:“这白家小儿因为体弱而无子嗣,无法保证皇室香火,这在万民心中已是失德。再加上这两年他流连市井、无心国事,俨然一副不学无术的世家子模样,更是早已怨声载道。而反观天柱国,早已功无可封,且受万民爱戴。如今为国宰相,定些边陲小官还被这白家小儿驳斥了,更是激起民愤,让万民觉得这白家小儿善妒,不容功高之臣。如此无功无德的天子,得民心的天柱国取而代之乃顺应民意之举措。”
朱荣升大笑着说道:“琼京说的在理,如今看来,当真如那寿鱼郡主所说一般,白家小儿不谋帝位,孤将以忠臣之名得禅让。”
元琼京神色严峻的回道:“说起寿鱼郡主,琼京至今依然有些放心不下。当日她只身入宫赴宴,面对天柱国以白家小儿性命要挟之时,居然还看穿了天柱国不愿做乱臣贼子的心思。还当场谋划出舍己性命,让天柱国以忠臣之名得禅让的八字谋略。虽然这让天柱国既达目的又免后忧,但两年来琼京却不曾心安。如此心思缜密的女子,怎会只凭一句‘事成之后不伤白家小儿性命’的保证,就安心赴死呢?”
朱荣升听罢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说道:“琼京过于谨慎了,说到底只是一个女子,有些才学不假,断然做不到时隔两年还有后手。如今形式你也看到了,那白家小儿确实不堪大任,孤此行得禅让亦是名正言顺,还有什么好担忧的?说到底,她那日的谋划只是想保住她胞弟的性命罢了。”
“可是......”
“琼京,你什么都好,就是这胆子太小,孤已经带了千骑入洛州,到时入宫也有你这一等剑道高手立于身侧,他一个体弱多病的束发小儿又能如何?”朱荣升言语间已有些不悦。
但是元琼京似乎还是不死心,继续皱着眉头说道:“天柱国还是让一千骑一同入宫为好,留在宫外不稳妥。如今乱世隐士众多,琼京亦不敢保证有没有那世外剑仙,帮衬着白家小儿,只怕到时......”
“哼!一千骑入宫那与逼迫天子让位何异?孤忍了两年不就是想以忠臣之名得禅让吗?按你所说,孤两年前百万铁骑入洛州,直接夺了皇位不就好了!”朱荣升不耐烦地说完后,便挥了挥手示意元琼京退下。
元琼京也没继续触怒天柱国,叹了口气,微微欠身便退出了军帐......
丑时的洛州已经灯火渐消,萧瑟的城西街道上四下无人,只有一个黑衣少年和一个佝偻老者站在一个不起眼的府邸门前。
本来城西在洛州城中就显萧瑟,这府邸更是坐落在城西的角落,说不起眼那都是客套话了。
就凭这府邸围墙上那火烧的黑渍,说它破落都不为过。
然而此等不起眼加破落的府邸,门上匾额却写了四个颇有气势的大字。
王家大院!
黑衣少年看着头顶的匾额,神色凝重,任谁看了都知道,这定是要谋划什么大事!
果然身边那佝偻老者,脸上也是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上前一步扬起脑袋问道:“九公子安心,这......”
老者话还没说完,那黑衣少年就拍着他的后背打断了他的话
“老白,你说那种事有意思吗?”
“有...有意思?”本来严肃脸的身材佝偻的老者,声调一扬!之后哭丧个脸,用带着哭腔的声音,继续说道:“诶呦,九公子,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个还想着那事啊!再说老白我一生未娶,哪知道那事有没有意思啊!?”
黑衣少年白了老者一眼道:“呵,聒噪!我这不是怕我明日薨了,连个媳妇都没有,遗憾嘛!唉,刚刚堵住那小裳儿的嘴就好了......”
说完后还叹了口气。
老者一听这话,赶忙伸出皱巴巴的手,拍打少年的肩膀:“哎呦!在这胡说什么!九公子自有天祐,怎会死!再说了,九公子有那皇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百余个媳妇呢,怎会遗憾?”
“你他娘的哪壶不开提哪壶,那帮朱荣升的眼线姨娘如狼似虎的,算个屁的媳妇!”黑衣少年翻白眼道,不说这事还好,一说这事他是真的火冒三丈!
自打他登上帝位的那天起,上至皇后下至八十一御妻,这些朱荣升亲设的嫔妃,他别说临幸了,连看一眼都不敢看啊!
世人皆说当皇帝好,嫔妃众多,可享那齐人之福。像有次他在市井赌档玩乐之际,遇见个还是九公子时结交的,姓杨的酒肉朋友。那姓杨的朋友认出他后,满是羡慕的神色,说他真是有福,平白多了百余个媳妇。
这给他气的,当即就让老白抓了这人带回寝宫,让他好好看看,那些嫔妃的长相和惺惺作态的模样。
结果这人居然一脸凝重的和他说,吹了蜡烛,也不是不可以......
后来,他就再也没见过那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而要说这些嫔妃里唯一长相尚可的也就是那朱皇后了,只不过,那年纪大他一轮还不止女人,每次见他都两眼放光,渗人得很!要不是他装病做些不讨喜的事儿,早就被吃干抹净了!
此时那被唤作老白的佝偻老者上前推开了王家大院的大门,黑衣少年收起刚刚玩闹的神色,一脸严肃的走了进去。
王家大院里边杂草丛生,满目疮痍,比起院外更显破落。只不过,当少年和老者走入内院后,眼前景色忽的一变,破败萧瑟的景象变成了眼前的荷塘月色。
一个偌大的荷花池坐落于院中,池子中间还有一个精致凉亭,拐了七拐的石板小路从池边直通湖心亭上。
借着月色的冰冷白光,还可以依稀看到亭子中一白衣男子的身影!
“姐夫,回来了。”黑衣少年面带温柔的笑意,对着亭子里的男子轻声说道。
不知是因相距甚远,亦或是其他什么原由,亭子里的男子并未回应,依然静立与亭中,痴痴的望向荷花池。
黑衣少年苦笑了一下,和老白一前一后向着凉亭走去。
等入了亭后,黑衣少年走到白衣男子身侧,目光也随白衣男子望向荷花池,略微感叹的说道:“姐夫可还是埋怨阿姐的不告而别?”
白衣男子目光不为所动,但终究是回应了:“不曾怨,不舍得。”
黑衣少年微微一愣,有些黯然,随即也不再说些什么,继续和白衣男子一起看着荷花池。
春意渐浓,盛夏将至,湖中的荷花却还未开放,依旧是那被称作菡萏的花苞模样。
据书中记载,荷花未开放时的花苞被称作菡萏,有对亲人深沉的思念之意。
而此时看向菡萏的两个人,不知是思念起了谁......
随着一声鸡鸣,那白衣男子转过头来。
只见他面容沧桑,双眼中布满血丝,透露着疲惫,脸上的胡茬似乎是被随意割去的,长一块短一截,极为邋遢。
但如此不修边幅,依然难以掩盖他那英气俊朗的面容。
白衣男子语气有些冷漠的说道:“白子九!你的命是子鱼用死换来的,明日我定保你不死!”
“姐夫,你我就不能像以前一般吗”被唤白子九的黑衣少年收回望向荷花池的目光,看着身边的白衣男子回道。
“以前?当日若是我在,我定拼了性命亦不会让子鱼横死当场!她为了让你活命都舍了,你呢?在那看着?”白衣男子说到后边语气中充满嘲笑,他哼笑一声继续说道:“也不知你一会儿诛杀朱荣升,究竟是为子鱼报仇还是为了你坐稳帝位铺路。”
“哎呦,姑爷,你这话说的不对,九公子他......”
“老白!住嘴!”
佝偻的老白还没说完,便被白子九打断了,老白倒也没忤逆白子九的意思,只是轻叹了一口气,就不再说些什么了。
而白衣男子看着两人又是哼笑了一声,之后不以为然的说道:“剑阿给我,我自行入宫,依计行事。”
“老白,拿剑。”白子九转身对老白命令道。
老白取下身后背着的包袱,双手颤巍巍打开,拿出里边一柄有些褪色的红伞交到了白衣男子的手上。
白衣男子拿了伞后,没有任何话语,直接走出湖心亭,飞掠而去,转瞬便消失不见。
白子九看着白衣男子离去的方向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边的老白等了一会看白子九依然没什么动静,轻声说道:“九公子,包括老白在内,郡主当日留的二十死士这两年皆已送入宫中,有十七人已埋伏在大殿之上,如今姑爷也如郡主所说拿了剑阿入宫,一会诛杀一事应该就万无一失了吧。”
“世上哪有什么万全之事,不过是尽人事知天命罢了。”白子九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地面,哀叹道。随即他又抬头看着身边的老白,疑惑地问道:“老白,你说当日我听阿姐的话苟活下来是不是错了?”
老白一听,又伸出了皱巴巴的手,拍着白子九的肩膀,焦急的说道:“哎呦,九公子可不能这样想,寿鱼郡主当日所为已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如若当日九公子真如姑爷所言行事,那才是辜负了郡主的苦心,更没有这布局两年的大手笔!要说错的,也只是那朱荣升罢了。”
白子九听罢摇了摇头说道:“不只是朱荣升,还有这乱世!这世道该变变了!”
老白有些惊讶的说道:“哎呦,九公子这是打算平了这乱世了?”
白子九撇了老白一眼说道:“呵,聒噪......回宫,摘瓢儿把子去!”
此时天的东边微微亮起了鱼肚白,一少一老,一前一后走出城西,向着皇宫走去......
这个夜,有些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