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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的夜小卖部店长正在店外的碳火旁歇息,寂寥的白夜中还有有一点红的。我本想直接回家,但店长把我留了下来,我也就在红色的光芒边,天边几点星光正照亮着夜。
“你呀,也是个作家吧,算是吧。”他在说着,又像是叹息。对于这突兀的不是问题的问题,我很是无措。他拿出一个文件袋交给我,我先是看到了三张照片,第一张是个不高的青年,估摸着十八岁。双手扶着栏杆,站在楼顶望着远方,青涩的脸上却有着难以言表的愁郁。我不知道他在思索着什么,但我也危坐凝视。
第二张还是他,像个秸秆,在同学们的合照中,他笑得最灿烂。那种笑并没有使我内心感到喜悦,更是有一种诡异与慌张。最后一张是台灯前的一个影子,人遮住了大部分光,巨大的人影与微弱的灯光,使人喘不过气。
这些照片激起了我的兴趣,店长这些交给我,我也正想要来着。回到家,打开台灯,将袋中之物悉数取出。照片,以及用订书针按成一板的稿纸。上面有很多裂隙。涂改、胶布,我花了好些时间才弄清纸上写得,我喃喃到:“这是!樵,不出所料。”
我生在一个教师家庭里,虽说不上富裕,但也衣食无忧吧,父母合乐,过着人们所说的幸福生活。若是如此,那我似乎生来就不善于幸福。对于旁人羡慕的眼光,我很是不悦。若是我的话,我宁可去挨饿,去挣扎,也不愿像这样,活在光芒掩盖的深井中。
笑,或许我与生俱来的能力。人,是种很奇怪的生物,不论是怎样的情绪,笑总是能适用。因为我的天赋,再加上我的练习,笑这门技术我已经掌握的熟练了。首先,必定是对着父母。每当他们有任何不悦的气息时,我都会用自己的能力去化险为夷。
家父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最好钓鱼,每每假日总是早出晚归。但学识渊博,我内心很是尊重。母亲,至少世人是怎么叫的吧,无才聒噪,毫无长者风度的人。我不知道是不是教师都特别现实,还是说世人皆是如此,家里件件都是实用品。这不禁让我沮丧,不知为何是特别喜欢那些没有实际意义的事物,也许正是因为它的没有意义。曾经我十分高兴,因为我在家中发现了宝藏——窗帘。一个半永久性的装饰品,我喜欢将它来回拉扯,光与影也同我坐着游戏。更令人高兴的是,似乎父母也很喜欢,每次早晚都会拉开关上,当时我一度沉浸在喜悦中。不过,当我明白它只不过是为了遮光而设计的实用品时,我又回归到了无趣中。不过,没过多久,我又找到了新的娱乐——看书。说来也奇怪,一个八岁的孩子竟热衷于书籍。倒不是我多爱看书,这件事情没有多大吸引力,也不至于无趣。偶尔还有那么点意思,同与人相处、时时“欢笑”要快乐的多,以至于成为一种习惯。
这个爱好使我受益匪浅,上小学时我就能以老师都无法想象的语言将一些抽象的东西具象化,我因此受到了老师的重视,但同时也招来了祸患。
最大的祸患,便是掌声与注视。每每有问题,老师总会叫我解决,我并不愿意在众人的眼中活跃,但又不能得罪老师。于是我便被淹没在老师地夸耀与烦人的掌声中,这种痛苦甚至比笑还难受。溺死的人,就是被无法给养的东西淹没,而这些恰恰是不能给我给养的。
当人在被过度关注后,另一些人便怒火中烧。不是因为他们没被在乎,而是仅仅因为你被在乎。好在除了必要的回答,平日里半句话也没有。所以他们只是会不时盯着我,但不一会儿就去干别的了。
总之,小学的时光挺轻松的,除了课堂上那几十秒钟。我只需要一遍又一遍重复昨日的事就能顺利过完明日,世人的喜悦与我无关,那世人的悲伤自然也与我无关。倘若日子就像这样一天天过下去,那人也就不会有什么痛苦了吧,但我多少还是期盼着什么。
中学,这儿的人更奇特,也更让人愈发恶心,也可能是我自己吧。当然,只要我能如以前那样,就应该能顺利度过。
老天似乎给我开了个玩笑,一天去厕所时被几个人拦了下来。
“喂,小子。你平常神经兮兮的,看不惯你很久了,你最好能说明白。”一个高个子恶狠狠推了一下,我默不作声,也不善言谈。于是,墙上几个分散的影子聚成一点。
当然,从这以后就在没人打扰我了,我嘴带着淡红的颜色目送他们离开。因我父亲的缘故,他们离开了这个省。那个高个子好像进局子了,听说是因为家父与局长的一些关系。
虽然我没事了,但这类事情仍反反复复的发生。人们似乎生来就喜欢破坏规则与欺压他人。厕所那边时不时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但与我关系。而那些人也顶多被批评教育而已,那几个家伙应该很后悔接近我吧。生活回归正规,那件事情没有对我产生任何情绪,只需像这样规律的活着,看着看不完的书。不让意外的悲喜产生,安安稳稳的走完,也没必要再期盼什么了。
最后还是进了本科,具体是哪个、哪里,我从来是不记得的。至于什么四六级、什么“毛概”,我向来不去过问。我只做得看书跟写书,或许偶尔会出去溜一圈儿,那也不过是挥霍家母寄来的“圈养费”罢了。
一夜喝的烂醉,摇摇晃晃地向校舍走去,在街角看到一只小柴犬蜷在地上,旁人视若无睹,快速地来来去去。一个小孩看见了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走上去去想要抚摸它,结果被他的母亲呵斥着跑了回去。我扑了过去,抱着小狗痛哭流涕,哭到失声痛哭,浑身颤抖。我清醒时,已经在寝室了,听说是校友撞见那般模样就将我抬回来了。
上午听完课,进了肯德基吃午餐。等待之余,我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写文章,这是我在大学中找到的新事情,可能比看书稍稍有意思些,为此我特意定制了个册子。
“打扰了,”我在做自己的事情时十分关注,以至于我没注意到有人站来我旁边,“别的地方都满了,看你是校友,所以……”我点了点头,低头写着文章,但却悄悄打量着这个女生。她为什么知道我是同一个学校的?为什么不打包而是要在这儿?她究竟有什么目的?我可以不在意旁人的事,但这是冲我来的。可能有人会认为我多疑,但我的感觉一向准确,这是十年生活出的规律。虽然我喜欢漫无目的的行为,但世人的一切行为都有目的性,而人是私欲的集合体,人一定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利益而行动。我不知道她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明哲自保。我不希望引上别的麻烦与无意义的争执,所以我才答应了她。可现在想来,还是拒绝的好。
呼叫我去取餐了,可她却下楼将我的那份也取了来。“她认识我?什么时候?点单的时候?”我心里阵阵忐忑。
“刘——渔樵,是吗?”即使她声音很柔很弱,但我也精神紧绷,一道凉意从脊髓直到鼻头。她认识我,多久?在哪儿?为什么?我开始有些模糊了。
“昨天……晚上……看你到街头哭得很伤心,”她打住了,不知思索着什么,我已经无法再写下去了,只是攥住笔、埋着头。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不愿错过一丝气息。悲伤,竟是悲伤。她想说话,但每个字都被卡在喉咙里,唯有呜咽。我终于再次选择了微笑,递过一张纸巾。
“抱歉,”最后一个‘歉’像是笑出来的,我的“本能”再次救了我。令人欣慰的是,她说得是“抱歉”,而不是“谢谢。”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我手忙脚乱地用餐巾纸捂嘴,免得喷出东西来。看见我的狼狈样,她也笑,那种表情应该就是所谓的“开朗”吧,或者叫“真诚?”
这次竟然是我先开口问:“你的名字是?”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她抿了抿嘴,摇头到。电话铃响起,她一声抱歉后去了洗手间,而我只是等待。对,居然为别人等待,我这是怎么了?忘了吗?“人是私欲的集合体,万万不可相信。”在我思想激烈斗争时,她已经回来了。“抱歉,我得先走了。你……没什么,再见。”她走了,这番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我草草收拾了午饭,脑壳发热,赶紧回到寝室躺下。“怎么了?为什么如此不安?不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世人吗?”我打开书,想在其中寻找平静,“自己想着吃人,又怕被人吃,都用着疑心极深的眼光,面面相觑……”
不知过了几个小时,我从昏睡中醒来,被烦人的广播教下楼,取回一封信。可谁会给我写信呢?还是火漆封的。
致刘同学:
初次见面,失礼了。我一向不善言辞,还请原谅。昨日见你在街角抱着小狗哭得撕心裂肺,我也悲从中来。因此专程来找你,不过还真难呢!也许,我们可以做朋友?应该是这么叫的吧?
友人Z
我只是看着信,仿佛置身五里雾中。原以为是恫吓、讽刺、挖苦、谩骂,这些我都早已做好准备。可没想到竟是这个,看看时间,晚上八点,距离可能的见面还有八个小时。我换过神来,又看了看信,一阵冷笑。朋友?是什么?相互利用再抛弃吗?人不都大抵如此吗?也好,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