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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逃亡降生

作者:不守大蜀木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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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是超生的黑人。

    在我快出世的前几个月,家里和村里都起了不小的风波。

    我已经有五个姐姐和两个哥哥了,家里又一贫如洗,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当时,我们家所有的财产,就只有三间土墙青瓦木梁老屋和十几亩水田。

    水田虽然也不算很少,但是那个年头,干旱期比较长,肥料短缺,种子未经技术处理,农耕工具又落后,贫瘠的水田也产不出多少粮食。我们家水田里产出的谷子,要上交一大马车的税,余留下来的便很少了。记得,我们家每年都会缺粮半年,而在缺粮的半年里便只有拿包谷、土豆、胡萝卜充饥。

    家里已经养不活那么多儿女了,而我又将在这个家里再添一张嘴。

    而村里,早已宣扬了计划生育的制度,很多超生的家庭都受到了法律的处罚。尤其史家的大姐,已经怀上两个月了,被强制的做了流产。

    史家大姐只有几个女儿,一直想要个儿子,结果就这样被做了流产,心里一直很愤怒。等史家大姐知道我娘又怀上了,而且已经七八个月了,便悄悄的跑到村长和计生处打了小报告。

    当然村里干部是相当震惊的,他们不得不佩服我娘的保密能力,居然怀了孩子七八个月了,村里人才知道。他们当然劝我娘把孩子做掉,但是又不敢强制做掉,因为做掉一个七八个月的孩子,母亲可能有性命危险的,这事便拖了下来。

    那时候,我大姐和二姐已经出嫁了,我父亲又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家里的“老大”便是我的三姐。

    三姐也经常对母亲说,把孩子弄掉吧,可是母亲只有那么一句话:“隔壁家的王大娘说啦,孩子都七八个月了,不能坏了德。”

    等史家大姐知道了村里干部不敢强制让我娘做掉孩子,心理很不平衡,便在村里到处聚众吵闹,并跑到母亲处,指着母亲的鼻子说:“黄表姐,你要着,干部说了,早晚要让你做掉这娃。”

    我娘没读过书,也没什么世面,胆子也不大,便把史家大姐的话当成了真。

    于是,母亲收拾好了一些衣物,在一个夜朗风轻的夜晚,离家出逃了。

    我还没出生,便是在逃生的路上。

    母亲小时候,正值解放大西南,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枪炮声时不时的在晴天放个霹雳。母亲只好随她姐姐跑到城西南的公母山古庙去避难。因此,公母山古庙一直是娘最喜欢的地方,直到老了,再也走不动了,母亲还会在家里,点上三炷香,朝着公母山的方向下跪。我娘是没有娘屋的,可是娘却总是说公母山便是她的娘屋。

    母亲怀着我逃跑了,可是母亲又没有什么去处,于是,母亲便又想到了公母山。

    大着肚子的娘,终于艰难的来到了公母山山门,可是庙里和尚却说大庙是不会收留孕妇的,因为孕妇很脏,会亵渎了神灵。

    母亲哭着说自己确实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和尚们便发了善心,打算在公母山下,为娘找一户可以落脚的农家。

    于是,娘便在公母山脚下的蒋家的一个草棚里住了下来。和尚经常会带一些庙里的贡献来救济我娘。

    我一直觉得,我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可是那一天,还是来了。

    我不该出生的出生了。

    等我出生后,娘看见了我两腿间的小蚕,一时间早忘记了痛苦,幸福的叫出声:“是个男娃。”

    可是到如今,我一直耿耿于怀,我一直很恨。因为在我母亲出逃后直到我出生的那一天,家里人都没有谁来看过我母亲。我不知道是因为家里人确实不知道我母亲身在何处,还是真的不管母亲的死活。后来长大了,面对我的父亲,我的姐姐,我心里始终有一座高高大大遮天蔽日的城墙,逾越不过,推翻不了。

    我出生了,谢天谢地,我并没有太多的病痛。两三个月后,母亲却发现我不长头发。于是母亲焦急的去问庙里的老和尚。老和尚把一杯点过灯的清油和一钵香灰给了母亲,说是香灰沾上清油涂在脑壳上头发便长出来了。

    母亲信以为真,回去当然就照话做了。或许那不是方法的方法真见了效,后来我有了头发。

    等我三个月后,庙下农家说我娘可以回家了,孩子都三个月了,想必村里干部也奈何不了我娘了。

    我娘见主人下了逐客令,便又回到了家里。

    回到家里,家人却并不是很关心我娘,反而,我父亲还打了我娘。我父亲是出了名的家庭暴君。在我记忆里,我父亲总是打我娘,就是在大年初一,也要因为盐淡了或是咸了打娘一顿,然后朝死的把娘朝茅坑里拖。

    三姐多次劝我娘把我丢在大路上,让没有男孩的人家捡走吧,可是母亲怎么也不同意。

    娘说,没吃的,她可以找,有手有脚的,不怕多一个娃。

    可是家里总是跟娘过不去,三姐还特意领来了史家大姐,说可以把我送给她。没有男孩的史家大姐当然高兴了一场,跑到家里说愿意领养我。

    母亲哭了好多次,带着我再次离家出走了。

    母亲打算再回公母山去,孩子都三个月了,不会再亵渎神灵了吧。

    于是,那个夜晚,母亲背上我,带着三岁的小哥,悄悄的再次离家出走了。

    而这一走,便是五年。

    那五年,我便是在古庙里长大,因此,知道我的村里老年人,有的现在还会叫我小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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