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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艾雪是笑着生的孩子，一点也没叫。预产期到了，还没有动静，又过了两三个星期，艾雪才觉出点情况，卞晓马上送艾雪去了医院，医院妇产科正在装修，叮噹叮噹地，一想到就要和出生的孩子见面了，艾雪心里有些激动，想：我要笑着迎接孩子的到来。于是艾雪恬然地微笑着静静地坐着，周围是此起彼伏的叫声，艾雪其实也痛，但从小忍功了得的艾雪像疼痛与自己无关，只是一阵风似的，专心地想像着孩子的样子，护士推来了氧气瓶，都以为是给叫得声音大的人的，却原来是艾雪需要吸氧。吸完氧，又过了几个小时，安静的艾雪要生了，后来卞晓说：当时按艾雪的情况能顺产的，只是卞晓和母亲魏珊商量，害怕生得时候艾雪的劲太大，对孩子有损伤，就选择了侧切。
孩子出生了，红红的小脸，很健康，是个男孩，卞晓高兴得什么似的。艾雪的公公婆婆从外地赶来了，不善言辞的公公用肯定的语气加重地说：艾雪，有功。婆婆也说：“我们就卞晓一个儿子艾雪还给生了个男孩儿，艾雪真会生。”什么时候还有这么充足的光照，充沛的雨水，滋养万物，可以满足整整一条江的流动，那滋养人心的语言，足以让给点阳光就灿烂存在着的艾雪，像躺在棉花糖一样幸福的一大朵一大朵的云朵里……
其实那时的婆婆被公公宠着，在家里都是公公照顾她，婆婆在家里一般是不大做事情的。艾雪的母亲魏珊希望公公自己回老家，婆婆留下来伺候月子。于是婆婆留了下来。
婆婆奚连美给艾雪做了一次小米粥加红糖，对艾雪说：“就是呀，你就得吃点好的。”看来婆婆还沉浸在过去，以为小米粥加红糖就是好吃的。艾雪农村老家的亲戚听说艾雪生孩子，特地赶来道贺，送了两大箱子鸡蛋，其中有从小在农村看着艾雪长大，孩子的年龄和艾雪差不多，像艾雪的大人样的表哥，动情地说：“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他特地多留了些鸡蛋，结果有两大纸箱子的鸡蛋。婆婆煮了一些鸡蛋，裂缝了，没送出去，过了一两天，婆婆煮了些好一点的鸡蛋给卞晓吃，拿出凉的裂缝的鸡蛋给艾雪吃，被卞晓发现了，卞晓给婆婆奚连美讲：艾雪吃了以后，奶水就不好，孩子吃了以后就会闹病……婆婆奚连美这才明白过来。
才过了两三天，婆婆奚连美吃不消了，给卞晓说：你得请假啊，照顾月子。以后卞晓也上班也请假照顾艾雪，艾雪的爸爸艾钢炮和母亲魏珊一起来看，送了些猪蹄大虾等，卞晓都给艾雪做着吃，婆婆奚连美许是过去生孩子没这么好的条件，还有点羡慕嫉妒的眼神，不过艾雪笑笑不往心里去，还请婆婆一起吃。刚出院还在床上躺着休养的艾雪，婆婆是不给她盛饭的，艾雪便下地自己盛，对从小小草一样长大的艾雪，这不算什么，依然丝毫不影响她的好心情。由于奶水不够充足，一天晚上孩子吃奶吃了三个小时，艾雪就抱着孩子坐了三个小时，一动不动，腰累得快散了架，在联房的另一个房间一晚上睡得很香，白天晒太阳的奚连美，忽然想看看孩子了，折腾了一晚上刚睡着，睡得正香的小婴儿，又被奶奶弄醒了，艾雪赶点去哄孩子，哄好孩子，艾雪累得精疲力竭，但艾雪没有一点抱怨婆婆的意思。有空时，和婆婆有说有笑地聊聊家常。
艾雪的嫂子来看做月子的艾雪，和正好也来看艾雪的艾钢炮魏珊打了个照面，魏珊主动上前打了个招呼，但艾雪的嫂嫂头扭过去，没有答腔。原来，哥哥嫂嫂和艾钢炮魏珊住在一起，嫂嫂和魏珊为了点小事，演化成了大事，又大打了一架，嫂嫂推着车子要走，哥哥去拉，嫂嫂说：“你跟我过，就不要跟你妈过，跟你妈过，就不要跟我过”，哥哥听了这话以后，略一迟疑，就随嫂嫂一块儿回嫂嫂的娘家去住了。艾雪本来没有舅舅的，母亲魏珊认同是本村人，也来到这个城市，当过部队干部，转业又回这个城市的姓魏的人做弟弟，当孩子们的舅舅走动着。舅舅也来看艾雪了，劝艾雪道：你母亲和嫂嫂闹矛盾，不知你母亲又使了什么手腕，等你出了月子，去找你嫂子，说几句母亲的不是，和你嫂嫂啦啦。当时艾雪不在闹矛盾的现场，确实没和嫂嫂交流过，只是单方面听母亲诉说嫂嫂的不是，而且母亲总对艾雪说嫂嫂对艾雪怎么怎么不友好，彼时单纯的艾雪没有去找嫂嫂。
转眼要出月子了，艾雪的婆婆奚连美喜欢音乐，那时好的唱片还不好买，听到艾雪放的唱片，婆婆很沉醉的样子，其实，艾雪也挺喜欢这些唱片，但她还是坚决把这些好不容易买来的送给了婆婆，还有一些别人送的营养品，艾雪舍不得吃的，一并送给了就要回老家的婆婆，婆婆奚连美喜得什么似的，欢天喜地地含着笑走了。
这时候，卞晓参加公派留学WSK的考试成绩出来了，差一分过线。
第十三章
美国去不了，说是有希望去欧洲国家。艾雪的表姐表姐夫在北京，艾钢炮于是每天晚上给艾雪的表姐打电话，让她托朋友的朋友，熟人的熟人，也要把卞晓上欧洲的名额拿下。卞晓去欧洲的名额在表姐的运作下终于下来了，让填表，德国和法国选一个国家，卞晓和艾雪商量着去法国，最后给卞晓下的是教育部到法国读博士的名额，国内提供两年的奖学金，第三年自己在法国找奖学金。而且还有文件规定，在国外超过两年的，像卞晓这种公派的，妻子可以去法国陪读。
卞晓出国前，要到北京语言学院培训一年法语，然后再到大使馆考试，通过后才能出国，艾雪鼓励了他一番。卞晓说艾雪先在家照顾孩子，等他出国三个月就把艾雪接到法国去。
日子美好的光泽被擦试得更亮了一些，似乎连落叶上都有了一层光。
艾雪休完产假，公公婆婆给找了一个保姆看小孩，他们拿保姆费，卞晓不在家，彼时，哥哥嫂嫂也分了房子搬了出去，艾雪便带着保姆住进了娘家。艾雪把当时自己的几乎全部工资都交给了母亲魏珊，在娘家住得时候，艾雪几乎不添一件衣服，几乎没有一点自己花钱的项目。自己的日子虽然过得紧些，艾雪倒没觉得有多么大碍。
艾雪上班了，单位又新来了一个女中年处长，不知怎么，总像和艾雪过不去似的，处处贬损艾雪，就连大家公认的艾雪的优点：能干，也被她说成了缺点：瞎忙。
彼时，艾雪是入党积极分子，那个女处长想让另一个小伙子当入党积极分子，艾雪看到一个现象：别人一给小伙子介绍对象，女处长就很生气，当时女处长的小女儿正待字闺中，小伙子曾说女处长给她介绍对象，会不会是处长的小女儿呢？艾雪猜。
认真惯了的艾雪，把别人的挑剔当做对自己提得更高的要求，工作更加精益求精。诸如换届时大会播音，需要读许多文件还有很长的名单，艾雪要求自己现场直播一个字不错，艾雪做到了，其它工作艾雪也像播音样严格要求自己。但是艾雪发现，自己越这样干，越招来女处长的不待见。
一次小伙子故意找岔，冲艾雪大发脾气，艾雪正纳闷，从来没冲自己发过脾气的人，怎么火气这么大。办公室只剩下办公室副主任和艾雪时，办公室副主任说：“你不在时，女处长给小伙子说……”登时，一团火在艾雪的胸腔滚来滚去。
送文件时，艾雪给隔壁处的处长说了，隔壁处处长气愤地说：“真是狗仗人事儿。”“一定要让单位一把手知道，用女的治她最管用。”不知怎么，说这句话时隔壁处处长眼里蒙了一层水雾。“你像你母亲那样就行了。”
隔壁处处长打头，大多数处处长都上单位一把手那儿反映了中年女处长的一些情况。
期间，又到了开每年一次的大会时，艾雪认真地给领导们下着通知。“某某时间在什么地方召开主席团第几次会议，请您一定参加。”艾雪对一位年轻的区域领导恭敬地说。旁边的区域一把手给艾雪开玩笑：“你可以直接说，侯三元，务必参加。”艾雪说：因为是领导，所以我应该……“别别，别这么说。不管怎样，我都是她叔叔勒。”艾雪的父亲是年轻的侯领导下属的一个单位的负责人。艾雪第一次见侯领导，是刚刚从教师的岗位调机关，第一次大会播音时，一众领导都坐好了，侯领导最后一个到的，看见艾雪一愣，艾雪看见侯领导也一愣，心想，怎么还有这么年轻帅气的领导，只是艾雪没往别处多想。过了一段时间，艾雪当时单位办公室的负责人说：“艾雪你真还有个福气唻。”意思是要给艾雪介绍对象，对方好像是个领导。艾雪不知道是谁，一心想先打造自己的艾雪说：“我不想这么早结婚，等我25岁再考虑结婚的事儿。”对方尊重艾雪，没来打扰。没想到被命运捉弄，被父母催婚的艾雪却不到晚婚年龄就嫁给了卞晓。只是这次介绍的对象到底是谁，艾雪一直不知道，直到人生走过了将近一半旅程时，艾雪回想起来，才猜出可能是谁。看着毕恭毕敬站在那儿的艾雪，为了活跃气氛，侯领导和颜悦色地说：“你不像你的爸爸，是不是像你妈妈，你还有一个哥哥是吧，在家里你妈妈拿着你比哥哥重要。”区域一把手说：“我看你比你爸爸强。”年轻的艾雪诚惶诚恐，疑惑地看着区域一把手，区域一把手接着说：“你精干啊。”
快要到开大会的时间了，坐在幕侧播音席的艾雪正整理材料，有人在旁边大声地说：不要上交矛盾啊。
给单位一把手送材料时，艾雪说了一句：“我给我爸爸说好了，他去找您。”一把手点点头。
艾雪回家也流露了一些单位的矛盾。艾钢炮和魏珊特地上隔壁处长家了解情况，耿直的艾钢炮找到了一把手，一把手在会上批评了女处长，把女处长调出了办公室。
“你看，他们用关门打狗的方法……”不甘心的中年女处长向人哭诉着。一场更大的风波等着艾雪。